《十两玩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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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玩妃-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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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下六天,一阵大一阵小,不曾停歇,有时雨水像从天上一盆一盆往下倒似的连续倒上一个时辰,这种下法,哪有可能不淹水?

前两天,邑县的低洼处已经开始出现淹水现象,今天,水更是几乎淹到衙门堂口了,原本还在观望的宫节、宫华,现在也不得不准备离家。

这几天,宫节派人巡视县内,防止宵小在此刻作乱。

百名官兵照着公告上的区块,按照不同的方向、路线,分别引导百姓往最近的高处避难,一时间秩序还算维持得不错。

听说低洼处的水深已经有两尺,竹筏在此时派上用场,将那些犹豫不决、逃难不及,被困在家园里的人给营救出来,送往安置点。

一大早,宫节就让衙役张二哥驾车,送宫华、紫屏和苓秋出城避难,他们早该出门的,只是宫华担心,硬要留到最後一刻,方肯死心。

宫节不能离开,他必须守在城里,与两百余名官兵处理所有突发状况,於是将家里所有的银子全交到宫华手里,临行前还不断谆谆告诫,银子很重要,但若遇上紧急状况,性命摆第一。

宫华点点头,拽住宫节的手,低声说:「凡事尽力即可,若遇上紧急状况,性命摆第一。」

宫节听着他复述自己的话,微微一笑,回答,「我明白,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是把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就这样,父子在衙门前分手了,送走宫华,宫节转身入衙,听取衙差来报各处状况,县城仍如昨日般并无重大事项,只是抓到两名伺机侵入民宅、窃取财物的偷儿,已经关入牢里。

宫节处理完来报,便穿起蓑衣、戴好斗笠,与众衙差出衙巡逻。

车子一路往北行,路上逃难的人很多,但井然有序,许是人人心里有了准备,眼底并没有太多的不安,随着官爷们的指挥,马车顺利出城。

宫华所住的区域被分派到蜀王别院,听说没等县太爷上门,那里就开始搭起棚子,预备收容难民,县太爷上门後,蜀王更是把家里的兵丁全数派出去,在安禄寺、清水庵、建平宫、各富户别院,到处帮忙搭棚、埋锅建灶。

出县城五里後,就没有维持秩序的兵丁了,宫节可派使的人手有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宫华靠在马车一头,皱着眉头,久久不发一语,紫屏、苓秋耳里听着雨水直落的声音,心头也是惴惴不安。

她们自小生长於邑县,对於大水并不陌生,人人都怕这三月天,却又不能不依靠这三月天带来的丰沛雨水浇灌田园,对於雨水,邑县人是又爱又恨,却苦无法子,让这些水只带来丰收,不带来毁灭。

马车里头又闷热又潮湿,相形之下,穿蓑衣斗笠,在外头赶车的张二哥要舒服得多。

「少爷,您在担心大人吗?」紫屏受不了马车里的沉闷,硬要挤出几句话来说说。

紫屏性子较急,但口齿伶俐,形貌讨喜,而苓秋个性温婉,沉默寡言,是个闷葫芦。

对府内事务操持,自然是苓秋来得稳重妥当,但对外就容易遭人欺负了,有紫屏在,两人相辅相成,倒也契合。

「大人不会有事的。」苓秋低声道。

「我明白。」

宫华自然相信不会有事,父亲身边的人多,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小的脸孔板起来,他竟有那麽几分慑人威势。

「谁说没事的,这几日大人忙里忙外,连一顿饭也没法子好好吃,整个人都瘦下一大圈,风吹就要倒地似的,唉,紫屏只求老天爷开开眼,邑县好不容易盼来一位宫青天,怎麽也得替咱们保全这样的好大人。」

紫屏说着说着,合起双掌,果真翕动嘴皮、默念佛号,替他们家大人祈福求寿起来。

宫华微笑,知她是真心真意,并非刻意巴结,回话道:「待水患过去,苓秋再做点药膳补汤,给你们的好青天补补身子。」

「这话才是正理儿,可不光是大人得补身子,少爷也得补补,成天念书是没啥用的,现今皇帝停科考已经五年,人人都晓得读书没前程,倘若少爷想进朝堂,还是得弃文从武。」

「这事儿是谁告诉你的?」宫华皱眉,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紫屏身上。

紫屏没想太多,开口便说:「私塾里的老夫子都是这样说的:读书无用,习武才能出头天,每个读书人都是满腹怨言呢。

「但我不明白,以前不是有人说过:建国要靠武官、刀刃马革打天下,可治国就得靠文官的脑子见识。现下咱们朝廷又不打仗,干嘛全用武官,让读书人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连个小丫头都能道听涂说,听得这篇言论,有条有理地传予人听,看来读书人心中对朝廷的积怨颇深。

