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芳堂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店里的人手渐渐不足;凌大春又请了几个人回来帮忙,这才勉强是解了当下的困境。
凌玉成了朝廷的六品安人;相公又是有着大好前程的,一般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不敢再似以往那般看待她,自然而然地,前来请她与杨素问上门之人便少了;但上门拜访的人家倒是多了起来。
尤其是与她品级相差无多的各府夫人们;不管怀是什么样的心思,都相当乐意与她来往。
这些人当中自然不乏想着通过程绍禟攀上太子府或镇宁侯府;对这些拐着弯子扮听那两府中事的人;凌玉一律装聋作哑;避重就轻地应付过去。
久而久之,那些人见从她身上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也渐渐歇了心思,或是少了上门,或是干脆就一心一意只当寻常相识人家间的来往了。
程绍禟离开后不久;也不知是他私底下拜托了太子妃;还是宫里的妃嫔们如今正忙着联合起来对付独得圣宠的月贵妃;凌玉好长一段时间再不曾进宫去,也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经历过一回暗算;对皇宫那个是非之地;她着实不愿再踏进去半步。最重要的是;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是那月贵妃,而上回暗算自己的人,十有**会是她,她又怎敢再轻易进去。
既然惹不起,那总能躲得起吧?
这日,凌玉一边替小石头擦着脏兮兮的脸蛋,一面虎着脸教训近来愈发捣蛋淘气的他,小家伙被她训得眼泪汪汪,委委屈屈地应着,待见她脸色稍霁,立即讨好地上前直往她身上蹭,一声声‘娘’叫得软糯糯甜蜜蜜。
凌玉原本故意沉着的脸,在见到他这如同爱娇的小狗般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疼爱地捏捏他的脸蛋:“你这捣蛋鬼!”
小石头哼哼唧唧地在她怀里蹭,奶声奶气地反驳:“人家不是捣蛋鬼”
“你不但是捣蛋鬼,还是爱娇鬼,都快长大了,还总爱腻着你娘。”杨素问恰好经过,听到他这话便忍不住笑了。
小石头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噘着小嘴道:“人家还小呢!”
凌玉一听也不禁笑了:“是是是,小石头还小呢,还未长成大石头!”
见娘亲也赞同自己的话,小家伙顿时便高兴了,搂着她的脖颈又是一声声‘娘’地叫得欢喜。
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也打断了母子的天伦之乐。
“我去瞧瞧!”杨素问主动前去开门,凌玉牵着小石头跟在她的身后,房门打开后,便看到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王府侍卫样式的衣袍,女的则是大户人家府上得脸嬷嬷的打扮。
“程安人,杨姑娘,我家王妃请两位过府一趟。”那妇人看到她们,语气还算客气地道。
凌玉扫了一眼他们身后不远的马车,没有错过马车上刻着的齐王府印记,却仍故作不知地问:“不知两位是?”
“我们是齐王府的人,程安人,杨姑娘,便随我走一回吧!”
凌玉自然瞧得出,她的话虽然客气,但神情却是截然不同,大有一股‘你不同意便使强’的意思,再瞧瞧那名面无表情的侍卫,略想了想:“两位请稍候片刻,待我交待家人几句便随你们去。”
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凌玉把小石头交给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周氏,柔声道:“娘,小石头便交给你了,我和素问去去便回。”
周氏叹了口气,拉过小石头到身边来:“你们快去快回。”
凌玉随口答应,这才与杨素问出了门,跟着那仆妇上了往齐王府的马车。
一路无话。
到了王府,那妇人直接引着她们进了正院。
凌玉这才发现,诺大的屋里头,竟是站了不少人,上首处是脸带薄怒的齐王,齐王妃一脸冷漠地坐在离他最近之处,还有两名看打扮像是府中侧妃侍妾的女子,除此之外便是跪了几乎满地的侍女仆妇。
杨素问下意识地抓着她的手,眉间可见忧虑。
凌玉倒还算是镇定,上前向齐王夫妇行礼,杨素问紧随其后。
“是你们,是你们在那玉容膏里下了害人的药,映柳才会无缘无故地小产,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正在此时,一名跪在地上的侍女突然朝她们扑过来,尖声叫着道。
亏得她身边的丫头和仆妇们眼前手快,一下子便把她按住了。
凌玉此时方知道此回被唤过来的缘由。
“如今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便敢当着殿下与我的面胡乱攀扯别人,真真是好大的狗胆,墨秋!”齐王妃冷着脸喝了声,紧接着,侍立她身边的墨秋朝着那突然发作的侍女走去,高高扬着手重重地扇了对方一记耳光。
“曹氏!”齐王欲喝止而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挨了这一巴掌,气得额上青筋频跳。
“贱婢映荷敢对朝廷六品安人不敬,我身为一府主母,难不成还不能教训她?”齐王妃丝毫不惧,迎着他愤怒的视线冷冷地道。
齐王看了一眼左脸一片红肿,眼中尽不甘的映荷,又听着齐王妃此话,脸色着实称不上好看。
“殿下,一定是她”
“啪!”映荷话音未落,脸上又吃了墨秋一记耳光,直把她打得扑倒在地。
“主子未曾说话,哪轮得到你多嘴!”墨秋寒着脸扔下话来。
齐王气得一张俊脸都青了,却又听齐王妃不紧不慢地问:“程安人,如今府里的侍妾映柳突然小产,据她身边之人指证,是用了你们留芳堂所出的玉容膏所致,当然,她这玉容膏乃是本王妃赐予她的。”
凌玉还没有说话,杨素问便愤怒地上前大声道:“荒唐!玉容膏乃我亲自调配,用料一切均由我亲自试验,绝不会对孕妇有半分伤害。自正式售卖至今已有多年,上至宫中娘娘,下至寻常百姓家妇人,不管有孕无孕,用了只会说好,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差池!”
