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苏青缩回脑袋,一手托腮,若有所思,“不过那家伙现在正是气头上,夜夙传过去的消息,他还会信吗?就算信,以他的脾气,十有八九也不会听吧?”
徐穆抬头来,看她一眼,“他虽然拗,但到底不是三岁小孩子,孰轻孰重,总能分清楚。”
苏青一耸肩,看他给莫轻琴的信多写了几句,便随口问,“吩咐这么多?人家莫阁主忙得过来吗?”还想再看,他却已经写完了,随手将纸笺封好,答她的话,“不过是让她做些准备,在我到白瞿之前。”
苏青一怔,反问,“你要去白瞿?”
“关于幕后黑手的事,我应该有点眉目了。”徐穆点点头,“不如就借这次言灵人再来滋事的机会再去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你亲自去?”苏青蹙眉,“你最近频频外出,总部人心惶惶的,不如我去吧?”
他手指点着桌案,似乎在思忖她建议的可行性,半晌,一摇头,“不行,那个人的矛头已经转向了你,你若再去,很有可能正好送到他刀刃上。”
听他说的这几句话,苏青却渐渐听出了几分眉目,话锋陡转,“你已经确定,那个人就在白瞿?”
徐穆难得怔了一下,只略微一点头,“等我有了更多线索,再告诉你。”
知道他的脾气,苏青没再多问,只道,“这下好了,宋迟去了药王谷,高寒接了新任务,你又去了白瞿,这下总部就无聊了。”
闻此言,徐穆嘴角忽然流露出一点笑意,“秦漠那个孩子,你也是时候管一管了。”
苏幕神色一凝,这次却居然没有激烈地立刻就反驳,似乎这一段时日相处与考虑,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半晌,只道,“其实让他跟着我,倒不如跟着高寒学的多,别的不说,高寒那一手刀法,就很适合那小子——你难道还想让他跟着我学暗器使毒?”
她到现在终于有所松口,徐穆微微一笑,“他若是真的能学成,也没什么不妥。”
苏青撑着腮帮子看他,看了半晌,忽然问了一句,“你既然看重他,为何不亲自教他?”
徐穆嘴角的笑意一闪即收,只道,“避忌。”
苏青狐疑看他。
“他的母亲曾是我母亲的同门师妹。他自幼承袭于他母亲的那些武学根基,我也曾在我母亲那里学过,如果由我教他,难免会受此禁锢。”他耐心解释,“他年纪还小,尚不懂得如何隐藏,如果被有心人看出这些,不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他能忘掉以往的招式路数,不再承袭他母亲那一门,所以,必须找完全不同的人来教他。”
苏青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一边点着头,眼睛骨碌碌一转,忽然贼兮兮一笑,“那我就好奇了”,说着又凑过来,“你的功夫是谁教的?你娘吗?”
“自然不是。”他淡淡,“好奇?等手头这些事处理完,我带你去见见。”
“”她瞬间坐直,义正言辞,“不去!”
徐穆似笑非笑,挑眉瞥她一眼,“怕什么?”
“能教出你这样的人,不用猜都是世外高人,不去不去,我没那个胆量。”她连连摆手,“你就当我没问过。”
他眼神深幽,笑笑地看她,却没说什么,自然转过了话题,“此去白瞿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总部这边,你要盯紧一点,别偷懒。”
一说到这事苏青就抱住了头,连连叫苦,“我能现在把宋迟叫回来吗?”
徐穆哼笑了一声,眼神却温和,也懒得反驳她,看了看窗外天色,“走吧,先回总部,还有几件事我先提醒你一下,以免你到时候焦头烂额。”
苏青没奈何,跟在他后面出门,还没下楼呢,就听见客栈外马蹄声阵阵,听起来竟然不是寻常的杂乱行人,而是非常整齐有序的行阵马蹄声,一听就是久经训练。二人在门口同时驻步,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苏青眉头微微一皱,“金爵卫。”
果然,徐穆还没回答,楼下大厅门外,打马声顿消,一小队轻甲戎装的人排成队列进来,带头的那个年轻将领,苏青也认得,是在青罗城军营里给苏其墨疗毒时,他随军的三个副官之一。
“真是逼急了。”看他们进来一派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二人同时往房中一退,与此同时苏青一把抬手关门,“居然穿着军装就在城里瞎转,这是准备用官府身份施压了?”
