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转过身来,怒视他。
黄鼎懿笑道:“也有好些日子没跟阿韬通信了,你说,我该在信里都写些什么新鲜事?”
柳青门握紧了双拳:“黄鼎懿,你不要太过分!”
黄鼎懿越笑越开怀,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今天不是个大好的日子么?你不出门了?”
柳青门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外走。
第二十一章()
林琰其实不大清楚这些日子自己都是如何度过的;比如见了某某人;说了某某事;一概的都有些糊涂了;他只晓得今日要早早的起来准备,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
他林琰要娶的妻;是宫家的三小姐;而宫三小姐是名副其实的公侯之女。
一个出身高贵的妻;一直是他渴求的。
“公子;该换吉服了。”贴身的婢女为他取来大婚穿的喜服;笑意盈盈,“听说客人们都来了,陪你去接亲的潘公子、卫公子和曹公子都到了,正往这边来呢!”
林琰手上攥着一方雪青色的半旧帕子,那帕子边角上似乎绣着几缕黄金柳;婢女便笑道:“公子,今天大喜的日子,换条新帕子用吧?”说着,便想接过他手上的帕子。
林琰微微侧过身去,恍然一笑:“啊;这条帕子我用习惯了;不用换了。”
他说着,将手帕小心翼翼掖进袖口。
婢女不与他争执;含着笑替他换上大红色的喜服;打量他一番笑道:“公子生得真俊;这样精致的喜服别人不配穿,也就公子穿得最好看!”
林琰往穿衣镜里张望自己一番,笑着摇了摇头:“人家都夸女子穿衣好看,你倒来夸我。难道男子也要为取悦他人而费心装扮么?”
婢女抿嘴笑道:“公子顽皮说笑了,叫我怎么回答呢?”
“崇谨,又在同丫头们说什么笑话呢?”
林琰急忙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大哥,取笑我了。”
林珧托着一只锦盒自外而入,打量林琰两眼,点头道:“如琢如磨,你今日果然看上去很不错。”他往内室椅子上坐了,笑道:“老三,恭喜了。”
林琰听到“如琢如磨”那四个字,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去任由婢女给自己戴佩饰。
“这里有块欢喜玉佩,你带上试试看。”林珧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取出一枚喜鹊式样的玉佩托在手上,向林琰处伸了伸手,“过来,我替你戴。”
林琰闻言走了过去:“大哥不是送过礼了么?怎么又给?”
林珧将玉佩往他腰上玉带系了,拍拍他说道:“这不是我给你的,这是公坚书信于我,顺便给你捎来的——他祝你夫妻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是公坚?”林崇谨愕然抬头,“怎么大哥还和他有往来?”
林珧冷哼一声,说道:“你能耐,把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好友赶走了,这会子又赶着来问我?”
林崇谨低了头,沉声说道:“是我的错。”
“自然是你的不对。”林珧伸手将他掖进袖中的帕子飞快抽了出来,换了一条簇新的给他,见林崇谨面色不虞,便说道,“你带着这个像什么话?叫新妇脸上难看,也叫走了心里过不去!”
林崇谨皱了皱眉,脱口唤道:“大哥!”
林珧面色不变,淡淡喝令道:“老三,别胡闹。”
他亲手端起一旁的礼帽刚要给林琰戴上,潘茂端与公子卫亥、公子曹旭一同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都说道:“崇谨,恭喜恭喜啊!”
林珧趁势将礼帽一把扣在了林崇谨的头上,使劲推了他一下。林琰不查,一个踉跄跌到他们三人之中。
潘茂端与卫亥连忙扶住他,都笑道:“你还没成亲呢,腿就软了,这晚上可怎么办?”
林琰推开二人,扶正礼帽,清咳两声说道:“我可跟你们不一样,少拿我开心!”
曹旭等一笑,说道:“是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该都听你的。说来娶了宫三小姐,你便是做了皇亲国戚了,往后必当平步青云啊!将来得志,不要忘记提拔我们兄弟几个!”
林琰面上微微有些动容,说不出是喜是哀。
林珧在他们说笑间起身往外走。
潘茂端与曹旭他们急忙让开道来:“林大哥哥。”
林珧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拍一拍他们肩膀,说道:“今天辛苦你们了,改日叫老三请你们吃饭。我先去前面招呼了,你们自便。”
潘茂端等俱低了头:“是。”
等林珧出去了,潘茂端挤了挤眼,笑道:“崇谨,你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分明是大喜的日子,怎么不似从前宽和了?你昨晚惹她生气了?”
