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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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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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弟弟新丧,自己守城又怕出个闪失;只好严整衣冠匆匆忙忙而来。

    当年容恪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死”的;听说他又回来了,王猛将信将疑;直至迎出城外;见到战马上一袭银质铠甲、冷若天神的容恪;他浑浊的老眼一翻;险些便厥过去。

    容恪没死?

    四年前他诈死他竟诈死;皇上还如此重用于他!

    冉横刀率先提着长刀走上前;亲热得宛如故友重逢,一掌便拍在王猛左肩,王猛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了;还被他拍得险险一个趔趄;怪异地瞥了眼冉横刀,只听他笑道:“王将军,这位可是留侯,不过来见礼的么?”

    容恪还在马上,不前不后,神骏的雪间青打了一个响鼻,仿佛认出来他就是主人的敌人,正怒目而瞪。

    王猛的心七上八下,只得屁股尿流地爬过来行礼,“卑职,参、参见留侯。”

    容恪俯瞰着这人,薄唇微弯,然后瞟向了冉烟浓。

    昔年,王猛设计要杀她夫君,又险些促成容恪与王流珠的婚事,对这人冉烟浓难有甚么好脸色,方才刀哥那一掌便是在给她出气,冉烟浓哂然道:“王将军在陈留积威日盛,恐怕我们夫妻还要听调才是。”

    “不、不敢。”四年前的容恪无兵无权,沦为砧板鱼肉,王猛也没能耐真取他性命,如今他浩浩荡荡麾下五万大军,王猛更是深有自知之明的。

    但大魏与夷族兴兵对峙,王猛身为统兵,刚愎自用,失去一城,损失一弟,早已沦为笑柄,要是容恪再一来,杀得他个下马威,立下奇功,那王猛的颜面真要丢到黄河里去了。他也自觉没脸,头一回与夷族正面应敌,便损失惨重。

    容恪笑意凛然,漆黑的凤眸溢出一丝寒光,看得王猛心惊胆战,忙将脑袋伏得更低,就差像鸵鸟似的将脑袋埋入沙子里了,容恪低笑道:“王将军明日便要出城迎战,届时本侯必备卮酒,为将军远郊践行。”

    一听说“酒”,王猛心下一颤,战栗不安地抬起头来,讷讷道:“侯、侯爷,不必了。”

    容恪一来,他只有做阵前先锋的份儿,东北面的陈留主城,端王和柏青正率人严防死守,密不透风,端王比他严密多了,夷族人也知道,王猛才是那个绝佳的突破口,于是一个个老实不客气地打上门来,将王猛的弟弟斩落马下。

    大军分路,王猛很快领兵出了下蔡,无奈之下,他只有行军入村,暂且安营扎寨,麾下只剩下五千人马,不知与夷族兵周旋得开否,总之眼下他和他的人马成了一块饵食,正好是引诱夷人深入虎穴的一块肉料。

    但夷人也是真与王猛过不去,才出城三十里便现出了敌踪,裨将要拔刀冲杀上去,王猛怒骂,大喝道:“傻狗玩意!容恪就是为了让我们去送死!你看不出来么!”

    裨将错愕地扭头,一时没想明白,“将军,咱们可是大魏将士,容恪不至于”

    王猛一个巴掌盖在他后脑上,“啪”一声,连着盔甲一震,那裨将险被敲晕,愣头愣脑地看着夷族兵巡视着缓慢沿着山道往上去,王猛吩咐将士噤声,先绕出林子,转头投奔主城去。

    王猛四十几年的人生,一直奉行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圭臬,心道自己与容恪是水火不容的,不如转而去找自己的女婿端王。

    左右下蔡与陈留主城相距不甚远,行军神速,不出两日便能到。

    打好如意算盘的王猛便轻易放弃了此次诱敌深入,也避免了一场厮杀。斥候兵传回消息给容恪时,容恪淡漠地扶着城垛眺望远山,那青黛墨绿的深林,如染霞色,趁着黄昏透出几分绮丽。

