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将他的手狠狠一甩,跟着飞快地将洪善宝的发簪拔了出来。
跟着再次掏出沉淀的荷包,在手上掂了一掂,扔在洪善宝的脚下:“这一百两,买大人的亵衣!”
她一手持刀,一手就去扯洪善宝白色的亵衣。
洪善宝眼眶瞪出了血丝,咬牙将柳青门握着刀的手一拧,刚要用力,就听见一声暴喝:“你他妈的住手!”
紧接着就看见宫辰自门口扑了过来,一拳捶在洪善宝面上!
他疯狂了似的在洪善宝身上、面上又捶又打,那力度劲道,似乎恨不得要把洪善宝立时就地打死!
原来柳媚担心柳青门的安危,想去找容佩帮忙,他却当差入了宫,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只得托人去求宫辰。宫辰虽在病中,却到底听说了飞虹台的那场闹剧,一听说柳青门被洪善宝招了去,不顾病体,飞奔而至,刚到门口,就叫他看到方才这肝胆俱裂的一幕!
——洪善宝死死拧住柳青门的手,一把尖刀明晃晃的还在滴着鲜血!
柳青门万没想到他会来,大吃一惊下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急忙来拉宫辰:“你别这样,我没”
却被宫辰夺手推开:“你别拦我!我要杀了这狗/日的!”
贺语和另外一人本在照顾徐业持,见此情景,急忙过来帮洪善宝揍宫辰。
眼看大拳头要落在宫辰苍白的病容上,柳青门厉声大喝:“谁敢!”
刀尖就正抵在洪善宝的脖子上。
她一手竭力抵住发疯的宫辰,劝道:“他们的仇我自己已经报了,你这样的发疯,是故意叫我心疼么?很好,我心疼了,我们走罢!”
宫辰愣愣望向她,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柳青门别过脸去,叫娘姨扶起晕厥过去的宛玉,催促着宫辰快走。
就听见洪善宝在背后幽幽说道:“柳青门,这事还不算完呢!”
“那我便恭候着!”
第三十章()
“青门!”一直守候在外的柳媚一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了上去;看见昏了过去的董宛玉;不由的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血?”
柳青门将董宛玉轻轻放入柳媚的怀中,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到底还是放轻了些声音说道:“姐姐;你先带宛玉上马车;别让风吹了她。”
随即她转向宫辰;一把将他扯到暗处;已然没了好气:“你跟我过来!”
宫辰其实大病尚未痊愈,方才着急之下已经伤到了元气,此刻安定下来,便连连的咳嗽起来,直咳得肝胆俱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柳青门便抱起双臂;冷眼看着他咳。
“你发什么疯?”待宫辰终于咳停了,柳青门冷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过来?你以为这样就是帮我?”
“是,是”宫辰努力挤出字来;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不行;“是你姐姐告诉我,你出事了的;我害怕洪善宝对付你;所以;所以才”
“够了!”柳青门喝断他。
她来回踱了几步,状似愤怒至极:“你知不知道洪善宝为什么要对付我?教坊的女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是容九的女人,所以他才想羞辱我,这样才能羞辱了容九!”柳青门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是我选择了他,所以惹上这些麻烦我也不会去怪他,你为什么偏要再插一脚?”
宫辰被她的厉声指责弄得摇摇欲坠,他苍白着面容上前一步,想要拉着青门,却被青门猛地伸手挥开了。宫辰期期艾艾道:“我们,我们是做过夫妻的人,你和容九哥哥不过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的心,为什么偏要、偏要作践我的心?”
“我们?什么时候有过我们了?”柳青门冷冷说道,“容九为做我的东卿,花过一大笔的银子,做过好大一场的宴席,我和他为什么又不能叫作‘我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歹压下怒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一夜当做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宫辰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的真的”
“我不稀罕!”柳青门蛾眉倒竖,“我和的你缘分在你要逾越界限娶我的时候,就尽了!我是妓/女,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我不愿意做你的妻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此言一出,宫辰已经倒抽了冷气说不出话来了。
柳青门伸出双手将他一推,狠心道:“算我求你了,以后别来找我了!也别想着要护着我!我和你,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说完这句狠话,她到底也不忍心,掩了面跑开了。
柳媚扶着她上马车,将刚才的事情全看在了眼里,过了一阵子,见青门的面色渐渐平稳了些,这才对她说道:“这次的事情多亏有宫少帮忙,你才不至于人家是好心好意,你为什么非要说那些狠话来刺他的心?”
