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渚摇着折扇走在前头,朱厚照在后面拿着那小匣子,疑惑不解地问道:“娘子何故不直接将那信要来,非要让那两个佛朗机人去寻张升?”
“把他们骗到皇宫里来,到时候将他二人扣下,咱们既能在他二人身上寻得一些生财之道,夫君又能叫他二人做些新奇好玩的佛朗机货,咱们逗逗他们吗,省的每天在宫里闷着无聊!”夏云渚回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男人的肩膀。
朱厚照凑上前,笑嘻嘻道:“你倒是比我还会找乐子,我不过是养个豹,养只鹰,养几只狼狗什么的,你倒好,居然要扣下两个大活人玩!”
“可是人家还是没想到,到底要怎么赚钱,才能给你盖房子吗”两人走到闹市,夏云渚拉起他的胳膊,摇着撒娇道。
朱厚照抬首,却见眼前一座酒楼,生意红火,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只见他突然心生一计,揽过娇妻的肩膀,嘴角拂过一抹笑意:“亲爱的,咱们开家酒楼,怎么样?”
倒阉计划()
皇帝到底还是年少气盛之时;这几日婚假;可把皇后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挨到了第十天;心想着他终于该早起上朝去了吧;可没想到身边的男人一睁眼;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一大清早的;你干嘛啊?”夏云渚想将身上男人推开,可男人一大清早正是体力旺盛的时候,怎么也不肯松开她;这会儿任她怎么软磨硬泡都行不通,非要攻陷城池。
这一大清早的,帘内就这么大动静;搞的那些本来等候在外;准备伺候皇帝洗漱更衣的宫女太监一阵面红耳赤,幔帐一阵一阵地翻腾;那些宫女太监只得暂时退到了大殿外面去。
刘瑾这些年贴身伺候皇帝伺候惯了;如今他已经是宫中最位高权重的太监;掌印司礼监;手中握着朝政生杀大权;但仍是保留了每日清早伺候皇帝起床的习惯,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这会见太监宫女们都从殿内退了出来;便眉宇一锁,质问道:“这怎么回事啊?皇上再不起床;可要误了早朝了;咱家看你们谁人能担待得起!”
混堂司掌印太监王贯一脸低眉顺目道:“哟,刘公公,您今儿个起的可真早。不瞒您说,刚才小的们已经进去叫过一次了,这皇上皇后正值春宵呢,谁人敢去打扰啊”
刘瑾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祸国妖后,却也拿他那小祖宗没法子,屋内人闹腾了快小半个时辰,方才消停下来,唤了混堂司的宫女太监们进去伺候皇帝起床更衣。
坤宁宫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们,最近在整个紫禁城的风头都很劲。因为整个大明皇宫,都在传皇上和皇后的八卦。
不过最近这八卦传的也太夸张了些,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皇上皇后每晚运动量过猛,把坤宁宫的床都弄塌了
夏云渚边翻着内库的账本,边皱着眉,问身边的宫女玲珑和碧玉道:“这哪传出这么不靠谱的流言啊这床不是好好的吗!”
玲珑便是大婚那日伺候皇后洗澡的那个宫女,夏云渚问过沈琼莲的意见之后,便将她留在身边委以重用了,碧玉则是原来伺候在王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王太皇太后见她聪慧,便将她派到坤宁宫来了。
这会玲珑正站在皇后身边,为她扇着扇子,一听皇后问这话,扑哧一声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们也都知道了皇后的性子,皇后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只要大事上原则不犯错,一点小事是绝对不会与她们计较的。
“娘娘莫要将这些流言蜚语当真,宫里人多口杂的,这贩了好几道手的流言,到最后就都变了味了。”玲珑定了定神儿,方才劝慰道。
夏云渚放下手中账本,转头又看了看堆在书案上叠的像山一样高的花名册,不禁感慨道:“宫里人确实是太多了些。”
“这宦官有二十四衙门,宫女有八尚,女官有六局一司,算起来吗,人数确实庞大。”碧玉端了一盏茶盈盈走了过来,欠身一礼道。