“必是贵府人心险恶,或是本身怀胎不稳,或是被府中人有心算计,可却要把我的玉容膏拉出来当替死鬼!天子脚下,如此信口开河,简直岂有此理!我们也不是毫无依靠任人诋毁作践的,便是豁出去,也定要讨个说法!”
凌玉生怕她触怒齐王夫妇,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不卑不亢地道:“舍妹鲁莽,还请殿下与娘娘宽恕,毕竟事关重大,没有任何人对这无妄之灾能保持冷静。玉容膏效用如何,对孕妇是否有害,朝野上下数不清的使用者能告诉殿下与娘娘答案,着实不用臣妇姐妹在此多言。”
“我自是相信二位,不过是府里有人有贼心没贼胆,想要攀咬我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故而才把你们拉进这混水里。程安人与杨姑娘放心,我虽愚钝些,可眼睛没瞎,心也没瞎。”齐王妃冷笑着瞥了一眼神色莫辩的齐王,不紧不慢地道。
“娘娘英明!”凌玉忙接了话。
“这场闹剧到这地步也该落幕了吧?殿下可还有话要问程安人与杨姑娘?”齐王妃拂了拂裙面,漫不经心地又问。
齐王脸色颇为难看,想要说些什么,一名白着脸的纤弱女子便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恳求道:“婢妾不敢瞒殿下,早前太医便曾对婢妾说过,此胎怀得不稳,怕是难以保存,婢妾这段日子处处小心谨慎,轻易不敢走动,想着不管如何总得保住殿下这点血脉,不曾想这一切全是因为婢妾福薄,与他人没有半点干系!”
凌玉一下子便认出此人正是那映柳。
见她一张俏脸苍白得吓人,身体纤瘦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刮倒,如今跪拜在地悲诉,真真让人瞧见了也不禁心生同情。
齐王连忙让人把她扶了起来,责怪道:“你身子未好,怎能随意下地走动!”
“说清楚了便好,也不必牵连无辜,倒是让程安人与杨姑娘白白受累。”齐王妃凉凉地又道。
齐王想要起身去扶映柳的动作一顿,少顷,直接拂袖而去。
齐王妃又是一声冷笑,轻蔑地睨了映柳一眼:“不管是否是柳侍妾本意,可此番程安人与杨姑娘确是因为你而无端招来此祸,柳侍妾难不成便不用向她们赔个礼?”
凌玉张嘴想说不必了,可看了看齐王妃的脸色,又将此话给咽了下去。
映柳勉强勾了勾嘴角,温顺地应下:“是,王妃教训得是。”
说完,硬撑着走到凌玉与杨素问跟前,朝着她们行了礼:“此番令二位受惊,是我的不是,还请二位宽恕。”
“不敢。”凌玉虚扶了她一把,看着那名为映荷的女子顶着半张红肿的脸走过来,把她给扶了下去。
“程安人与杨姑娘难得来一回,不如便尝尝我这上等龙井。”待众人散去后,齐王妃命人奉上香茶,含笑道。
凌玉微微笑着道:“王妃娘娘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你这话倒是不错,我要的东西,必然要是最好的!”齐王妃眸中闪着精光,只很快便又敛了下去,道,“此番让二位无端受牵连,奉上小小礼物当是赔罪,还请二位莫要见怪才是。”
话刚说完,那名为墨秋的侍女便捧着一个描金锦盒上前。
凌玉连道了几声不敢,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收下了那装满了珍贵珠宝的锦盒。
“玉姐姐,你说那映柳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掉的?当真是意外,还是人为?”回到家中,杨素问忍不住问。
“想来多是人为,只那又与我们什么干系?”凌玉回答。
她算了算,上辈子那映柳所出的齐王长子,可不是这一胎。足以见得,她怀着的这胎,上辈子也确实没有保住。
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就今日所见,她倾向于人为。
第70章()
“人为?难道果真是那王妃所为?”杨素问吓了一跳。。。
“这倒不清楚;是或不是皆有可能。”凌玉摇摇头。
杨素问听罢叹了口气:“可见妻妾多了就是麻烦,你说那些男子;为何要娶那般多呢?若是只娶一个,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事么?”
