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紧了紧怀中人,心有不甘道:“云儿,你是支持我的,对吗?北疆鞑子之患一日不平,我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宁,这战场,我非去不可!”
夏云渚抬着微微泛光的泪眼,抚着他的面笑道:“傻瓜,你是我夫君,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始终会与你站在一起的,就算他们说我不配为后,那又怎样!”
男人冰冷的手指,按住她温热的唇,继而吻上了她的泪眼,语气坚定道:“六部九卿联名上书能耐我何!母后威胁又能怎样!当初朕能保得了刘瑾,如今又有何不能护得了你一世周全!”
夏云渚破涕而笑:“讨厌!你拿人家跟刘瑾相比,人家就是不想做个祸国妖后都不行。”
朱厚照抬起人下巴,倾身向前一探:“这妖后祸国殃民,恃宠而骄,可我这心里,怎就这样爱她呢?”
*
正德自从居庸关还朝之后,便一直未出现在早朝之上,实则是他心里觉得没面子,被一个小小御史欺负成那个样子,还有何脸面去见百官
可内阁三位大学士却体会不到皇帝这点小心思,他们被正德这次一鸣惊人的举动吓的够呛,总怕他什么时候再来一出夜奔,为了让百官安心,只得不断上书,恳请皇上临朝听政,让百官好好看看,确认圣体无恙,方才安心。
正德心中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要捉弄捉弄这帮文官,方才解气,他思前想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当即就爽快的答应了内阁的要求,吩咐道明日要驾临奉天殿升座视朝。
内阁接到这个旨意高兴的不得了,他们左等右盼了这么些天,皇帝终于肯答应视朝了,便喜滋滋的准备下达旨意。
“等等!梁储拿着那奏本,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不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方才启唇道:“皇皇上命百官二更天前去奉天殿觐见?老李,老杨,我这没看错吧?”
李东阳与杨廷和凑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那奏本上的字迹,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白字黑字上分明写着,是二更天。
百官接到圣旨之后,实在不懂皇帝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只能摸着黑灯瞎火,大晚上的聚到了奉天殿前,此刻是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看不看得见皇帝了。
黑暗中,正德得意一笑,众位爱卿,你们不是想看吗,来来来!朕今日就让你们,看个够!
生意场()
小太子在众人细心照料下;没过几日便痊愈了;经过这次风波之后;夏云渚亦是自我反省了良多;佛朗机火炮与鸟铳的事情便暂时搁置在一旁了;国家大事她也不想去管;只是每日一门心思的陪儿子;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几乎连门都不出半步。
两岁的朱载垣如今已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教他背最简单的唐诗;便是一学就会。
夏云渚为了早些培养他放眼全球的世界观,时不时便会摊开那张坤舆万国全图,给他讲这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故事。朱载垣学的极快;现在已经能分清楚亚洲;欧洲,美洲了。
“垣儿;娘问你;这是哪里?”夏云渚将小孩子抱在怀中;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个位置。
“佛朗机!”朱载垣奶声奶气地回道。
“我儿子真厉害;都认识佛朗机了!”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看着儿子趴在地图上认真的模样,便伸手揉了揉儿子小脑袋上的胎毛。
“你轻着点;别把我儿子揉傻了。”夏云渚拨开他手,调笑道。
“父皇;抱!”朱载垣伸了伸肉呼呼的胖胳膊;伸手就去拽他爹的衣袖。
朱厚照掐了下小包子的脸颊:“父皇抱你,你可不许尿我!”说罢便将小孩子抱起,执着他在半空飞了一会,才又坐回到榻上。
朱载垣被他逗的咯吱咯吱乱笑乱踢,好不容易刚才安静的学了会习,这会又开始作天作地了。
朱厚照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捂着肚子,假装很难受的样子:“垣儿乖,别踢父皇了,哎呦,再踢父皇要被你踢出内伤了。”
夏云渚却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垣儿不乖,就踢他,狠狠地踢!母后给你撑腰!”
小包子自然是听不懂这些打趣的话,他在自己爹的怀里,使劲扑腾,这会又正是长牙的时候,不一会就流了他爹一肩膀的口水。
朱厚照将小孩子在手中摇了摇,没好气道:“这臭小子,一刻也不得消停,变着法的坑你爹,这次倒是不尿我了,没想到用口水把我给淹了。”
夏云渚伸手去拍他的胳膊:“你干嘛呀,别摇坏我儿子了!垣儿过来,到母后这来,母后给你擦擦口水,瞧你流的到处都是。”
小包子往自己娘亲这边爬了爬,又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撒欢去了。
朱厚照瞟了自己媳妇一眼,好奇问道:“喂,我说你这一阵子是学乖了,要讲三从四德了还是怎样?这连门都不出了”
夏云渚边给小包子擦着口水,边白了自己老公一眼:“怎么,我不出门,天天在家看着你,是碍着你花天酒地,寻花问柳了是吗?”
