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对男女感情一知半解,心里头隐约觉得息扶黎做的不对,可不对在哪,她又说不上来,只知道息越尧和沐佩玖那般的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息扶黎哂笑,反手不晓得从哪掏出一把核桃,他也不用小锤敲打,直接五指一捏,只听到咔咔几声,核桃壳碎了,露出里头的果仁来。
他仔仔细细地从核桃壳里挑了仁出来,堆到小姑娘面前让她用。
边剥边说:“两情相悦么?上辈子都找不到哪个姑娘能让我相悦的,何况这辈子?所以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别操心我了,总归那个世子妃之位都是摆设,可有可无。”
姜阮哪里有心思用核桃,她拨弄着核桃仁,哼哧了半天憋出去:“万一有呢?”
息扶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说的什么,他嘴角上翘,笑道:“姜酥酥,青天白日的你在说什么梦话?”
小姑娘胸口闷了起来:“总是姓谢的不好,我不想你不好!”
见小姑娘这般执拗,为了他的事连零嘴儿都不用了,青年无奈的道:“行,听你的,不要她。”
闻言,姜阮黑眸一亮,但她又想起什么,甚是纠结:“可是,你都让皇帝赐婚了,要是不遵从,那就是抗旨,是不是要被砍头?”
息扶黎终于笑出声来,捻了块核桃仁塞到小姑娘嘴里,见她舌尖一卷咀嚼起来才说:“你忘了,我叫皇帝皇伯父的,而且他怕是巴不得我不成婚无子嗣,多的是法子解决的。”
如此,姜阮才稍稍放心,也有心思吃核桃了。
两人闲聊了一些,姜阮就桃源的事挑了些来说,又缠着青年尽问他和沙场有关的。
息扶黎也没有不耐烦,能说的便说,不能说的喊一声姜酥酥,小姑娘自然就不问了。
用完了核桃,又喝了盏清水,姜阮肚子竟有些撑,她问起城中瘟疫:“得瘟疫的人,都是什么症状?有没有吐之类的?”
息扶黎看她:“问这些做什么?莫不然你还会诊脉看病?”
姜阮挺起小胸脯,骄傲的说:“你别小看我,我会的可多了。”
息扶黎乐了,小姑娘此时的模样就和刚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一样,得意的不行。
姜阮被他笑得有些恼,她跺了跺脚:“你快说。”
息扶黎收敛了表情,他才低声吐出一句话:“不是瘟疫,是毒。”
姜阮一惊,差点将自个舌尖都咬了。
息扶黎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临水城从前是夷戎的地方,夷戎多年来南下掠夺我大殷百姓,让这边漠民不聊生,我一口气将他们打了出去,他们气不过,就在城中吃水里投了毒。”
以至于,才进城安置的大殷将士不察,如今已有小半的人中毒了。
此等事,事关重大,因着一些忌惮,他便不曾上奏,而是悄然给息越尧去了密信,才有今日沐岸灼过来。
姜阮不好意思地抠了抠面颊:“我没研习过毒理,医典上只有救人的草药良方,没有毒方。”
息扶黎也没指望过小姑娘能干什么,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到她会跟着一并过来。
“不过,”姜阮小脸放光,“大师兄很擅长毒理的,他过来了一准能帮大黎黎的。”
“无碍,”息扶黎动了动手,他轻咳几声,忽然说,“酥酥,我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先去看看。”
姜阮应了声,磨蹭着起身,眸子亮晶晶地瞅着他,一脸期待。
息扶黎当没看到,直接唤了伏虎进来,将人领了下去。
小姑娘嘟着嘴走了,息扶黎见她逐渐走远,他面色忽的一白,一低头就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似乎很是痛苦,眉头紧紧皱起,死死握住圈椅扶手,手背青筋鼓起,很是骇人。
并有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滚落,不过片刻,就将他软甲里头的红衫打湿,一股子浅淡的血腥味就从他身上逐渐弥漫出来。
“来人,速去请沐岸灼过来。”他哑着嗓音,狠厉地低喝道。
却说伏虎引着姜阮往城中收拾出来的空宅子去,一路上,他不时看了小姑娘好几眼。
姜阮背着手,蹦跳着凑到伏虎面前:“伏虎哥哥,你怎的和大黎黎一样,老是皱眉头?”
伏虎眉目舒展,他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瞅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酥酥,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
“好啊。”姜阮一口答道。
伏虎斟酌了下又问:“阿桑呢?”
“也好。”姜阮回。
伏虎握紧了手里的长剑,酝酿半天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那,雀鸟呢?”
姜阮奇怪地看着他:“雀鸟姐姐也很好啊,伏虎哥哥你到底想问什么?”
伏虎目光游离,耳根有点烧:“雀鸟她,可是成亲了?”
