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面上发黑的样子,华徵嫆呆了呆,心里头琢磨着难道昨天她是真的踢了他一脚?
昨天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半点也记不清了。
正当她犹豫着该不该问个清楚然后道歉,鹿儿的声音却在身后怯怯的响起了:“奴婢……奴婢打水来了。”
华徵嫆听后立刻闪到了一旁,替鹿儿让了路。鹿儿往前走了两步,忽地惊叫了一声,身子向前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面盆也飞出去好远,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公子这是做什么?”华徵嫆看到了君轻尘伸出脚绊了鹿儿一下又收了回去,当即气愤不已,“鹿儿又没做错什么,公子何必为难她?”说着就小跑过去将趴在地上呻吟的鹿儿扶了起来。
毯子上还有酒坛子的碎渣,恰好有一块扎进了鹿儿的下巴里,鲜红的血丝顺着颈子直往领子里流,华徵嫆忙去拿了块帕子替鹿儿捂上。
“走,姐姐带你去看大夫!”
鹿儿疼得眼泪直流,闻言却不住的摇头:“别,别,嫆姐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不用看大夫的!水一会儿奴婢找鼠儿倒,您稍等一会儿就是!”
君轻尘还在一旁邪邪的笑着催促:“快着点,别让本公子等急了,这一天本公子有不少安排呢。”
“是、是!”鹿儿捂着下巴满脸泪水的猛点了两下头,扭身就跑。
走廊里还能听见她的哽咽声。
华徵嫆看了看倾倒在地的面盆,又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手,扭身再看君轻尘,满眼不解。
“公子,您是否有些过分了?”
她是责问的语气。可君轻尘却借着她的话答:“我没觉得啊。”
“……”
怎么,她明明记得这张脸就是她的恩公的,可这人……怎么这么令人讨厌?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不对……他们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一定是恩人像她一样去了别处,把这身子留给了别人,才会变得这么恶劣!她的恩公一定不会是他!
这样想着,华徵嫆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公子觉得没什么,那一定是妾身冤枉了公子,妾身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妾身一马。还有昨日若是发生了什么,妾身也在这里一并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她膝盖一曲,就地冲着君轻尘跪了下去。
地上还有其他碎渣,硌在她膝盖与小腿上,疼得她直抖。但她只是咬着唇,眉头有点紧,眼神却很坚定,目视着前方没有看君轻尘一眼。
“你这样是拿不到赏钱的。”君轻尘冷冷的看着她道。
“公子已经包下了妾身,那今日的一天,妾身就是公子的。妾身拿人钱财,哄人开心,赏钱给不给是看公子的心情,妾身不会强求。”华徵嫆语气平平的说。
“你这样……”君轻尘攒起了眉头,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过去强行拉起了她,而后扫了一圈房间。“弄坏的东西,我君家会赔偿。方才那小姑娘的伤……二狗!”
蓦然一声高呼令华徵嫆查看着膝盖的动作顿了下,而后便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人高马大的男子竟从窗外踏进了一只脚,而后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柔软动作从小窗钻进了房里。
二狗兄站定之后作礼道:“少爷,属下在!”
“你怎么在外面躲着?”君轻尘扭头看了眼窗外。
华徵嫆也忍着疼挪到了窗口,发现她没记错,这里是二楼啊!外面只有细细的一段房檐能让人落个脚尖,这兄弟是怎么进来的?
二狗兄嘿嘿一笑,“门外女人太多,属下怕把持不住。”
他怕把持不住?
华徵嫆看着他精壮的身子、大块的肌肉,不禁暗忖,都说青楼里的女人是吃肉的,估计见着他这样儿的,会比他先把持不住吧?一个个不得贴上去拉扯?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没资格说别人,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指不定是人家心里也有苦衷呢?
从前她唾弃这里边的女人,现在却有些同情了。比如鹿儿那样的小姑娘,小小的年纪就要出来在这地方做事。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来落香坊。去些大户人家做丫鬟不好么?