朱厚照双手一叉:“开什么玩笑,我若想寻花问柳,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你敢!你敢!你敢!”夏云渚执起手边的围棋子,一连扔了他三下,扔的朱厚照都没地方躲,只能用手护住头,求饶道:“打人不许打脸啊!你可不能犯规!”
小朱载垣在一旁看着自己亲爹被打,在自己娘亲怀里边蹬腿,边拍手,咯咯咯笑个不停。
朱厚照捂着头,抱怨了句:“臭小子,你爹被打,你还在那里幸灾乐祸!我我要狠狠打你的屁股!”
“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没完!”夏云渚正欲再伸手去拿那围棋子,便及时被自己老公按住了手,他嬉皮笑脸,她白了他一眼,这才把手缩了回去。
朱厚照从果盘中取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继而说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老岔开我话题干嘛你让沙先生去四方馆寻那个佛朗机人,不是为了弄新大陆的种子吗?人家这会有信儿了,说得到消息,一伙西班牙船队停靠在了南洋的吕宋岛,那船队上,便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倒是给人家回个信儿啊。”
“要啊!当然想要!瞧我这脑子,你不说,我都快把这茬事给忘了。”夏云渚拍了拍自己脑门,摇了摇头。
朱厚照边啃着苹果,边吐槽着:“果然人家说的没错,一孕傻三年,可你这都生了两年多了,怎么还这么傻里傻气的?”
夏云渚放下儿子,起身拍了下桌子:“朱厚照,你什么意思?你这嘴欠的毛病,看来是需要人修理修理了老子现在要去寻沙先生,没功夫搭理你,你等着!今天晚上,老子不好好整整你,老子就不姓夏!”
小包子在一旁边吮着手指头,边看热闹。
朱厚照看着她微怒的娇俏模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呦,谁修理谁还不一定呢,你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啊”
“你!”
“恩,我等你”
*
待到夏云渚赶到沙勿略的小教堂时,唱诗班的人刚刚排练完散去,这会沙勿略正擦拭着钢琴,随从则在一旁默默地打扫卫生。
“沙先生,几日不见,竟还是这般勤快。”夏云渚走上前去,作了一辑。
“哟,皇后娘娘,微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沙勿略已经习惯了大明礼仪,这会忙行了个君臣礼,躬身道。
夏云渚忙扶他起身道:“沙先生快快请起,今日我来,是刚刚听闻皇上说,那种子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是吗?”
沙勿略恭谨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皮雷斯已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给足了银子,他定能从西班牙人手中搞到这批种子。”
夏云渚杵着下巴,思虑了片刻,继而说道:“无论花多少银子,这种子我势在必得,看来咱们有必要约这皮雷斯见上一面。皇上在灯市口那里新盘下的酒楼刚开张没多久,你以我的名义,在那酒楼订上一个雅间,咱们到时就在那里,会会这个皮雷斯。”
沙勿略得了旨意,便是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这事就交给微臣去办了。”
*
灯市口这家酒楼,原就是皇店开张那一年,帝后御寒谈心的那间酒楼。朱厚照自那次之后,一直惦记着这家酒楼的豪华与排场,只是这生意场上做生意,就算他是皇帝,也得讲究公平竞争,好不容易得到了酒楼老板因经营不善,负债累累,要出兑这酒楼做抵押的消息,便二话不说,出手盘下了这间酒楼,并御笔亲书,取名为“天下第一楼”。
自酒楼重新开张后,生意一直很红火,皇店现如今已经成了商行体系,国营钱庄开遍了大明各个行省,天津港,太仓港,福建漳州月港以及广州港附近,都有国营的造船厂,在如火如荼的研制王守仁绘制的佛朗机蜈蚣船,上面当然是配有重型佛朗机火炮的。
正德在皇店上捞到不少银子,如今国库与内库皆赚的满盆钵体,内阁与户部尝到了甜头,自然是闭嘴不再言语,对皇上乐忠于开店赚钱这件事,也再就闭口不提了。
皮雷斯今日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他与沙勿略不同,沙勿略平日里穿的与大明儒士并无二致,皮雷斯却坚持穿佛朗机人的衣服,这次听闻要见大明的皇后,还特意喷了香水,打了一个领结。
沙勿略领着皮雷斯一路来到酒楼三层的雅间,皮雷斯望了望四下里的环境,门口几个带刀的锦衣卫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他在江彬那里出入惯了,自是不怕这些的。他跟着沙勿略走进了雅间,一进门,但见几个美若天仙的丫鬟,正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腰系象牙玉带,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众人在这少年郎的映衬之下,皆失了颜色。皮雷斯早先已经有所耳闻,大明皇后平日里素来喜欢扮作男儿身,想也不用想,这位翩翩少年郎,必定就是那传说中的当朝皇后了。