顿了顿;她又忙道:“姐姐你可要硬气些,将来不管姐夫有没有当成大将军,你都不能让他纳新人!”
“这是自然,他若是敢纳新;我”凌玉作了个剁肉的动作;乐得杨素问掩嘴直笑。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他若是敢纳新人;姐姐便这般对付他!”
两人笑闹着;很快便将今日此事抛之脑后。
齐王府内,齐王赵奕阴沉着脸;谋士晏离劝道:“殿下今日行事确是有几分鲁莽了,仅凭那映荷一面之辞便唤来了那程凌氏。可知那程绍禟如今虽只为六品昭武校尉,但太子明摆着想要把他捧出来;而镇宁侯瞧着亦对他有几分赏识;况且那程凌氏绝不可能以卵击石敢算计王府;如今忽喇喇把人请来,实非明智之举。”
“先生教训的是;今日确是本王鲁莽了。”齐王揉了揉额角;叹息着道。
“嫡亲骨血突然便没了;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依属下之见,柳姑娘此胎,生不下来并非坏事。”
“如今陛下膝下成年皇子,除了韩王长子乃是嫡出,太子、鲁王长子皆为庶出,只这两人的庶长子,却是上了玉牒的侧妃所出,与柳姑娘的身份着实差得远了些。”
便是庶出子,也是要分三六九等,一个从奴婢肚子里爬出的庶长子,不说较之嫡子,便是比之侧妃所出的孩子也是要落了一层。
齐王自然也能想到这层,只是因为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太大的期望,如今突然没了,心里着实是难受。
“还有一事,宫中的宋超,还是要想个法子调回来才行,我总觉得他最近行事有几分急躁,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宫里需要时时小心谨慎,他如今这般状态,着实不适宜再留在宫中。”晏离皱着眉又道。
齐王却有几分犹豫:“父皇身边不是那般容易安插人手的,宋超好不容易插了进去,这时候把他调回来,是不是有些可惜了?要不先生先寻个机会劝劝他,让他万勿掉以轻心才是。”
晏离略思忖一下便同意:“如此也好。”
近来鲁王渐得天熙帝宠爱,接连受了几桩好差事,一时风头无限。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原本势头大好的太子,愈发行事低调。太子尚且如此,韩王、齐王自然便更不必说了。
至于后宫当中,月贵妃一枝独秀,万千宠爱在一身,其他诸位嫔妃别说与之争宠,根本连见天熙帝一面都不容易。人都尚且见不到,这恩宠自然无从说了,又如何争?
至于齐王妃映柳小产一事,去了齐王府一趟,凌玉便以为彻底过去了,哪想到过得数日,京城中渐渐起了关于玉容膏会导致妇人小产的流言,流言以难以想像之势迅速传播,待凌玉等人想要采取措施时,留芳堂的生意已是一落千丈,甚至有小产妇人的家人围攻留芳堂,嚷嚷着要赔偿,否则便要去见官云云。
杨素问气得浑身颤抖,凌大春近日亦是忙得焦头烂额。
凌玉紧抿着双唇,果断道:“报官!让他们报官!”
“报官?那岂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了么?”凌大春不是很赞同。
凌玉摇摇头:“你们想想,京城里知道咱们与太子府关系之人并不在于少数,便是冲着这层关系,轻易不会想与咱们闹翻脸,可如今事情嚷得这般大,可见背后必有人,此人甚至对太子殿下都毫无所惧。在这风头火势之上,咱们便是再怎么澄清,怕也只会沾得满身腥。”
凌大春阴沉着脸,恨得牙根痒痒,重重地一拳头砸在桌上:“简直欺人太甚了!”
“与太子府的这层关系,就是一把双刃剑,咱们从中得了利,使留芳堂得以迅速在京城站稳脚跟,同样的,自然也免不了因这层关系吃些苦头。”凌玉苦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占了便宜得了利,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不管她们是怎样想的,在外人眼里,她们家与太子就是一条船上的,只怕就连留芳堂,也会有人觉得是太子或太子妃的产业。
待再一次被围攻时,凌大春寒着脸从店里挤出来,怒声道:“留芳堂从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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