毕竟,已经七年过去
“没有哦,”姜阮边想边说。
伏虎心头的小雀跃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听小姑娘又说:“不过,桃源里头很多人都喜欢雀鸟姐姐的,沐三娘就说过,让她儿子努力,把雀鸟姐姐娶回家。”
伏虎差点想拔剑,他压抑着心头的不满,尽量状若平常的问:“那雀鸟答应了吗?”
姜阮摇头:“雀鸟姐姐说,她要在我身边呆一辈子,不嫁人的。”
小姑娘的一句又一句,让伏虎犹如身坠冰火两重天,既是煎熬又是苏爽。
伏虎呼出口浊气,站在一间一进的宅子门口,犹豫半天,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象牙雕梅花的发簪。
“这簪子,酥酥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转送给雀鸟?”人高马大的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尖红的好似被沸水烫过一般,甚至于脸也是红的。
那瞬间,一道明悟划过姜阮脑海,将混沌破去,她福至心灵,大声说:“我知道了,伏虎你心悦雀鸟姐姐,但是又不敢说!”
伏虎眼疾手快地捂住小姑娘嘴巴,羞窘的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小声一些。”
姜阮眸子微弯,竟像是在笑。
她点了点头,扯下伏虎的手:“好的,我小声一些,谁都不说,大黎黎问也不说。”
伏虎别扭地将发簪塞小姑娘手里:“世子早知道的”
姜阮将发簪收好,她心起好奇,用肩撞了伏虎一下问:“伏虎哥哥,你跟我说说,心悦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心悦法?”
伏虎抹了把脸,憋出句:“我也不知道,不然我早成亲了,不过世子懂,很早他就懂。”
姜阮睁大了眸子,左右看了下说:“大黎黎真懂?可是他说他遇不上心悦的人来着。”
伏虎点了点头:“世子说,这世间没谁有他那张脸好看了,所以找不到。”
便是转述,伏虎也觉得这话起鸡皮疙瘩,这得脸有多厚,才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姜阮想了想,逗着手指头提议道:“不然,伏虎哥哥,你去问问大黎黎,问了再跟我说说?”
伏虎冷酷拒绝:“不去,世子张嘴就没好话,我受不得打击。”
姜阮遂作罢,她捏了捏袖子里的那根象牙发簪:“我早晚都会”
她话还没完,一道碧色身影从伏虎背后蹿了上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正正朝伏虎背心而去。
第084章 你按哪()
那碧色身影迅疾如风;挟裹磅礴气势;由上至下地重击下来;有着石破千金的威力。
伏虎眸光一冷;不见他有多余动作;只抬起握剑的手;臂膀一抖;暗劲勃发。
“嘭”两厢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伏虎反手一送,力道轻柔的将姜阮推到一边;他抬眸,五指一张,铿锵拔剑。
剑光如虹;宛若惊龙;伴随有嗡嗡清鸣,嗤啦一声往上一撩。
那碧色身影一个后翻;轻盈如蝶;精准而完美地避开了剑光;并足弓一点;踏在伏虎剑尖上;双臂挥展;竟是站得稳稳当当。
伏虎抬头,就见着一双碧绿如宝石的眸子,并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
“阿桑?”他收敛了一半内力。
少女似乎毫无重量;又似栖在花丛的蜜蝶;有风而起,吹拂起她那和眸子一个颜色的衣裙,好似湖泊碧波。
只见五官轮廓深刻,颇有异域风情的少女娇喝一声,借力跃起,轻松落地。
“师父!”她站在姜阮面前,朝伏虎喊了声。
伏虎收剑,上下打量她:“颇有长劲。”
闻言,阿桑脸上的笑容越发粲然,就跟个小太阳一样:“自然,徒儿日夜苦练,不曾懈怠。”
她如今说话,倒无比得顺溜,再也不会四肢着地,像畜牲一样在地下爬。
姜阮从阿桑身后探出脑袋来:“阿桑现在很厉害,我小师兄都打不过她了。”
这些年,伏虎虽然没有亲自指导,但桃源里头还真不缺会拳脚的,是以,只要有人教,阿桑就学,不拘各家路数,日积月累,竟让她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套路来。
伏虎想了想,拔下腰上的匕首递了过去:“给你的。”
那匕首,小巧精致,把柄镶着龙眼大小的蓝宝石,末端微微上翘,很是奇特。
阿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嘴里说着:“谢谢师父。”
姜阮有些羡慕地瞅着,伏虎给雀鸟和阿桑都准备了礼物,大黎黎有没有给她准备呢?