沙勿略走到少年郎面前,躬身一辑:“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皮雷斯站在他身后,亦是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却并未开口说话。
夏云渚的目光绕过沙勿略,上下打量了皮雷斯一番,这位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葡萄牙船长,一头短而利落的棕色卷发,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盖着的是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那是一张西方人特有的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虽饱经风霜却因为白种人特有的肤色,在众人之间白的耀眼。
皮雷斯见眼前这帝国最尊贵的女人,正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心生一动,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执起了她的右手。
“大胆!”左右锦衣卫见状,忙抽刀而出,绣春刀出刀鞘,闪烁着如银月的凶光。
皮雷斯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只见他单膝跪地,执起皇后的手,倾身一吻。
再一抬头,锦衣卫的绣春刀已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谈判()
那几个穿黄罩甲锦衣卫按住皮雷斯的双肩;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可能是因为在海上漂了许久;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缘故;皮雷斯面对如此命悬一线的场面;却是出奇的淡定。
夏云渚观察了他一会;心中暗暗叹道;看来这厮;倒是个有野心的。
锦衣卫按的越紧,皮雷斯反倒越无所畏惧,只见他挣扎着抬起头;冲皇后诱…惑一笑,立即又被身边的锦衣卫强行将头按了下去。
皮雷斯被几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死死地按着,强行挤出一丝话来:“皇后娘娘;你们大明向来以礼仪之邦闻名于世;你们的孔夫子不是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夏云渚淡然一笑:“皮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不假;对于正常邦交的国家使臣;我们当然是礼遇有加,而对于皮先生这样的战败俘虏;我大明能以使臣之礼,让你入住四方馆;已是对你的格外恩典了。”
皮雷斯确实是有几分搬弄是非的能耐:“皇后娘娘这话;我就听不太懂了,我们的船队只是借你们的屯门岛停靠一下商船,便被王大人带人群起而攻之,这事,本就是你们大明不友好在先吧。”
夏云渚却是朗声大笑:“哈哈哈哈,能像皮先生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睁眼说瞎话的人,本宫倒是头一次见得,你们松开他,都退下吧。”
“娘娘,不可啊,此人心怀不轨,心机叵测”一个锦衣卫上前,拱手劝道。
夏云渚执起手边茶盏,风轻云淡道:“无妨,无妨,你们就在这门外候着,这方寸之间,料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几个抓人的锦衣卫见皇后坚持,只得松开了手中人,悻悻地退到门外去了。
夏云渚轻轻吹了吹杯盏中的热茶,笑道:“皮先生说我大明水师欺负佛朗机人,而我大明的官员又不满佛朗机人在珠江口肆意鸣炮,欺扰他国商船。皮先生这次进京,我大明特地以使臣之礼待之,如此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皮雷斯起身,整理了下衣衫与凌乱的头发,随意拢发间,散发出一丝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他躬身行了一个脱帽礼:“既然尊贵的皇后这样说,在下便欣然接受皇后娘娘的意见,咱们重新开始,来谈这笔新的生意吧。”
夏云渚做了一个谦让的动作:“皮先生请坐。”
皮雷斯搬过椅子,坐到了夏云渚对面,这时又有丫鬟上前来奉茶。
夏云渚抬手一挥:“时令的西湖龙井,皮先生品一品吧。”
皮雷斯掀开茶盖,轻轻闻了闻,确实茶香沁鼻,乃是难得的好茶,如若能将这茶贩去欧罗巴,定会在上流社会中掀起一阵风潮。
而眼下他若想将这生意做的长长久久,眼前这个掌握帝国命脉的女人,便是他所要争取的资本。
夏云渚看出了他的心思,故而淡然一笑:“皮先生想将这茶叶,丝绸,瓷器贩卖去欧罗巴,而我需要玉米,番薯,马铃薯和辣椒的种子,咱们这个生意,本就是双赢,如若静下心来心平气和的谈,何乐而不为呢?”
皮雷斯嘴角拂过一丝笑意:“皇后娘娘说的没错,看来娘娘确实是高瞻远瞩,与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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