这……不是坏事呐。宫华浅哂。

说谈间,车子突然停下,不久外头传来怒声斥喝,紧接着,喧哗声响越来越大,马车停停走走,举步维艰。

秋苓小心翼翼地将车帘子打开一条细缝,往外头瞧去。这一瞧,登时倒抽一口气,整个人吓得往後跌坐下来。

因距离尚远,加上宫华坐在车里头,并没有听清楚外头在呼喝什麽,他沉着镇静地握了握苓秋的手,想问她看见什麽。

此刻,帘子再次被掀开,张二哥从驾车位子上跃下,跑到马车後面,把头给探了进来。

「外头是怎麽回事?」宫华凝声问。

「小少爷,前头有许多人拦路,道上都被堵了。」

「知道是什麽样的人吗?」

「穿着看不出是哪一路的,既不像官员更不像绿林大盗,可人数聚集颇多,小的怕抵挡不住,咱们要不要先回衙门里,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张二哥满脸着急,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大人将少爷托付给他,临行前他还承诺,定会保少爷一路平安,现下……唉,这群人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劫匪?

宫华略一深思,掀开帘子往外探身,发觉前头数丈处有人一字排开,堵下十几辆马车,长长的一排,教人进退不得。此刻,忽地传来阵阵呼喝声。

「要命的快把银子给交出来,若是把钱看得比命重要,尽管藏着掖着,信不信本大爷自有办法教你们把银子给吐出来?!」

「反了吗?这是平安侯李家的马车,识相的赶快给我让开。」

「平安侯家的马车吗?正好,就怕逮不到两只肥羊,现在有人自个儿撞上来,咱们还怕过不了好年?!」一名匪徒大笑道。

「若非这些权贵不肯出钱修堤,攒紧了荷包、只懂得吸人血,河堤怎会年年决口,今日正好,让老子替天行道?」

听见这话,宫华紧拧双眉,这话已经不是普通强盗会说的,而是隐藏有煽动人心之意了。

外头冷不防传来尖锐惨叫,瞬间乱成一团,听着刮耳的声音,车中三人均是心底发寒,惊吓不浅。

惊恐中,时间过得分外缓慢,他们竖起耳朵倾听外头的状况,一颗心急跳不停。

「可恨!这些匪人,见着此处无官兵,便占地抢夺。」紫屏忍不住焦躁,咬牙恨道。

「少爷,咱们回去吧。」张二哥再提一回原话。

「爹正在城里忙着疏散百姓,兵荒马乱的,就算现在回去,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人,顶多是添乱罢了,就算咱们逃走,眼前这些百姓也一样会遭劫,况且……张二哥,你仔细看看,後面已经堵上那麽多辆马车,咱们哪有回头路可走,怕是咱们车子还没转向,就让那些恶匪给堵回来了。」

宫华从张二哥打开的帘子往後望去,才晓得前无门、後无路,无论如何都得闯上一闯了。

宫华这一讲,大夥儿全没了主意,面面相觑,却想不出一条办法可行。

苓秋拽紧帕子,重重咬唇,提起勇气,从窗口处探出头朝前方望去。

半晌,她缩回身子,顾不得满头湿,低声轻唤,「少爷。」

宫华侧脸望向她,苓秋抓住宫华的手,指指外头,两人并肩,挤在狭窄的窗口,一起往外探头。

「少爷,您瞧,这些盗匪只抢有马车的人家,那些无车可乘的百姓,连问都不问就放人过去,不对……前面那辆破旧的马车,他们也放行了。」

宫华观察片刻,脑子飞快转动。

「逃难时期,人人把银子揣在身上,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的,身上都会带着全部家当,而他们只抢某些特定的马车,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不是从哪里来的强盗,而是城中恶民宵小组织起来的,他们知道谁家殷实、谁家财大气粗,因爹在城里大力整肃秩序,他们捞不到好处,只好到城外来。既是如此……」

「咱们下车吧,悄悄钻到人群里头,他们就不会拦下咱们,反正王府别院离这里已经不远。」紫屏心直口快的说。

「不,张二哥,这里离蜀王别院很近,你前去通报此地的情形,车子由我来驾。」

张二哥为难地看着宫华,还是个身量没长足的孩子呢,加上两个不过十三岁的女子,留下他们三人,他怎麽走得开?

「小少爷,要我把你们留在这里,大人知道,会责备小人的。」

「你放心,我自有计策保得平安,你快去报讯吧。」

「这……」

「张二哥,信我一回,虽说我年纪还小,但我真的有把握,保住三人平安。」

张二哥百般为难,可宫华眼底有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在他再三劝说无效的情况之下,最後只好扭头,乖乖照宫华的话去做。