    他笑了笑,“如此也好,替我取纸笔来。”

    斥候兵依言下去取纸笔,容恪不动声色地写了一封信,嘱托信使亲手交给端王。

    这几年,端王杀王猛很久了,顾虑着王流珠,顾虑着王猛的兵力,以及挑不出他大错处,齐戚一直忍而不发,不曾动手,眼下正是绝佳时机,即便不用容恪这封信,他也知道该如何做。容恪不过是在端王这把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入夜,容恪从城楼上下来,走回了城里暂且歇憩的黛瓦小院,眼下没有服侍的佣人,冉烟浓亲自从深井里打了一桶水,用灶火烧开了,给容恪擦洗,行军时条件简陋,能有一只木盆已是万幸,军营里都是这么洗澡的。

    烛火一照,容恪白皙的肌理焕处蜜蜡般的光泽,紧实有致的肌肉,冉烟浓耳朵滚烫地摸了又摸,小声道:“恪哥哥,今年二十有六了对么?”

    随着她擦拭后腰,容恪撑开了两臂,挑眉,有几分促狭之意,“浓浓嫌我老了?”

    “不、不老。”谁敢嫌弃他老?不知道为什么,容恪保养得极好,皮囊白皙如雪,是晒不黑那种,又加上几年悠闲生活,他的眼角眉梢都是一种平和与清静,冉烟浓只是脸红地咕哝,“一如初见。”

    容恪终于忍俊不禁。

    冉烟浓说再多的情话,都不及这句“一如初见”。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冉烟浓绕到了他的身后,容恪的胸肌和腰腹处都光滑平坦,唯独背后,有几道狰狞的伤疤,是消不去的,冉烟浓以往与他亲热时也见过,但从来不曾问,可到了要上战场,她还是心惊肉跳地问了出来,“这里,怎么伤的?”

    她见过容恪的腰受伤,但也没有留下伤痕,这证明他不是任何伤口都能留下痕迹的体质。

    她温而柔软的指腹划过他的背肌上的伤口,似一片轻絮滚过鼻翼,带起一波酥痒,容恪沉吟了会,低声道:“有一次,我带着两百人闯入敌军大营,血战了一夜,这是被他们一个将军用青龙大刀砍伤的,因为深可见骨,只能缝合,于是留下了一道疤。”

    身后没有动静,容恪不禁蹙眉,“很丑么?”

    冉烟浓又哭又笑:“丑坏了。”

    容恪微笑,不说话。

    冉烟浓弯腰,将毛巾重新蘸上水,用湿热的毛巾擦过他背后的伤疤,心底既酸又烫,“打赢了么?”

    容恪反问:“什么?”

    问完才知道冉烟浓问的是那次的战况,微笑道:“赢了。”

    冉烟浓深深吸了一口气,“夫君,我知道你是常胜将军,但你能不能为了我,保重你自己?”

    夫妻间相处几年,有些默契早已不言而喻,她是让自己以后切不可草率突袭,以免再受伤。

    但容恪确实不会了,他沉吟着道:“那一年我才十八岁。浓浓,谁都有年少气盛时,有了你后,我再没不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了。”

    “你知道就好。”冉烟浓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脸颊靠在他还有几分黏湿的背上,轻叹道,“我虽然不能在沙场上陪你,但是你要记着我在。别叫我担忧,别叫啾啾失望。”

    容恪抿唇,“我会惜命。”

    他心底有些话,从来不曾宣之于口,那是对冉烟浓的感激。她曾是他潦倒失意时的救赎,也永远都是。

    在与父母分道扬镳之后,啾啾和绵绵到了魏都。绵绵年纪太小,一路都顾着哭,哭着要爹娘,啾啾祭出了自己以前玩的拨浪鼓也没哄好,小哭包反而到了哥哥怀里更委屈了。

    啾啾无可奈何一摊手,朝着外公眨巴眨巴眼睛。

    兄妹俩一个哭得昏天暗地,一个摊手束手无策,冉秦一拍膝头,眉头耸上了天庭,“唉,浓浓抛下一双儿女随着容恪上陈留去,实在是太不负责!”