徐穆倒没觉得有多吃惊,似乎也知道找到这里来是早晚的事,只道,“且看他们要如何闹吧。”
第100章 金爵卫()
奉命来朱越找人的是杜承明,也是常年跟在苏其墨军中、深受其信任的三个副官之一。这一次领了这一小队金爵卫,原本自信满满地来朱越探听消息,等真的到了之后,才发现虽然只是一个江湖组织,夜夙却是真正大隐隐于市的典型,他们一队人自诩训练有素精通情报,在城中转了许多天,仍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别说苏其墨吩咐的要打听到关于夜夙之主的情报,转了那么多天,连夜夙总部所在地都摸不清。这边还没愁完,帝都那边却忽然来了王爷的死令,吩咐说提不到徐穆本人,就得他们自己提头回去复命。
承明跟随苏其墨多年,当然知道虽然命令下的死,苏其墨却也不会真的拿金爵卫开刀,但是他能下这样的命令,就代表他这次是真的认真了,如果他们完不成任务,只怕回去也不好交代。
所以在接到命令的几天后,在派出去的人再一次无功而返的这一日,承明终于坐不住了。
虽然没能摸到夜夙总部的消息,但是临水客栈作为夜夙一个并不算隐匿的联络点,平日里又是应接往来生意的聚集地,倒是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
所以此刻,带着手下那一小队金爵卫,气势汹汹地杀到临水,因为特意吩咐底下人穿着军装摆着阵势,这一路过来路上都无任何阻拦。等他们到了客栈门口,还没下马,一路过来的马蹄声也早就惊动了临水的人,大堂里客人们或好奇或狐疑,都看着这一队突然杀至的朝廷军队。
承明率先下马,竖手做了一个手势,除了小队副官随即跟到了他身后以外,其余军士一声不吭,打马转头列开了阵势,排布整齐,神色严正,竟是将整座临水客栈都围了起来。
苏青在二楼后窗边,看着窗外绕到客栈后院的围阵的军士,哼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排场。”
一句话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被徐穆一句话拦住,“去哪儿?”
“下去会会他们。”她也不犹豫,几步往外跨,正巧他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喝茶,经过他身侧时,被一把拉住,“有老雷在,应付他们足够。”
她眉头一皱,偏过头来看他,但见他脸上一丝惊奇或者怒意都没有,便也忍了忍,到底是先忍了下来,在他身侧坐下。
楼下大堂,老雷看着一身轻甲的军人施施然走进来,也定了定心神,迎上去,“不知这位军爷是住店还是”
一句话没问完,杜承明手一抬,言简意赅,“找人。”
“噢?”老雷眉梢一挑,“那么阁下是来谈生意的了?”
“明知故问?”杜承明哼笑了一声,施施然坐到桌边,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客栈老板,又环视了一圈客栈楼上楼下的环境,马鞭在手心一敲,最后目光又落回老雷身上,“夜夙,临水,是吧?你是这个联络点的负责人?”
他此话一出,老雷眼里精光一闪,却只问,“阁下今日来?”
“不用装了。”杜承明笑了笑,目光从二楼逡巡而过,却只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吧?再怎么说,我们也已经在这城中兜兜转转多日,作为夜夙分舵,又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老雷定定看着他,也跟着笑了一笑,眼神却几分冰凉。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看对方那种神色,杜承明毫无怯意,手中马鞭“啪”的一声,往面前桌上一鞭甩下,提声喝,“奉敬怀王之命,捉拿夜夙之主徐穆归案!”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窸窸窣窣小声议论声音的客栈大厅仿佛被大风袭过,所有的窃窃私语在瞬间被风刮走,整个堂内一片寂静,气氛死寂。
有几个原本还以为看个热闹,并不属于夜夙的江湖散客,到此时都举止僵硬,脸色大变,只恨此时客栈外被团团包围,再想溜也溜不得。
老雷也不笑了,他还是定定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军官,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夙徐穆,假扮中容皇商,私闯禁宫,欺君罔上,按律当斩。”此刻气氛胶着,然而作为金爵卫的分部首领,杜承明眼里也不见丝毫惧意,迎着老雷的目光,一字一句,字句铮铮,“奉敬怀王苏其墨之命,捉拿犯人归案。”马鞭一抬,“来人!给我搜!”