林崇谨正低头让卫亥给他理一理发髻,闻言愣了一下,并不答话,反倒是把衣服都穿好了,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潘茂端在一旁轻轻推他一下,笑道:“看你那急迫模样!”三个人推搡着簇拥着将他往外,都笑着唤道:“快来看啊!新郎官来了!”
他们给他挂上红球,扶他上马,在敲锣打鼓的一片热闹之中,林家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沿街一直有舞姬在跳舞,十几户行院里但凡跳得出彩的,此刻大多都在街边歌舞,一时间整个秣陵热闹非凡,如同极大的庆典。
柳青门披着兜头的黑色披风悄悄上了天禄楼,那里此刻人不多,却是接亲队伍一定会经过的地方。楼下便是墨阕阁的女孩们,已经开始跳起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柳青门缓步移到窗口,将被风吹得微微闭合了的窗扇推开几分,探出头去。
远远的,可以看见有大型的仪仗正往这边前来。
柳青门缩回身子,沿着楼梯往上走。
黄鼎懿在后面一言不发,紧紧的跟着。
天禄楼最高处有一个露天的台子,在那里有白玉石雕出五色花纹的阑干,养有一盆盆的杜鹃、海棠、锦带、美人樱与君子兰,屋梁上悬着两只鸟笼,里面是彩色的鹦鹉。
柳青门走了过去,扶住了阑干。
打头的鼓手已经从楼下经过了,后面能看见林珧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其次是潘茂端与卫亥、曹旭三人并肩而行,再后就是一身大红喜服的林琰了。
明眼可见,柳青门握着阑干的手收紧一番,连指甲盖都泛出了青白色。
“心里什么滋味?”黄鼎懿忽然在她背后说道,“看着这家伙去迎娶别的女人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柳青门叹道:“你跟便跟了,就不能不和我说话?”
黄鼎懿笑了起来:“那样岂不无趣得很?”
“我在想,若他肯,若我有幸,而此刻是我和他”柳青门低头苦涩一笑,发髻上的步摇也跟着晃了一晃,“那便该是我的兄弟送我到他林家,而不是他亲自的来接了。”
黄鼎懿定定地望着她,说道:“你也太小看崔家的门楣了。如今崔老爷官复尚书职,你们两家,怎么也该迎送各半才对。”
柳青门轻叹一声:“是么?可宫家的小姐要他亲自接到门口,这等荣耀,实在是”
“他为了权力,娶了公侯之女,你不恨他,反还爱他?”黄鼎懿冷笑道,“你是不是自轻自贱的很快乐?”
柳青门没有回答,她忽然像被人抽了魂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黄鼎懿一怔,急忙俯身看去,就见接亲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中间林琰抬起头,与柳青门遥遥相对,手下收力,不由自主勒住了自己的马。
柳青门痴痴望着他,怔怔落下泪来。
林琰只觉口干舌燥,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半个字来,他把她往昔的旧名哽咽在喉咙间,再也念不出来从前的亲昵来。
“崇谨,你怎么”林珧意识到不对,急忙策马转身,他唤一声林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就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看不出形容模样,却又委实有些眼熟。
“老三,走了!”林珧压下心中的不安,催促林琰,“宫家正等着呢!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林琰再次张了张口,他听见自己以涩哑的声音唤道“青门”,可那声实在太微弱了,很快就湮没在了震耳欲聋的乐声之中。林珧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扯着嗓子唤道:“老三,你嘀咕什么呢?走了!”
林珧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牵过他手里的缰绳,“啾”的一声,催促着马往前走去。
柳青门依靠着阑干的身子缓缓滑落下来,她失声痛哭,哭得面容惨淡,哭得肝肠寸断,直哭得昏天黑地。
那人,仍是那样的耀眼,宛若天神一般的耀眼,此刻,此刻是真的要做别人的男人,别人的丈夫。
从此以后,叫她如何活下去?
柳青门觉得,自己内心的一些鲜活的东西在那一刹枯死了,她在那一刹的对视之中,瞬间的老去,枯萎了。
黄鼎懿一直冷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哭,整个人在黑色的披风下蜷缩成一团,好不可怜。刚才的那位,也一定不会知道,在这身披风之下,同样是一件绣着凤的喜服。
直至整个队伍都走远了,他才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板着脸说道:“要是阿韬知道你为情自损成这样,一定会后悔收你这个徒弟!”