张二哥离开後,宫华立刻指挥起车里两人。

「苓秋,你把头发打散、找件衣裳塞在肚子里扮孕妇,紫屏,你口齿利落,一有人靠近咱们马车,你就慌乱大喊:娘快生了,知道不?」

她们不晓得宫华想做什麽,却依然照他所言去做。

宫华一溜烟跑到车子外头,此时雨量减缓,他虽然全身被打湿,但还能够忍受得住。

不多久,门板敲两下,帘子掀开,宫华朝里头望去,一条薄被已经盖在苓秋身上,她头发散乱、腹间隆起,一看便知是个孕妇。

紫屏从行李里找出日常用的脂粉,扑上苓秋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更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紫屏还没消停,手上继续忙碌着,用茶水喷甩在她脸上,让她更添狼狈。

宫华见状想笑,却也明白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刻,他板起面孔,对紫屏说:「待会儿你是姊姊、苓秋是娘,你们好好配合我,知道不?」

紫屏和苓秋紧张地一点头,放下车帘,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颗心提到半空中。

前面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被赶到路旁,立刻有人跳上车打劫。

车阵缓缓动了,停停走走,有人见到前方光景,立刻把银子交出去,换得一家子平安,顺利通过,也有人因为银子给得不够多,车子甚至被推倒,马车里的人一一被拽下来搜身。

不多久,她们听见宫华急促的声音。

「这位大哥,请让我们过去吧,我娘快生了,她年纪大,我怕有危险……」说着说着,他哽咽起来,俨然是个孝子的模样。

应着宫华的话,紫屏对苓秋使眼色,苓秋虚弱地发出几声叫喊,紫屏猛地拍击车厢,跟着哭喊,「弟弟,娘快不行了呀……」

车外,宫华红着双眼,又揉又擦的,雨水湿透全身,那狼狈模样便是恶人见了也心怜。「大哥,我娘……」

「要快?行呐,把银子留下来,立刻让你们通过。」此时又来两名匪人挡在马车前头,其中一个硬是不肯放行。

「我们哪来的银子呀,大哥,我姊姊在王大富家里为婢,知道我娘快生了,姊姊厚颜向夫人恳求,夫人心慈,恐我娘一屍两命,方借我们这辆马车逃命,如今、如今……」他说不下去,举袖掩面。

他口气诚恳,匪人见宫华年纪轻,心想,有钱人家定不会让这样一个孩子当车夫,况且他看起来的确不大像是会驾车的样子,心下更是信了两三分,他朝着同伴点点头。

「娘……」车里突然爆出一声大哭,紫屏尖叫,「娘、娘,你醒醒啊,我们就快到了,娘……娘……」

那声嘶力竭的喊叫,让那名匪人不疑有他,他偏偏身子,放马车通行。

宫华频频道谢,拉起缰绳,不甚熟练地驾起马车通过。

这时一名拦车匪贼却在马车经过时顺手掀起帘子,好死不死竟让他认出紫屏,这哪里是王大富家的婢女,她服侍的是新任县太爷宫节呐。

匪人怒吼一声,「咱们被骗了,这车子里坐的是县太爷的家人。大家快来,替好兄弟林立报仇。」

林立正是那个弑兄却以侄子性命要挟嫂嫂认罪的贼人。

话一出,几名与林立有交情的匪徒围上来,齐齐举刀,将马车团团围住。

心沉下来,一口凉气逼在胸口,宫节紧握的双拳发抖,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贼人竟然认得紫屏。

眼见紫屏、苓秋被人从马车上粗鲁拽下,他後悔了,该把银子交出去的,但现在後悔已是来不及,狂怒在心底窜烧着,他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任人宰割。

「你们眼底没有律法吗?既知我是县太爷家人,还敢动手?!」

一个满脸胡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莽汉跳出来,指着宫华说:「县太爷了不起、官府了不起?哈!这几年地方水旱饥荒,朝廷不闻不问,还一味地征徭役、盖行宫、重赋税,哪里体恤过民情民意?

「去年邑县瘟疫横行,多少人毙命於田野路边,试问官府为百姓做了什麽?如今百姓苟活一日,只求三餐温饱、粗布裹身都属难得,试问锦衣玉袍、日日珍馔佳肴的权贵大官,又为百姓做了什麽?」

宫华紧紧盯住眼前莽汉,不……他不是普通莽汉,一般百姓决计讲不出这样一番话语,他若非受人唆使,便是身份不俗。

一个匪人不耐烦纠髯大汉多说废话,提起苓秋,手便往她脸上轻抚,淫笑道:「这小娘儿们,还真是细皮嫩肉呐。」说着脸就要凑过去。

苓秋紧闭双眼,泪水滑过脸颊,可她却硬着气,半声不吭。

紫屏见她这样又急又怒,低头狠狠咬了下抓住自己那人的手臂,对方吃痛,一把甩开她。

她快步奔到苓秋身边,低头又要咬人,可这回匪徒有了防备,一巴掌打上她的脸,瞬间她半边脸便高高肿起。

宫华几乎要咬碎一口牙,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给他的耻辱,倘若他留得性命,来日定当全数奉还!

他推开箝制住自己的匪徒,挺身往前一站。

「不要为难她们,她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贫户子女、自小苦大的,卖身为奴亦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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