    夜里两个小家伙睡得还算乖巧,等一觉睡醒,一行人便到了魏都。

    长宁想见两个外孙女很久了,一直翘首以盼,等披着大红蜀锦金丝的小斗篷的啾啾一下车,长宁眼眶都湿润了,但啾啾没顾着外祖母,反而又扭头,将妹妹绵绵抱了下来。

    绵绵不听哄,只有啾啾能让她听话安静,长宁看着和睦有爱的兄妹俩,忙不迭将滞留眼畔的泪水擦了,“快快,让外祖母瞧瞧。”

    啾啾仰头看了眼冉秦,冉秦抬手,催促着“快去”。

    啾啾拉着妹妹的小手艰难地迈上了台阶,魏都名门的大宅门是皇都李府比不上的华贵气派,石阶砌得高,啾啾险些一脚踩空。

    心疼得长宁下去,抱住了两个孩子,眼眶又红了,“你们的娘亲真是个狠心的,抛下我几年,又抛”

    怕两个孩子多心,长宁忙住了嘴,这时只见广阔宽敞的街道上,翠华摇摇,锦旗龙旆随着青骢马悠然驶入而扬逸,冉秦眼风一动,随即呵一声冷笑――这不是那最爱扮猪吃老虎的皇帝么,又来“勤政爱民”了。

聚宴() 
齐戎也只是摆了个阵仗;表示一下对两个小外甥的欢迎;冉清荣也坐在齐戎一侧;两人只是将车驾停在街口;便下了车步行而来;冉秦这才面色稍霁;亲自上前将帝后迎过来;冉清荣知道齐戎和父亲现在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因着冉横刀那事,但其实与齐戎无关;是她央着齐戎的,确实冉秦年事已高,又是国丈;实在不宜出战了。

    齐戎托着爱妻的手腕;温柔憨厚地朝岳父大人笑了笑,“清荣要见啾啾和绵绵;便带着朕一道来了;备了些薄礼;还请岳父先替两个孩子代为收着。”

    可算是省事的;若说齐戎这一番转变没有冉清荣的调。教冉秦是决不能信的;他目光在齐戎和女儿身上逡巡片刻;道:“也好。”

    冉清荣的视线绕过父亲,一眼便看到正在长宁臂弯下的两个孩子,面色一喜;忍不住小步走了过去;身后的婢女殷勤地随了一路,齐戎都有点忍俊不禁了,只见冉清荣疾步走到了长宁跟前,也是一手一个,打量这个,又看看那个,无限喜欢,“啾啾,绵绵,叫姨母。”

    “姨母。”两个小乖乖异口同声。

    冉清荣喜欢得紧,“啾啾生得似容恪,绵绵生得似咱们浓浓呢。”

    长宁也叹道:“对了,怪异,人常说儿肖母女肖父的。咱们啾啾和绵绵就是不同。”

    冉清荣将怀里准备的“薄礼”取了出来,用白绸细绢裹着的一只金灿灿的金锁,戴到了绵绵的脖子上,小丫头唇红齿白的,脸颊嫣若红果,双目晶莹,衬得这块金锁更是闪闪灼灼,啾啾诧异地看着,心想着姨母会一视同仁的吧,于是眼巴巴望着冉清荣。

    但冉清荣手里没有,回头望向了齐戎。

    啾啾还以为没有,小脸一皱,羡慕妹妹。

    齐戎忍不住微笑,踱过来,从一侧侍卫手里接过了一把木剑,啾啾的目光全在木剑上,直至皇帝姨父将木剑横着送过来,“啾啾,听说你爱武学?朕特意让人给你削的木剑,看看合心意么。”

