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恋
作者：断桥残雪
一
第1章
空气中蔓延着冬季的寒冷，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一件薄薄的浅灰色外套，浅蓝得泛白的牛仔裤，连围巾也没戴的他呵出一口气，那呼出的气立刻变成了白色的雾，他吸了吸接触冷空气变得微红的鼻子，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在狱警的陪伴下，他走出了监狱的门。
还好没有下雪，太阳光像是恩赐般地洒在他的身上，当然也洒在大地上。他踏出了铁门，像是刚刚接触这世界的新生儿，带着些期望，也带着些害怕。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着铁门内那监管了他十七年的狱警微微一笑，然后深深一鞠躬，方才离开。
四周一望，车来车往，那边的天桥上走来一对紧紧相依的恋人，那一边人行道上一对母女匆匆走过，那边的便利商店前一个小孩拿着气球畏在妈妈的怀里跟爸爸说着亲密的话。
他没有任何犹豫，随意地选择了一个方向，提着行李袋，盲目地向前走去，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来接他。虽然他也曾在心底悄悄地期望他的小星会来，但他知道他只是做梦，十七年前他的小星才两岁，便被别人收养了，应该早就彻底地忘记了他，这样也好，忘记了他这个没有负责任的爸爸，忘记了他这个三十五岁的街上随意可见的男人。
提着个行李袋，一路上微笑着问过去，他发现自己的缺点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出来。仅仅只有高中文凭就会被算的上是公司的人嘲笑着出来，即使不介意他的文凭再看到他的案底也不耐烦带着异样的眼光叫他出去，服务业需要的是漂亮年轻的少男少女，就连工地也因为他长期得不到阳光照嗮的过于白的皮肤而拒绝了。他这样的人，身无分文的人，还能做什么。
肚子饿的发慌，天色也慢慢地暗了下来。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人们高高兴兴地回家，或者聚餐或者玩乐。
看来今天晚上只能露宿街头了……他站起身，寻找比较好的过夜的地方，至少，也想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天气冷的不像话。他走了不久，运气好便寻得了一个公园，但是长椅上已经有了一个不知名的流浪汉。他在公园里面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亭子，便想今晚应该就在那里休息了。
他摸黑走到那里，哪里想到已经有了一个老人缩在那里，盖着薄被。但是他又累又饿，实在不想走了，就在亭子外面的草地上，拿出行李袋里仅有的几件衣服，枕着行李袋，抱着怀里的几件衣服，凑合着就这样躺着。
天气实在太冷，无论他怎么缩，就是觉得冷，冷得难以睡觉。他摸摸胸前口袋里的照片，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过，好久没有哭的眼睛又湿润了。那照片里是十七年前他和他的宝宝拍的，那时两岁的宝宝极粘他，就连他上学也哭着要跟他去。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他，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小星。他还记得，被送进监狱的那天，小星被新爸爸新妈妈带走时，宝宝的哭声是那样的令人心碎，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
夜半，睡意似乎暂时盖过了寒冷，他朦朦胧胧地陷入了昏睡。
过了不久，两个男女由远及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亦棋，这个蛋糕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知道你加班这么晚，你就吃两口嘛。”一个甜美的女声传入耳中。
“我累了，不想吃。”
“可是我花了三个小时也！”那女声似乎带了些怒气，但是又马上撒娇：“你就吃嘛，很好吃的。”
“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这样哪里像是情侣呢！”那女生终于忍不住了：“总是上班上班，人家情侣情人节的时候都会一起过，可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也是，也许我们不适合。”那男的声音居然也带了些冷漠。
“你！”那女的很明显的十分不高兴：“蛋糕你爱吃不吃，我先走了。”
接着是一声巨大的摔车门的声音，那声音实在太大，在黑夜里显得特别令人心惊，让在一旁缩的小小的男人不禁被吓得一震。
“啊！”那女生看到了旁边草地上还有人动，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用怕，大概是流浪汉吧。”那温/柔的男声传来。
男人撑起上半身，怀里用来取暖的衣服掉落，他望向那个说话的方向，只见在车灯的映照下，车旁的女生款款而立，视线转向车子，车里的灯亮着，车窗中是一张十分俊美的少年的脸，那少年的眼睛深邃，也好奇似的看着他，男人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不由呆了下，反应过来正想否认自己是流浪汉，但是想想，现在他的情况确实跟流浪汉也没什么差别又闭上了嘴。