“姐姐!”柳青门嗔怪道,“您为什么要叫他来?”
柳媚被她反问得一呛,怔了一怔这才说道:“你那东卿今夜值班,宫里是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我担心你,才去请宫少拿个主意的,你反倒来怪我的不是了?”
柳青门蹙着双眉,抚一抚倚在车壁上的宛玉,叹道:“我和宫辰的缘分已尽了,如今再去扰他,实在叫我于心不安。他家是什么样的家,我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我只不过喜欢他,却不想他为我闹得”
她又叹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再者,姐姐你知道么,我其实从未想过要嫁他。”
柳媚瞪她一眼,也叹道:“要是换了其他人,得来这个福气,不知道得有多珍惜,偏你避之不及,像是要躲什么大祸呢!你啊,真是叫我气死了!”
柳青门冲她眨一眨眼,笑了:“当初难道不是姐姐让我不要痴心妄想的么?现在怎么反倒骂起我来了?”
柳媚一指尖戳在她的额上,笑道:“你啊,倒是来堵我的嘴了!我怎么能知道,他还是个真重情重义的人呢?偏你又看不上!”
刚笑一下,又想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善宝究竟有没有为难你?”
柳青门看见董宛玉动了动,知道她要醒了,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没事的姐姐,别太担心了。”
柳青门虽不肯说,但柳媚实在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见洪善宝果真没有什么动作,这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教坊里,李先生检验了柳青门所学的舞,准备开始排演龙池舞,这支舞要做大庆典时候用,领舞者,本来一直都内定的是北曲第一的赵瑶姬,然而陈王发话后,领舞的就要改从她和柳青门之间选一个了。
赵瑶姬虽然不满,但除了每日加紧练习,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青门虽对万岁面前竟演没有十分的兴趣,但在见过李先生舞蹈之后,对所领之舞却产生了莫大的兴致,于是也跃跃欲试起来。
其间邀请她赴宴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柳青门从宴席间回到教坊,换上舞服准备去练舞,却听见在教坊后山,传来阵阵优美的琴声。她从未通过这样好的琴声,也从不知道世间会有这样好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她问跟在身边的教坊女孩。
女孩摇了摇头:“姐姐,我不知道啊。”
柳青门走了两步,可那琴声却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停歇,于是顿住脚步叹了口气,告诉女孩:“你先去练功房吧,我过一会儿就去。”
“姐姐要去哪儿?”
“少了样东西没拿。”柳青门温和的笑了笑,“若是先生问起,你就说我一会儿去给先生赔罪了。”
她向着琴声,往后山上慢慢爬去。
后山并不高,很快就爬到了山顶。柳青门藏在山顶的一颗老松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有个人正背对着她,盘膝坐在不远处弹琴,那身影,竟莫名的像极了远在秣陵的那个人!
柳青门大惊之下险些脱口唤了出来,然而,到底咽了回去。
那人,绝不是他,虽然像极了,但绝不是他。
而且那样好的琴声,也不是他那个年纪能弹奏出来的,那是世事的沧桑变迁,以及孤傲不羁的品性之下,才能弹奏出的,可以遗世的绝响。
一曲渐毕,又起一曲。
柳青门只听得如痴如醉,难以离去。
正当她痴然忘魂之际,忽然身后有人唤她,她惶然从曲中惊醒,急忙转过头去,却看见容佩站在几米远的山下方一点,正向她招手。
柳青门定了定心神向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容佩笑道:“你不想看见我么?今天太常寺卿过来看排演,我想着好几日不见你了,所以跟过来看看罢了。她们都去演习了,你怎么躲在这里偷懒?那领舞的位置,不想要了?”
他天性大大咧咧的,在这空旷无人之地,便更加肆意的大声说话起来。
柳青门急忙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嘘了一声,压低声说道:“别,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弹琴?”
容佩侧耳听了一下,笑道:“刚刚是有的,现在又没了,难道你没听见?”
果然再听时,已没了琴音了。
柳青门急忙跑回去两步看,就见那人已然抱了琴起身,往山的另一边向下走去。
“你等会儿,我回头再和你说话!”柳青门来不及照顾容佩的情绪,已经追着那人跑去了。
容佩微微皱了皱眉,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追赶,虽不曾回头张望,脚下的步伐却越发快了起来,纵然是他怀中抱了一把琴,却很快将柳青门甩在了身后许多。
“等、等一等!”柳青门快要追不上了,喘着气在后面小声唤出了口。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追上他,他不是林崇谨,她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她就是想看一看,这个和林琰像极了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弹出那样绝世的佳音。
绕过几排青松,那人却忽然不见了。
柳青门站住脚,四下张望了一番,不知该往哪里去,就听见有人说道:“是谁在哪里?”
