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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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与你共眠-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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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感动他雨天的收留,又想到母亲离世,自己孑然一身,忍不住崩溃大哭……还有那条睡醒后盖在腰间的薄毯。

表面看起来冷淡,其实他的心比谁都温柔。

等水开的过程,阮眠对着壶身努力练习微笑。

太久没笑了,表情很是僵硬,她揉揉脸,重新上扬唇角……一遍又一遍。

热气不停地往外冒,她眼底泅开一片灼热的氤氲。

阮眠捧着杯子上楼,服药的时间和分量她都了然于心,没有出过一丝差错。

二楼楼梯拐角处,落地窗大开,明媚阳光停在窗台上,窗前伫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他正讲着电话,“嗯。”

手机那端是常宁的声音,“他是你爸爸,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会亲自跟他说。”

阮眠停下脚步,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可总隐隐觉得缺少了什么。

她微微睁大眼,想起来他的两指间应该要夹一支烟,低头吸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眼圈……然后回头,一双好看的眼睛就这样看过来,将她整个人锁在原地。

那时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幅水墨画,他在画中,她在画外,此时这幅画已经深深在她心底印下了痕迹……

她要把它画下来!

这个念头一起便怎么都收不住。

那边,齐俨又重新拨了另一个号码,“爸,是我。”

“对,我回来了。”

……

通话结束,他微侧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她。

“到时间吃药了。”阮眠走过去。

齐俨从她手中接过药片,和着温水仰头服下。

“今天天气还不错,待会到外面走走。”

他把杯子放在手边的小木桌上,过来牵她的手。

院门墙上的爬藤植物经过昨天夜里的一阵微雨,绿意泛滥,墙角的青苔也纯净地生长着,看着极为喜人。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玉兰香气,清新沁入肺腑。

两人牵手沿着小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

正值盛夏时分,老人种在湖里的荷花在骄阳映衬下,更显粉嫩,有的已经完全绽放,有的还只是小小的花骨朵……底下的荷叶挨挨挤挤,层层叠叠。

偶尔泛起圈圈波澜,阮眠看过去时,只见鱼尾摆摆,一下又钻入荷叶下,消失无影。

齐俨在湖边蹲下,长手向前探过去,摘下一个莲蓬,熟练地剥开,取出莲子,喂给她吃,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

阮眠咬了几下,唇色间漫开莲子特有的清香,慢慢地也咀嚼出一丝甜味来。

夏风阵阵,拂过发梢。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清浅笑意,“还要吃。”

于是齐俨又喂了一颗,顺手刮了刮她鼻尖,继续低头去剥莲子了。

阳光在他那边,他安静的侧脸忽然变得有些模糊,阮眠挨坐过去,轻轻靠在他肩上,“齐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他静默一会儿,“等到适当的时候。”

什么是适当的时候?她刚想问,水声微响,偏头一看,原来是老人放在湖边的钓竿,有贪吃的鱼儿上钩了。

是一条巴掌宽的草鱼,不安分地在小水桶里游着,鱼尾拍出片片水花。

齐俨看一眼,“中午给你做酸菜鱼。”

阮眠摇头,“不要了。”

“怎么?”他记得她很喜欢吃。

“我想把它放生,好不好?”

从今往后,她愿意以最诚最真的心善待万物生灵,也希望上苍能……同样善待她深爱的男人。

齐俨微垂视线,看到小姑娘双眸映着阳光,清亮透彻,她的眼神像含着一汪水,那么的柔情万分,他的心忽然钝钝地疼起来……

“好。”

阮眠倾斜着小水桶,“扑通”一声,晶莹的水花打湿了她的手,重获自由的鱼儿摇摇尾巴,游远了。

两人回到家已接近中午,老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阮眠先进门,看到客厅多了一个人,“周院长?”