君轻尘刚吩咐完二狗:“回去和管家说,若是有个叫鹿儿的小姑娘去讨药钱,给她双倍。”,鼠儿就替鹿儿打了水进来了。鼠儿也是个与鹿儿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看着却比鹿儿机灵很多,将面盆放在架子上,搭好了毛巾就告退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009。百年前的世界()
华徵嫆去洁了面,又漱了口,觉得舒爽了不少。至于腿上,碎碴隔着裙裤倒没伤着皮肉,疼了那么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公子,妾身要换一身衣裳,麻烦您出去避一下嫌。”
“避嫌?”君轻尘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身子怕是被不少人看过了吧?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
华徵嫆无言以对,又看二狗。
二狗兄当即被看红了脸:“那啥,少爷,您不避嫌但我得避啊,我出去了哈您有事喊一声!”说着又从窗子钻了出去。
华徵嫆看得心中气闷都消了些,脸上有了点笑意,揉了揉膝盖改去柜子前拿衣裳。
柜子里有不少漂亮的衣裳,她特意挑了一件看着最好穿的。样式也还不错,是她前世最喜欢的鹅黄色。
说是没什么好避嫌,可她都没当着娘亲以外的女人换过衣裳,唯一的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裳也是当着她前夫容沅的面那次,刚脱个罩衫就被绑着石头丢井里了,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所以华徵嫆留了个心眼,特意把身子藏在了柜门后,避开了君轻尘的视线,手忙脚乱的换起了衣裳。
君轻尘看过去,只见柜门下面的缝隙处有两只脚跳来跳去的忙叨着,她先前穿的那身衣裙被褪得落在了地上之后又被她飞快的捡了起来,光是看那双忙乱的样子就看得他发笑。
只是那笑容在脸上蓦地一僵,又恢复了平静。
“公子,妾身换好了!”华徵嫆从柜门后面露出了身子。
君轻尘却是一愣,“怎么出来了一只小鸡崽?”
华徵嫆:“……”
在这乍暖还寒的天儿里,能穿着冻不到自己的衣服对华徵嫆来说算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走在有些萧条的街上,她却只入得满眼新开的桃花,心情好了不少。
君轻尘在前面带头走着,回身看时总能见她眉眼带笑。虽是拿面纱遮着脸,可那眼里的光芒是一点都没遮住,在他看来刺眼的很。
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丫头和以前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罢了,这倒无所谓。
前头君轻尘大摇大摆的走着,后面华徵嫆亦步亦趋的跟。大街上有不少路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俩,这个华徵嫆早就注意到了。
路人对君轻尘,多半是敬而远之中带着点厌恶。对她则是毫不避讳的讥讽,仿佛用眼神都能嫌弃死她。
这就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下场啊……
华徵嫆扯了扯面纱,心里倒没多难受。毕竟前面的君公子是君家大少爷,一尊大佛罩在她前面,走在路上总不至于被人丢菜叶子。这勉强算得上比她以前活得好了。
初来乍到的,总不能奢求太多。
一路走的是宽敞大道,马车来往不绝,华徵嫆发现这百年前的云来城看着竟比她那会儿的要繁华些。街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与之大同小异,但那些看起来稍富贵的公子小姐的穿着则比百年后要繁琐,也更华丽一点。
百年前的云来城……竟是这个样子的吗?
虽说她百年后也只见过几眼云来城,但此时看着本不属于她能看到的东西,她觉得更新奇。无论是街、房、还是路边的小摊,这种能挺直身子走在大街上游览的感觉对她而言都格外美好。
“别瞎看了,快点走!”君轻尘在前面道。
“啊,是!”华徵嫆忙答应,加快了速度。
她本以为这一路不怎么远,结果走到腿都酸了,才到一座饭庄之下。
这幅身子也是娇气啊……华徵嫆捶了锤腿,抬头看着偌大的君记饭庄。
君轻尘很有大少爷的气派,面向一转就往饭庄里走了去。她也赶紧跟了进去。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但上了二楼,有一个小间里竟围着四个与君轻尘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几人在君轻尘打开门的一刹那都把目光从窗口转移到了门口,眼神揶揄,“哟,老五,今儿怎么还带了姑娘来?可不像你作风。”
另一人则是说:“不会是你娘逼你去相亲,你没法子了带着她来找哥儿几个的吧?”
华徵嫆站在君轻尘身后垂头听着,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君轻尘嗤笑:“我娘早就知道逼着我相亲没用,已经放弃了。这小丫头是我带来陪你们玩的,别客气。”
华徵嫆心里一惊,紧接着就被他撤掉了面纱。
瞬间像是遮羞的布被扯掉,整个人都赤裸裸的站在人前一样,心里头很不舒服。华徵嫆活动了下僵硬的脸,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抬头微微一笑。
“徵嫆见过各位公子。”
“哎!哎!”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清宴要点的那个姑娘吗?清宴人呢?”
“不知他跑哪去了,说也没说一声。”君轻尘又向后仰着脖子叫道:“来人!上酒,上菜,最好的统统端上来!”
话音落下,他推了后面的华徵嫆一把。力气不小,推得她踉跄一步跌在了坐在最外面的年轻人的怀里。
“好好伺候本公子的兄弟!”