夏云渚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几天朱厚照休婚假,把她折腾的身心俱惫,好不容易那大魔王扔下她去上朝了,她又一刻也不能休息,张太后表面上是当了一把甩手掌柜,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毕竟张太后的地位在后宫根深蒂固,她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相信张太后什么都不管了呢。
玲珑见皇后似有烦心事,忙放下手中团扇,走到夏云渚身边,悄声道:“娘娘若是头痛,让奴婢来伺候娘娘吧。”
夏云渚轻轻点了点头,玲珑便走到她身后,帮她按起头来。
“娘娘若是觉得看这账册费神,不如找沈女官来帮忙吧?”碧玉见状,忙提议道。
夏云渚心中一动,若是想知道张太后在这后宫中的势力,这事儿确实是要问问沈琼莲才好,于是便微微睁眼,嘱咐碧玉道:“恩,我竟把这茬事儿给忘了,你帮我去沈女官那里问问,她何时有空,我亲自登门去拜访。”
“奴婢这就去!”碧玉欠了欠身,便退出大殿,去往沈琼莲处了。
*
皇帝大婚,与皇后关系和睦,如胶似漆,这本来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在有些人眼里,却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刘瑾这些天心中恨极了,以前无论是朱厚照当太子的时候也好,还是当皇帝也罢,偷溜出宫去玩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带上刘瑾。可这新皇后一上位,帝后说出去玩,便一声不吭的溜出宫去了,他刘瑾甚至连消息都不曾得知。
趁着皇帝休假的十天时间里,刘瑾可谓是抓住机会泄恨,心中的怒气无处可撒,便发泄到大臣身上,一大批政敌相继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垮。
首要打击的对象便是本来已经退休在家的两位前阁老刘健与谢迁,刘瑾不仅不让他二人在家中安心养老,还削去其封诰,剥夺其俸禄,让两位前阁老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
其实他这一招,也是杀鸡儆猴给杨廷和看,选秀的时候你不是一声不吭吗?好,如今两位前阁老的下场,便是你杨廷和今后的下场,别以为我刘瑾弄不垮你!
另一位本已退休在家的前兵部尚书刘大夏也未能幸免,因为他退休前曾三番五次上书正德,劝说正德裁革宦官,这本就已经触及到了刘瑾的利益,刘瑾对他是恨之入骨,趁此机会刚好翻起一笔陈年旧账,诬陷刘大夏任兵部尚书期间曾纵容边民造反,不由分说便将其关进了诏狱。
户部尚书韩文与户部郎中李梦阳,是接下来的打击报复对象。当时正德利用盐引一事,故意放纵宦官,引刘健入套,刘健曾联合内阁及六部九卿联名上书,请诛八虎,当时闹得最欢的便是这韩文与李梦阳。如今刘瑾大权在握,还能让此二人舒舒服服过日子吗?不可能的!你们不是管钱的吗?那我就在钱上大做文章好了!
一不做二不休,刘瑾想出一条毒计,在户部送往内库的银子中,掺了进去,韩文对此是百口莫辩,只能被勒令致仕。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在回乡途中被逼的夜宿荒野,差点丢了半条命去。而李梦阳时隔数年,则再次被抓进了诏狱,这会锦衣卫中已没有牟斌那样的大善人,无人可保的李梦阳,在诏狱中被折磨的半死不活。
就这短短十天时间,六部九卿已被刘瑾彻底换血,朝中大员尽数换成了阉党之人。
朱厚照回朝之后,却也对这人事变动没说什么,只是因为他的心思实在是不在这处理朝政之上,刘瑾当政,一来帮他挡住了文官的骂声,二来帮他处理了大部分繁琐的朝政,三来因为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帮他解决了缺钱的问题,如此甩手掌柜一当,该玩玩,该乐乐,何乐而不为呢?如今他只想着赶紧弄到钱,好修豹房,早点携小娇妻搬家,离张太后越远越好。
*
老东家锦衣卫现在的两位指挥使,如今皆是阉党中人,这件事夏云渚不是不清楚。
李东阳与杨廷和派人送来的秘信,使得她已经知道前朝如今的腥风血雨,若想扳倒阉党,现在更是难上加难。
后宫的事需要缕清头绪,锦衣卫中要安插自己的亲信,内库的财政大权要一点点握在自己手中,这些事,若是有一件办不好,便会前功尽弃。
午后阳光透过菱格窗,斑斑点点地映在地面上,沈琼莲一袭女官制服,伏案于书海中,桌上的博山炉中微微流露出龙涎香的味道,优雅,沉静。
“沈女官!”夏云渚禀退了左右,轻声唤了唤。
沈琼莲见她来,便放下手中地毛笔,起身行礼道:“不知皇后娘娘圣驾,下官有失远迎。”
夏云渚扶她起身,微笑道:“你我二人,还需多礼做甚!”
沈琼莲微笑摇头:“毕竟君臣有别。”
二人坐定后,沈琼莲便亲自为皇后奉上一杯茶道:“皇后娘娘请尝尝我这里上好的碧螺春,以清寒泉水所煮,别处可没有这般雅兴呢!”