柳青门忙走了过去,却看见陈王独自一人坐在岩壁上,身边放了两只酒壶,正向她来的方向看。
陈王见了她,轻扯嘴角:“青门小姐,是你啊!是你为本王,弹奏了那么好的琴声么?”
柳青门欠一欠身,说道:“妾身并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惊扰了殿下的雅兴,实在是罪过。至于琴声,妾身也是为了见一见弹琴之人,才误闯入此的。”
陈王点点头,拍一拍身边的岩石:“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他大概已经喝了不少,声音中有些醉意了。
“回殿下,妾身正要参加演习,不能相陪了,请殿下恕罪。”柳青门欠身回禀了,转身就要走。就听见陈王说道:“你这个女人,太无礼了!”
柳青门挑一挑眉,正要发作,就听他又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半晌说道:“本王、本王不过是想找个人一起喝酒,怎么,怎么就那么难呢?”
又是一个孤独的人。
第三十一章()
一日比一日热了;练功房里也愈发闷热起来;柳青门一早就过来了;午饭也没吃两口;直练到董宛玉领着一群小姑娘过来。
董宛玉见她香汗淋漓,脸色也不太好看;便问道:“你究竟练了多久?也该休息休息才是!弄坏了身子;谁心疼你?谁照顾你?”
柳青门从盈盈手上接过手帕揩了揩鼻尖上的汗珠;莞尔亦笑道:“先生不是说我底子不好么;瑶姬是六岁开始习舞的;我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
盈盈拿小漆盘端来两杯茶,一杯递给宛玉,一杯给青门,噘了噘嘴抱怨道:“董小姐就该劝劝我们姑娘,中午饭就扒拉了两口;水也顾不上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成仙呢!”
“你去休息吧!”董宛玉拍一拍盈盈的手背,抿了口茶,笑着说道,“也把这地界让给我们用用;我们这会子要排演呈才一舞呢!”
“呈才?”柳青门来了兴趣;“你们只管跳,也让我瞧瞧。”
董宛玉叹口气;笑着推她:“哎呀;你去吧!听说容相公派人来找你好几次了;你只是说要练舞,都推拒了。我说啊,就算是你一心扑在这上面,也不该冷落了他呀!”
她抿嘴一笑,凑到青门耳边低声笑道:“你啊,就不懂了吧?这夫妻生活,就该时常在一处,这样才能热闹不是?”
宛玉推她一下,笑道:“我不是说你,哪里像容相公这样好的东卿呢?”
柳青门啐她一口,扶了盈盈的肩膀往外头走,一面笑道:“你要中意他,去跟他说就是了!别人我不答应,你么,我一定是不会捏酸吃醋的!”
董宛玉臊红了脸,将练功房的门使劲一关。
柳青门摇头笑一回,也就罢了。
盈盈说道:“姑娘回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晚上有局子呢,又该劳累了。”
柳青门疑道:“今晚谁的局?我不是说要去先生那里么?”
“同先生讲过了,是陈王殿下接您过去,不好推的。”盈盈将请帖取出来递给青门,说道,“晌午的时候同你说过一次,可见姑娘压根没往心上去!”
柳青门站住脚想了一想,点头道:“确有这么回事,只是后来我去更衣,遇上容佩的人,同他说了今晚我回家去,若是容九回去扑了个空,岂不是我的罪过?”
她向盈盈笑道:“你去帮我和容九的小厮说一声,免得闹乌龙了。”
盈盈也笑了:“偏姑娘爱忘事,又叫我跑一趟!”她四下望一望,说道:“偏生平安不在跟前,我走了,叫谁服侍姑娘呢?”
柳青门笑道:“不要紧,我打发平安去和姐姐作伴了,这会子就去姐姐那里换件衣服洗把脸,也是可以的。”她见盈盈有些犹豫,便笑道:“就这教坊里的几步路,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盈盈到底是去了。
顺着教坊后山脚下的花圃走了一段路,柳青门忽然听见有几声异响,不过十分的微弱,分辨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便不曾往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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