很快又改口,“爸。”

周光南笑笑,“听说你们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他的头发还乱着,也难得的有些不修边幅,想必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两手垂在腰侧,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阮眠又叫了一声“爸”,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中,她偏过头去。

这时,齐俨也进来了,他看到周光南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爸。”

周光南“哎”了一声,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了。

十多年光阴的阻隔,父子俩形同陌路,好不容易修补裂缝,又……

周光南当了三十多年医生,自然知道病情的凶险,真恨不得连儿子那份一起抢过来自己受着,他的心痛,他的无可奈何,都藏在这声“哎”里。

接下来几天,他每天早早过来,晚上吃过饭才回去。

阮眠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把客房重新收拾了一下,于是周光南就在老屋住了下来。

这屋子是岳父的,他和妻子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后来妻子去世,他就一个人搬了出去。

时光一晃,恍然间已经十一年。

父子俩比以往更多了相处时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气氛有说不出的融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小幸。

八月底了,老人种在庭院里的木瓜成熟了,用竹竿敲下来,阮眠捡起来准备拿进厨房切盘,虚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循声看过去,是齐俨的助理。

她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齐俨住院后,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助理打理,他过来应该是汇报工作的吧?阮眠猜测。

周光南见他们有正事要谈,到外面找老人说话去了,她把切好的木瓜放在桌上,自己拿了一块上楼,准备到阁楼画画。

两个小时后,她下楼。

客厅里只剩下齐俨一个人,“过来。”

“这是什么?”阮眠疑惑地看了一眼他推过来的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股份、不动产……”

感觉他在交待什么,她眉心狠狠一跳,如临大敌,“我不要!”

“阮眠。”他的声音难得严肃,却保持了几秒不到,见她红了眼眶,强装着冷硬的心一点点地被瓦解开,柔软得一塌糊涂。

“眠眠,”他把她拉入怀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万一……以后会有什么意外……”

这些东西,它足够让你的下半生,至少在物质上,不会有任何的担忧。

“不会有万一。”她的心不安而剧烈地跳动着,“我不要!”

如果她应下了,他是不是就会更安心地……不不不!

“好。”他轻声哄她,“不要就不要。”

反正以后这些都会是她的。

“我只想要你,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我知道。”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阮眠的心却不见得松了几分,反而沉甸甸地疼着,他的反常,让她开始有了某种预感……

晚上,两人洗漱好躺在床上,她精神高度紧张,浑身绷得如同满弓的弦,怎么也睡不着,偶尔有了睡意,感觉旁边的人没了动静,又仓皇地醒来,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心跳。

还好还好。

手正要从他胸口离开时,忽然被他按住,贴上那有力跳动的地方……

她的手缓缓在那处移动,甚至随着她的动作,他微微敞开的睡衣被她拉开,灯光下,一片明晃晃的白。

这几个月来,他的肌肉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线条却漂亮得不可思议,她以手为笔,在上面描摹,“猜得到我在画什么吗?”

她画得很认真,最后收尾的时候,习惯性落款“rm”,又用拇指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算作盖上章印。

齐俨闭着眼睛,慢慢地感受着,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微笑,“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她在他胸口上画她自己,画里人的心脏刚好和他的重叠,仿佛一个胸腔里,装了两颗心脏,密不可分。

他又轻笑,握了握她的手,“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阮眠“嗯”一声,许久才开口,“猜对了。”

他侧过身来看她,难得有些不正经,“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所以往后,生是阮眠的人……”

她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可不可以为了我……活下去?”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臂上,齐俨只觉得那处如同火烧般灼热。

“好。”他亲了一下她额头。

“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

“眠眠,”他的眸子如同夜空般深邃,“我会用尽全力。但如果……你一定要坚强……”

他低下来听她的心跳,不让她看见眼角的濡湿,“你活着,我才是真正活着,懂吗?”