    齐戎真是有心,长宁心道。

    还是冉秦晓得,这准又是大女儿教的。齐戎这个榆木疙瘩,这几年学得圆滑精明的一套,若无高人暗中指点,只怕要走不少弯路,至少被大臣联名弹劾,几番轰炸欺凌。

    啾啾欢呼雀跃,将齐戎手里的木剑一把握过来,当即配合拳法跳上青石阶,耍了一套四不像的剑法,差点没又摔屁墩儿,众人大笑。

    一家人进门聚会,张罗的还是灵犀,她让人在后厨备了十几道菜,正逢着午膳时分,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处,席上啾啾和书书挨着坐在一块儿,书书小啾啾半个月,算是有缘的表兄弟,但大人撺掇着,只让哥哥弟弟地称,赘余的便不要了。

    书书爱吃鱼,啾啾爱吃肉,两人不争不抢,你来我往地很和睦,长宁抱着小绵绵给她喂饭。

    书书这么大了,筷子还握不稳当,鱼肉渣滓吃得满胸口都是,灵犀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给他擦,冉秦见了,便蹙眉道:“瞧瞧啾啾,同你一般大,吃相比你好看。”

    冉秦最不喜有人惯着小孩,尤其是男娃,实在是昔年冉横刀让他失望头疼了太多回,他不知为那个毛头小子擦了多少回屁股,他小时候就和书书一般,这个年纪了握个筷子都不稳便,吃饭嘴里像个漏勺。

    “娘亲”书书委屈地望向灵犀。

    灵犀扁了扁嘴,要说话,但又不敢在公公眼前造次,小声地附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书书再不敢委屈了,小心翼翼地握紧了木箸,慢点吃,总不会再出错,教爷爷不高兴了。

    啾啾自来熟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肚,冷蓝的圆眼睛微微一张,“弟弟吃。”

    书书捧着小碗,看了眼冉秦,然后小声道:“谢谢哥哥。”

    虽然书书生得个性软糯了些,但三岁看老,性子却憨实忠厚,将来恐怕要似齐戎。不过这没什么,齐戎找了个会张罗会打圆场会调和化解矛盾的夫人,一般地风生水起。

    齐戎确实也喜欢书书,他性子最似自己,但见到啾啾这么懂事地维护弟弟,也笑道:“改日啾啾入宫,也教教我的太子。”

    冉清荣悄然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真不好意思说,他引以为傲的小太子到现在还尿床呢。

    饭用到一半,长宁对着绵绵,难免会想到女儿,不禁担忧:“容恪和浓浓眼下到了陈留,不知境况如何了。”

    齐戎忙将收到的线报先报给岳母,“出师大捷,横刀那边连着寄了两封信回来,而且容恪一石二鸟,将王猛诓出了下蔡,又教他背上了一桩弃城出逃的罪名。”

    “罪名?”长宁惊讶,“两军交锋,怎么还窝里横?”

    这一点上冉秦完全理解容恪,按住了妻子的左手,沉声道:“那个王猛是个刚愎自用的老兵痞子,确实没多少真材实料,反而拖累大军,再加上他心术不正,又想攀着端王这个女婿从头来过,谋杀容恪,先制住他是对的。眼下端王也动了心思要拿住他了。当然,这主要也还是皇上的心思。”

    饭桌上只有女婿没有皇上,齐戎有点窘。

    长宁轻飘飘地看了眼齐戎,冉清荣清咳了一声,众目睽睽下,抓着皇帝的龙爪将人领出去了。

    再留下来,恐怕又惹出一些事端,齐戎是个闷葫芦,话说不敞亮,也无法在眼下将具体事宜和盘托出。两人走到了院里,一径的松风竹海,叠翠重青的,齐戎手心还有细密的汗珠,冉清荣早察觉到了,心知齐戎到现在面对岳父岳母有点紧张,既心疼又心暖着。

    “要是容恪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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