柳青门闻言,使劲想要将他甩开,她怒道:“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她本是恶语相向,殊不知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根本凶不起来,只觉得无比的可怜。黄鼎懿那样冷心冷面的人竟也被她泪眼迷离的模样惹得一怔,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第二十二章()
出秣陵城往东北方向约半日的功夫;有一座天生的汤池;一年四季都有温暖的泉水流淌;据说可活血舒筋、祛病延年。在汤池之上;建有一座木制的小院落,每间屋子里;都有汤泉流淌而过。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提着灯笼在前;引着宫辰往其中一间小屋子里走。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有人声动静。
但当他一脚踏入门槛时;耳畔传来了幽幽的箫声;那箫声在夜风之中,夹杂着沙沙的流水声,如梦如幻一般传入宫辰的耳中。侍立的女孩都非常的漂亮,她们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一拢;就将珍珠缀成的帘子尽数拢了起来。
霭霭的暖雾袭来,其中有沁心的香气。
宫辰刚一脱下外衣,就有女孩走上来接过他的衣裳,跟着伸手就要替他宽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自己来。”宫辰觉得这暖雾实在太热了些;自己的面上竟有些烧了,他推却了女孩的好意;自己动手宽去外衣;换上了仿高唐的木屐;又将发髻上的玉冠与玉簪取了下来。
在他说话的那一刻,箫声忽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响了起来,落在宫辰耳中,似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他分开眼前薄如蝉翼的帷幕,轻轻踩在了雕刻着螭虎纹的白玉石阶上。他小心极了,生怕动作太大会惊扰了里面吹箫的那一位。
池中暖雾愈浓,带着幽兰的清香,扑在宫辰的面上,叫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但宫辰能清楚的知道,在那池水深处,正有个人吹奏着他的长箫,将他的魂魄勾得从嗓子眼里飞了出去,再也找不到着落了。
他蹲下身来,伸手在温暖的池水里搅了一搅。
忽然就觉得衣领上一沉,跟着整个人被一双手拖入水中,他分明感到,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依偎进他的怀中。那朝思暮想,梦中也会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含笑说道:“阿辰,我等了你好久了,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
宫辰的手无处安放,他被推着,后背一下抵在冰凉的池壁上。
暖雾渐渐消散,缓缓露出柳青门一张俏丽的粉面,她横斜着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启朱唇,几乎快要凑到宫辰的唇,她笑:“阿辰,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叫你来,你后悔了么?”
宫辰的眼几乎无法落在她的面上,躲闪着,却说道:“我不后悔,我绝不后悔,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叫我到这里来。”
“阿辰,你害羞?”柳青门吃吃的笑了起来,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宫辰的鼻梁上,手背轻轻掠过他的面颊,那羊脂般的肌肤在宫辰的面上游走着,惹得他心猿意马,眼看就要崩溃。
“阿辰,你发烧了吗?脸上好烫啊!”柳青门轻叹似的偎入他的怀中,手指尖沿着他的脖颈跳跃着从他的胳膊上滑过,“阿辰,你说你喜欢我,想以我为妻,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宫辰,你是骗我的么?”
宫辰屏气凝神,缓缓侧过脸来,对上柳青门的眼:“我没骗你,我想娶你做我的妻,但我要的不是这样露水”
他尚未说完,口已被柳青门掩住。
“我知道,你不必多说。只是我今天太高兴了,想要今天,今天就做你的妻。”她淹然百媚一笑,握住宫辰颤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阿辰,你不能拒绝我,这原本就是你渴望的。”
在触碰到那柔软的肌肤的一刹那,宫辰像患了疟疾一般战栗起来,他一把抓住柳青门的双肩,死死的将她钳在手心之中,他咬牙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狠心的对我!”
柳青门伸出素白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阿辰你看,我备了一对龙凤烛,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呀!”
宫辰只觉自己的理智尽数决堤崩溃,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柳青门从水中打横抱了起来。
他像对待绝世珍宝那样轻而又轻的将柳青门放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上,伸手抚摸着她绸缎般乌黑的长发。宫辰缓缓低下头,双唇落在她的唇上,感受着她在身下微微的颤栗。
床榻前那对又高又粗的龙凤烛缓缓燃烧着,柳青门伸出食指勾住了宫辰湿透的亵衣,她轻声说道:“你温柔一点,我怕疼。”
一下子,七情六欲瞬间涌了上来,宫辰柔声答应她:“青门,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抚上了她横陈的玉体,在她耳边立下最为甜蜜的誓言:“青门,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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