小姑娘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她是那样地依恋着他,如果有万一……他害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多么希望她强装镇定地威胁他,“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找另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如果她的余生有所归依,他会觉得这其实是很好的结局,虽然很难过往后的路并不是他陪着走下去。

可他的小姑娘连骗骗他都做不到,她早已认定他是唯一能给她幸福的人……

然而,命运如果想让一个人低头,便不会简单善罢甘休。说实话,他并没有多少把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所以才一直将手术时间往后退,一来方便妥善安排所有和她相关的事,二来多陪陪她也好。

可那断珠似的砸下来的泪,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焦灼,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齐俨很快做出了决定,和主治医生商量后,将手术时间定在了九月十一日。

这个时间有一番独特意义。

九月九日,阮眠生日。

九月十日,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他们一起度过,没有任何人打扰。

手术当天,常宁、高远和姜楚等都不约而同地来了医院。

齐俨进手术室前还特地要求见阮眠一面,“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吗?”

“……记得。”

他面色一松。

时间快到了,她握住他的手,“我……等你出来。”

他点点头。

手术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阮眠几乎从日出等到日落,那盏手术灯依然亮着,脑子混混沌沌,双手紧紧交叠着,时不时打着哆嗦。

周光南在她旁边坐下,递过去一个纸杯,“喝口水润润嗓子。”

他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其实已经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里面的那个人,是他的至亲骨肉,是这世上唯一和他连着血脉的人……如何冷静得下来?

可此时除了冷静……别无他法——这个小姑娘情况看着比他更糟糕。

阮眠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只是条件反射下的动作,等待的时间越久,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终于,手术灯灭了,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她手猛地一抖,纸杯里剩下的水全倒在了白色裙子上,被上面镶的紫色小花一点点地吸进去……

周光南迅速反应过来,起身迎上去。

医生重重叹了口气,“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阮眠瞬间感觉三魂六魄仿佛都被抽空,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一股浓重的悲伤将她拖了进去,裹住、窒息、粉碎……

她想哭,可是根本哭不出来。

她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她似乎又看见满天的星辰一颗颗地往下坠落,地面上星光闪闪,那光芒又飞到了周光南头上,将他的头发一根根染白……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六十七章

“齐俨!”

阮眠猛地从梦里惊醒,大声喊了出来,冷汗浸透白裙,她打量着四周,有一种不知道身处何处的迷茫,唯一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只有那个男人。

“醒了?”

听到声音,她这才发现床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整个人虚软无力,泪水又仿佛堵住了嗓子,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在手术室外忽然晕倒了过去,”姜楚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可吓死我们了。”

阮眠很艰难才吐出声音,“楚楚姐,手术怎么样了?”

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忽然很害怕,害怕噩梦成真,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姜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手术大体上算顺利,血块取出来了,只是,过程中出现颅内出血……”

阮眠迅速翻身下床,只是动作太大,又是禁不住的阵阵头晕目眩。

姜楚也知道这种时候肯定拦不住她,于是陪着一起过去。

此时齐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下手术台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阮眠隔着一扇玻璃看向里面,男人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如果不是监测器还在运作,她从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视线重重叠叠地模糊着。

眼泪硬是一颗都没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旁边的医生说,“这个很难讲,要看病人的情况,不过,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小姑娘脸上的笃定让医生微愣了一下,他也点点头,目光含着赞许,毕竟作为重危病人的家属能有这种乐观心态很难得。

第二天中午齐俨的高烧才退下,又进行了一番全身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这才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依然熟睡着,呼吸轻轻的,若有似无。

阮眠拧了毛巾帮他擦好脸,然后在床边坐下,手撑着下巴看他,“我答应你的事都记着,那你答应我的呢?”

没有声音回答她。

她继续往下说,“在你手术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庆幸做了那样的梦,因为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醒过来。”

“你不舍得的,对吧?”

“楚楚姐的宝宝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可是我们还没有生孩子呢。你说喜欢女儿,那我就给你生一个女儿,”她吸吸鼻子,挤出一丝笑意来,“反正孩子性别都是由你说了算。”

“齐先生,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呢?”她的脸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你知道我哪里都不会去,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喔。”

门被人推开,周光南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眠眠,过来吃饭了。”

虽然没有什么胃口,阮眠还是多吃了几口饭菜,只有这样,她才有精力去照顾他。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他。

周光南头上又添了许多白发,他操劳了大半辈子,身体也不太好,加上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很多。

“爸,我来收拾吧。”

“不用,我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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