夏云渚接过那茶盏,掀开茶盖呷了一口,却是清香宜人,齿颊留香。
“沈女官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你曾问过我守宫论,当时我说,君有道则宫守,君无道则宫不必守。”夏云渚放下手中茶盏,开门见山道。
“当然记得。”沈琼莲倒是回的淡定自若。
“沈女官还说过,为今之道,宦官当权,贪污受贿之气成风,这宫,到底要如何才能守得住,你可还记得?”夏云渚推了推桌上茶杯,目光咄咄逼人。
“记得!”沈琼莲依旧风轻云淡。
“沈女官可是我能依靠之人?”夏云渚突然目光一敛,将手中茶盖扣到了茶碗之上。
“如若不是,当初我便不会那样问你了,看来你心中,对如今的局势已有了自己的判断与选择。”沈琼莲微微一笑。
夏云渚目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他是我,必须要解决之人!”
财政大权()
“你能有如此决心;在我看来;确实是好事一桩;只是你要看清楚如今宫中这形势;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沈琼莲微微一笑;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仿若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
“我又何尝不知是如此;沈女官在这宫中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皇上的性子吧。”夏云渚抬眼,看着沈琼莲低垂的眸子;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下来。
“这是她教育出来的好儿子。”沈琼莲摆弄了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夏云渚笑了笑,却说道:“我不想替他辩解什么;不是因为他是我夫君;我便要替他说好话。他是个好人,本性纯良;只是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如今局势已经是这般;前朝的事你管不了;也没法去管;但在这后宫之中;你要明白你所拥有的权利。宦官有二十四衙门,宫女有八尚;女官有六局一司,这些并不是所有的你都能插上手。二十四衙门中;其中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尚宝监,印绶监,所管辖是前朝之事,这些地方你插不上手。其余的宦官,宫女与女官,则都是由你来管辖,这些你可明白?”沈琼莲笃定的看着夏云渚的眼,如是说道。
夏云渚轻轻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张太后将后宫名册给了我之后,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沈女官觉得,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张太后可有把内库的账本也一并交与你?”沈琼莲眉宇一锁,突然抬眼盯着夏云渚问道。
“给倒是给了,只不过这几天皇上总是缠着我不放,这会我刚刚才腾出空来,去细细翻那些账册。”夏云渚说话间,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沈琼莲是宫中的老人了,自是什么世面没见过,当下里就明白了过来,便顺势调侃道:“看来你们这对小夫妻,甚是和谐啊,坤宁宫床塌了的传言,我可也是听说了的。”
“哪有的事!那真的只是流言而已,沈女官不会连这种不着调的流言也信吧!”夏云渚说话间,不知不觉面上已如红云一般。
“皇上所做过不着调的事还少吗?咱们这位皇上啊,便是他做出什么惊人之举,都不足为奇。”沈琼莲说话间,朗声疏阔而笑。
“沈女官就莫要再笑话我了只是只是他平日里确实是要的太狠了些,我这身体,都有点吃不消了”夏云渚垂眸,摆弄了下腰间挂着的宫绦,说话间便是害羞的有些结巴了。
沈琼莲倒是气定自若:“皇上正值年轻气盛,平日里好动爱玩,体魄自然是比别的男子健壮些,这后宫中又只有你一人,有此情形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好在他的心思全用在了你身上,如若真要他怜香惜玉,恐怕又会给别的什么人钻了空子呢。”
夏云渚抬首,嘴角一撇:“他敢!”
沈琼莲舒朗而笑:“哈哈,我年纪大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不过有三点忠告,是太皇太后特别要我叮嘱你的,你必须要切记。”
夏云渚放下腰间宫绦,施礼一辑:“还请沈女官不吝赐教。”
沈琼莲娓娓道来:“这第一点吗,便是要将内库握在自己手中,他刘瑾能帮皇上办的事,抛开前朝的不说,这后宫中最重要之事,便是他能帮皇上弄来钱。可这皇庄也好,盐引也罢,去收钱也好,还是内宫中所需的各种采办,无外乎都与宦官的利益息息相关。这一层层往上,便是一层层的贪污受贿,这些人对内库的收入与支出清楚的很,他们能在自己中饱私囊的基础之上,给内库留下足够来年的开销,但这其中又有多少进了他们的钱袋,你自己必须心中有数。你面对的人,不仅仅是刘瑾一人,你必须要清楚,如何知人善任,去平衡整个宦官集团的势力。”
夏云渚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沈琼莲见她反应,便知她是聪慧之人,有些事情不必深说,她自会心领神会,便继续说道:“这第二点,其实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清楚的很,以刘瑾的手段,他定会见缝插针,抓住各种机会往皇上身边塞女人。当今圣上毕竟与先帝不同,先帝可以守着张太后过一辈子,即使张太后任性自私,先帝都一一忍让了。可当今圣上会不会为了你,抵得住外界所有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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