旁边的女生似乎还心有余悸：“天啊，这公园怎么还让流浪汉进来，真是讨厌。”说着拿起手机，拨起来一讲：“Jerry，我在***，马上来接我。”
那车窗中的少年似乎有些不悦：“少跟他们在一起，他们那种人迟早玩死。”
“哼。”那女生也不理他，直接就走了。
等那女生走后，男人才意识到这对情侣发生的小插曲结束了，正想躺下，又听到车门开了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只看到那美丽的少年手上带着一盒蛋糕，向他走来。
男人正愣着，那少年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地把蛋糕放在他的面前，像是没有发现他的窘迫一样，对他微笑，暗暗昏黄的光在他的脸上映照的他如同天使一般：“给你，饿了就吃吧。”
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让男人看着他，直到他起身回去还忘记了答谢。
那个少年打开车门坐回车上，发动了引擎，又转过头了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方才离去。
等到车子走远，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道谢，急忙起身，跑向那车子：“谢谢！谢谢！”他大声说。但是那少年有没有听到他也不知道……
*******
他坐了下来，打开包装盒，蛋糕不小，咬了一口蛋糕，很甜……真的很甜……要是他的小星没有离开他，也这么大了吧，小星的妈妈漂亮，小星也会这么漂亮吧。两岁的时候，那孩子的眼睛就很大，很清澈，让人喜欢得不行。
“这是我的地盘，谁让你来的！”忽的一声暴喝。男人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像是流浪汉的乌漆抹黑的人厉声叫喊。
“这是你的地盘？”
“是啊，你滚吧。”那流浪汉说着就开始抢他手里的蛋糕：“这蛋糕也应该是我的。”
男人死死地护住那蛋糕，但是不敌流浪汉的大力，他还是被抢走了一大半，只护住了一点点：“这是给我的。”
流浪汉见没有抢到全部，生气地对他拳打脚踢，但是男人就是死死的护住剩下的一点点。流浪汉似乎也烦了，踢了他几下，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男人含笑，抱着剩下的蛋糕缩地紧紧地，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2章
清晨，淡蓝的天际让一切明朗起来，鸟儿的叫声也提醒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清洁工依旧像往常一样扫了过来，直到那扫把扫到了男人的衣服他才真正清醒。揉揉眼睛，原来天已经亮了，他坐起来，看到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人正在扫他的衣服和行李袋，他才匆忙站起：“别扫，那是我的衣服。”
那带着口罩的人看了他一下，不屑地把扫把移开，走到别处去。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有块小小的蛋糕，白白的奶油，显得特别滑稽。他把剩下的衣服收到行李袋里，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信心必须满满的，他要找工作！
在亭子里睡觉的老人也醒了，坐起来，看着他奇怪地做着运动。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肚子传来咕咕的饿了的声音，男人转过去一看，只见那白发苍苍又穿着破烂衣裳的老人看着他旁边的那块蛋糕，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
男人想了想，老人是那么的沧桑可怜，于是拿着蛋糕，分了一大部分给老人，剩下的几乎只有两三口给自己，与老人坐在亭子里，一起吃流浪汉们的早餐。
“您好，我叫李家希，家庭的家，希望的希。”
一旁的老人吃着，没有回答他。李家希也知道老人不会回答他，自顾自地介绍完自己，像是迎接新的开始一般。
肚子还算饱了，反正在监狱了有时也没得吃，他还忍得住。提起那个行李袋，又继续找他的工作。
*****
虽然又连续碰壁好几次，他还是抱着希望继续找着。过了一会儿，到了一家大酒店的前面，只见门口的公示栏上贴着招聘，而且不需要任何学历，年龄在二十至四十岁上下即可的就可以直接面试。
根据以前的经验，去那里总是会被赶出来，李家希虽然有些胆怯，但是肚子的饥饿感战胜了他。他走进去表示自己要应聘，那接待的人似乎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保持她的礼貌说了声：“请跟我来”。
李家希默默地跟她走，这会儿整整自己脏了的衣服，但是好像全身都很脏，被昨天晚上的流浪汉打得脸上也挂了彩，于是也只是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跟她去了。
走到一间包厢里，只见一个四十几岁主管模样的男人正在看文件，听到那招待的小姐的声音不悦地抬起头，那男人十分严肃，见到了李家希皱了皱眉，随即开口：“应聘服务生的？”
“对。”李家希试图微笑。