华徵嫆身子僵了僵,但轻吸了一口气又平静了下来,站起身子晕开了笑容,先与在座的四个年轻人见了个礼:“妾身徵嫆,给四位公子请安。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们莫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方才接住她的年轻人笑道,“被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扑在怀里,在下可是受宠若惊。”
被嫌恶惯了,冷不丁被称赞,华徵嫆不免有些不适应,感觉像是在说别人似的。但这不是让她适应新身份的时间,她得做好自己该做的才行。于是也笑:“能被如此英俊的公子接下,徵嫆也是受宠若惊。”
君轻尘冷哼了一声,坐在了绕着方桌的另一面软塌上,挨着四人里长相最为普通的张迟坐下了。
年轻人被夸的很是开心,干脆做起了介绍:“我是桃江,我们六个人里年龄最贴近你的。其余是二哥李呈墨,三哥张迟,四哥于不同。至于我们的大哥……”顿了顿,他有些担忧的问其他人,“大哥不像是不说一声就会消失的人,他这么不见了,别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010。你们真碍事()
“他能出什么岔子?”李呈墨见瓜果被一盘盘端了上来,拿起了一颗枇杷,“就不说别的,凭他那身手有几个人能动的了他?况且动了他半点好处都没有,谁会有那个闲心找他麻烦?”
桃江摸了摸头,“也是……”
华徵嫆见他们都沉默了,才道:“那桃公子,最后一位……也麻烦你介绍下?”
“最后一位?”桃江扫了众人一圈,“大哥他没来,就不介绍了吧。”
华徵嫆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她那眼睛瞟了一下右手边离得最近的那一位,“是说这位。”
话一出口,君轻尘的脸顿时由不好看变成了很难看。但华徵嫆没办法,她只知道这位叫做君公子,可是还没听过他的全名啊,不如就在这一起介绍了。
她也没想到君轻尘听了会很生气。
不止她,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气氛骤冷。桃江和她说过几句话算是比其他人熟识了,就颇有照顾意味的替她介绍了:“他是我的五哥,君轻尘。怎么徵嫆姑娘你竟不认识?不是五哥带你来的吗?”
华徵嫆闻言记下了这个名字,抿唇笑道:“之前只知是君公子,还未曾请教过大名。今日有幸知晓,当真觉得是个好名字。”
桃江偷瞄了一眼君轻尘的面色,发现他微微缓和了些,慌忙抹了把额头的汗,让旁边的李呈墨靠窗坐了坐,自己给华徵嫆腾出了空位。“来来来,徵嫆姑娘,就坐我旁边吧。”
华徵嫆也看了一眼君轻尘,见他没赞同也没反对,就顺着桃江的话坐下了。
反正她今天就是被他带来“伺候”他这帮兄弟的,瞎侃也算是服务项目之一了吧?
气氛冷了那么一会儿,就缓和过来了。虽然君轻尘还在靠着边冷,但是他的兄弟们早就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开始和华徵嫆聊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敬酒之类,但搂搂抱抱……
隔着一张桌子,张迟和于不同都不怎么够得到华徵嫆。也是因为桌子,李呈墨和华徵嫆之间隔着一个桃江,也不好够,最后只便宜了桃江,因着比其他人都小了一两岁,性子也活泼些,桃江和华徵嫆接触的算是最多的了,但也仅限于搂一下肩膀之类。
其他人都觉得,这桌子真碍事!
他则是觉得,这五哥真碍事!
一张脸和随时可能炸掉一样阴晴不定,弄得他都不敢再过分一点。
两壶酒被六个人分,很快就见底了。桃江带头的三个人都嚷嚷着还要喝,看面色是要喝高了。华徵嫆这次只喝了两小口,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张迟酒量好,喝的最多但一点事都没有,君轻尘则是始终拿他清冷的眼睛盯着桌面,像是在沉思,一口酒都没喝,也没人劝。
“妾身去再取两壶酒来吧。”华徵嫆听他们嚷了两遍,站起身子说。
君轻尘总算抬起了眼,看着她说:“两壶酒不够,来六壶,再命人些下酒的小菜上来,就说是我要的。”
华徵嫆矮身道:“是,君公子。”而后推了门出去,又将门虚掩着留了道缝。
站在门口,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像已经在里面过了个年似的,时间特别漫长。只是还未等她走开,里面的人声先传入耳中:“说吧,老五,人家姑娘是不是惹着你了?你以前过分是过分,可从没带过姑娘来和我们聚啊。”
她认出这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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