伏虎摆手,对姜阮说:“先进去休息,晚膳自有人送来,我先去世子那边。”
说完这话,他目光落到有些走神的姜阮身上,稍稍一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去了。
阿桑将匕首插在腰上,她回头跟姜阮说:“酥酥,大师兄在忙,让我们不用等他,也不要在城里四处乱走,省的给世子添麻烦。”
姜阮点了点头:“我晓得。”
她跟着阿桑进了一进的宅院,不宽的三间厢房,虽然空落一些,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
姜阮坐在门槛边,跟阿桑两人望着天边。
好一会,她问:“阿桑,我觉得大黎黎有点不对劲。”
闲着无事,阿桑便又摸了匕首出来练手感:“如何不对?”
姜阮想了想,她双手撑着下颌,懒洋洋的说:“刚才你和大师兄去了医舍那边,大黎黎分明已经看到我了,但是他转身就走,都不想认我似的。”
阿桑疑惑:“会不会是没认出来?”
毕竟,一个肉嘟嘟的小团子如今长成了半大的姑娘,变化不可谓不大。
姜阮摇头,拧起眉:“不是,他就是认出来了,才转身就走。”
阿桑碧色眼眸更困惑了,她指腹摸着匕首刃面:“不然,我去问问师父?”
姜阮叹息一声,忧愁的说:“大黎黎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横旦在那,没以前那么随意自在。”
阿桑挠了挠后脑勺:“可是,我和师父没变化,师父还那样。”
姜阮偏头看她,不想再想这个事:“医舍那边怎么样?大师兄怎么说,大黎黎说是中毒不是瘟疫。”
提起这个,阿桑表情冷肃起来:“对,大师兄也这么说的,说是一种夷戎常用来猎杀野兽的毒,好解又不好解。”
姜阮有了兴趣:“怎么个好解法,又怎么个不好解法?”
阿桑摇头:“大师兄没有说。”
“哦。”姜阮应了声,小姑娘继续看着远处的天边。
但见这边漠的苍穹,特别的蓝,蓝的像是布料被浸染的那种深蓝,无边无际,万里无云,广袤粗犷。
“真好看,和京城和桃源的都不一样。”小姑娘感慨道。
阿桑赞同,末了冒出一句:“就是风大,酥酥你这么小点,约莫是会被吹跑的。”
分明只相差两三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外族血统的缘故,阿桑硬是长的比同龄人都来的高挑,且四肢修长,还天生神力。
两人相较,姜阮只到她的肩。
小姑娘噘嘴吹了吹前发:“我还没及笄,总还要长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殊不知此时息扶黎的主营里,正是血腥满溢,无比骇人的时候。
面容俊美却戾气十足的青年袒露着左肩,原本瓷白如玉的肌肤上,一圈一圈的泛着紫黑色。
他的肩头,赫然还有一截箭头插在皮肉里,并以那箭头为中心,附近的血肉都呈腐烂的模样。
“箭有倒钩,差点穿透你的肩,卡在了琵琶骨上,”沐岸灼皱起眉头,摸着短须说,“然最要命的是,箭矢上有毒。”
息扶黎轻轻喘息了一声:“是,十日前夷戎趁我大殷将士中毒之时,企图反攻回去,我带一百精兵,从后方突袭,斩杀对方头领之时中的冷箭。”
沐岸灼很疑惑:“夷戎自古便是游牧部落,鲜少在一个地方久住,这临水城还是前朝建立,后来被夷戎占据,从此夷戎才开始学着大殷定居下来,这等有倒钩的箭矢,不是夷戎能炼出来的。”
息扶黎点头,凤眸中杀意叠起:“是,这是我大殷的箭矢,只有军器监的工匠才造的出来。”
沐岸灼神色一凛,不过朝堂中的事,他并不关心,只说:“你在中箭之前,可曾已经中毒了?”
话至此,息扶黎表情很是难看,他点了点头说:“已经中毒,不过我身有内力,当时能暂且压下毒,是以没有人知道。”
沐岸灼沉吟片刻:“两毒相叠,变化无穷,我并不能保证可以解。”
息扶黎倏的就笑了,薄唇上扬,凤眸清冽,浑身上下都带着如雪色刀光一样的锋锐。
“本世子恣情半生,并无任何遗憾,生死何惧?”他声音如冰,带着掷地有声的杀伐果断,又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无畏,让人既是心惊又是佩服。
上辈子他唯一的遗憾,便是息越尧,如今长兄腿疾康泰,还成家立业,便是没了他,他相信以长兄的能耐,也能保下端王府。
沐岸灼嫌弃地扫他一眼:“你倒是无关紧要,就是难为酥宝儿了。”
息扶黎表情一顿,别开话题:“大师兄,要如何诊治?”
沐岸灼安然受了那声“大师兄”,他想也不想的说:“先剜骨取箭吧。”
一直站边上听着的伏虎当即问了需要东西,赶紧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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