“这里不养闲人。”听到这句话，李家希想笑也笑不起来了，那主管又继续说：“晚上工作时会让你忙得像只牛一样，一个月工资只有八百，当然了，客人们的小费不算。”
“可以，我可以！”李家希连忙点头。
“Really？”那主管质疑。
“Certainly。”李家希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英语，猜想自己也不知道答得对不对。
那主管又多看了他两眼“那好吧，反正这里也正缺人。”随即又低下头去看文件。
“我带你去宿舍吧，李先生。”那招待小姐示意他走出去，李家希才明白了自己的工作算是真正有了着落，跟她走了出去。
宿舍是四人一间的，李家希进去的时候他们都不在，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从大白天就开始清理每个包厢。那个小姐也耐心的给他讲解工作时间，给了他工作服，然后李家希随即洗了澡，换了衣服，也跟着他们一起去清理酒杯，碗盘，摆设，柜台和放映机等……
******
夜晚，灯红酒绿，这里是市里最繁华的地区的最热门的酒店。
“大叔！A502的客人要一箱啤酒。”柜台前的室友小林喊了正在端菜的李家希一声。
“好，马上就来。”李家希头也不回忙着送菜，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工作那么多人都换掉了，因为一个人没有两双手。
“大叔！C308的客人要结账。”
“大叔！B205的客人要一盘烤翅。”
由于李家希的年纪比他们都还大，他也快乐的接受大叔这个称号。能在这里工作，他真的很开心了。
端着一盘烤翅，李家希往205走去，与他迎面走来的是十几个人，李家希稍微看了一下，各个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都是意气风发的公子哥，这就是他们的客人，站在城市的高端的客人。李家希有礼貌地低着头微笑着走开。
“等等。”听到那温/柔的男声，李家希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抬起头，只见那十几个人各个望着自己，待看向领头的那个人，李家希的眼睛一亮，是那个少年，那晚给他蛋糕的少年。那晚见他是在夜晚，看不大清楚，如今在这灯光下，他才全部看清，少年穿着剪裁特别，领口十分别致，贴身的灰色西装，那线形流畅，让他独具个性，而他年轻的飞扬的脸又为他的整体加分，他的脸是那么漂亮，甚至门口贴着的大明星海报也比不上他。
那少年看向他，看向他手中的那盘烤翅，又看向他的那侍应生的衣服，歪了歪脑袋。
“亦棋，你认识他吗？”其中一个人对着那少年说。
“好像……有点印象”那少年朝着李家希微笑一下，依旧那样光彩照人。
“印象，你见过那么多人连个侍应生都有印象啊，还是你对这种大叔还感兴趣啊”随即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李家希原本想要谢谢他，看到他旁边的人的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那少年看着他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
“好了亦棋，走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回去睡个大头觉。”
“是啊，这次的case真的好烦啊。”
“走吧走吧。”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那个少年也不再看他，走了过去。
李家希拿着那盘烤翅，也继续往205走去。虽然还在工作着，但他哼起了小曲儿，让旁边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心中开心，那少年还记得他。
第3章
虽然快要十点才起床的，但是镜中的苍白着脸的中年男人眼睛下方还是有着不小的一圈黑色，因为昨天晚上两点多才结束工作。李家希拍拍自己的脸，拿起牙膏挤在蓝色的牙刷上，又准备开始新的一天。在这里已经工作一个多月了，这里的主管也待他挺好的，他是第一个月就给了他八百，还包吃包住，也不计较自己的年龄。这里的其他三个都是十几二十几岁，来打工赚点零花钱，大都比较有活力，无形中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虽然其中有一个还是很不喜欢跟他讲话，但李家希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不是一个人，也不寂寞地生活着。
虽然……
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李家希抬起原本因为刷牙而低着的头，从镜中看到那个只穿着一条睡裤的头发乱翘的林洛，他的手正拿着他的那个重要的东西，正在对着马桶里挥洒。
李家希看了一眼就继续刷他的牙。
“大叔，难得放假一天，大家都出去了，你就跟主管说，你也出去嘛……”林洛拉起裤头凑到他旁边。
拿起那个宿舍配套的青蛙牙杯，李家希漱了一口水，然后模糊不清地说：“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加……班还可以多赚点钱……”
林洛拿起那个大象的杯子，趁大叔漱口的时候接了水，也开始和李家希挤在一起刷牙，“可以回去看看家人啊。”林洛平时因为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