只听“唰唰”马蹄踏落兵甲撞击之声,早已等候在外的金爵卫军士动作利落地下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大堂里的众宾客,除了夜夙内部的人,其余散客皆是脸色大变,局势更加紧张——然而老雷还是站在原地,看着这队人气势汹汹而来,既不惊慌失措,也不动手阻拦,眼看着已经有人往二楼冲去,却只冷哼了一声,“怎么,有胆子来夜夙闹事,却没脑子想到我家主人,怎么可能在这小小的联络点等着你来?”
他说的不假思索又鄙夷冷厉,反倒让杜承明闻言一愣,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他话语中是真是假。
他知道夜夙的规矩,也知道老雷说的没错,徐穆作为夜夙之主,怎么可能会在这小小的联络点长待?他这一趟原本只为敲山震虎而来,哪知道反倒先失了分寸,现在这样,如果真找不到要找的人,只怕反而不好收场了。
犹在这边揣测,却忽然听得头顶一声痛呼,听出来是手下一个亲兵的声音,杜承明立时便抬眼去看——
二楼最里间的房间,大门洞开,青衣素衫的女子倚靠着门槛,看了一眼被自己一脚踹飞的金爵卫兵,又看了一眼他,歪头一笑,“承明将军,好久不见。”
杜承明彻底怔住了。
然而那个女子看他怔楞神色,好像并不觉得意外,眼看着那个被自己从门前踢开的士兵爬起来还要再扑过来,还没再动脚,就听见楼下大堂里杜承明一声令下,“住手!”
苏青便再度偏过目光去看他。
杜承明抬头,看着她,半晌,起身上楼。等走到她所在的房间门前,就见房中空空荡荡,只桌案上摆了一杯凉茶,看起来也不像是另外有人的样子。他这么仔细观察的时候,苏青也很坦然,就靠在门边,随他查看。
目光把房中都搜了一遍,他这才偏回头去看身侧女子,终于开口,“魅影姑娘。”
他记得这个女子在边境救过自家王爷的命,也知道王爷待她总是有几分不同,这些日子在朱越也一直没能找到她的踪迹,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了。
是巧合吗?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军人,杜承明本能地保留了几分警惕和怀疑,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重去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大堂里同样镇定自若的老雷身上。
他当然不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镇定,不过是因为这临水客栈密道层叠,到处都是暗门,在他们搜查的间隙,徐穆早就顺着密道离开,哪里还用花心思和他们周旋。
老雷才懒得跟杜承明对视,他看着二楼走廊上的苏青。
奇怪怎么没和老大一起走?
苏青没看到属下狐疑的眼神,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一队金爵卫楼上楼下的翻找搜查,眼里有丝丝冷光,语气里却还带了几分笑意,“怎么,这是哪里吹来的风,把常年驻守帝都的金爵卫都吹来了这小小的朱越城?”
杜承明转回目光,看着面前这个神色一派轻松的女子。他眼里也有考虑掂量的沉思神色,好半晌只问道,“姑娘,王爷让我问你一句话——对于徐穆假扮欺君之事,你是否知情?”
没想到他思忖了这么久,最后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苏青反倒愣了一瞬,接着便是“噗嗤”一乐,好像浑不在意,“你家王爷问的话好奇怪,他这么英明神武,只怕早就猜到答案了,非要来我这里确认一遭干什么?”
“这么说,”杜承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姑娘知情的了?”
苏青歪头一笑,“我若说我不知情,你们信吗?”
“那既然如此,”杜承明默不作声地退了一步,声音骤然一低,“那就只能得罪了。”
苏青眉头微敛,还来不及开口问,就听见杜承明扬声吩咐,“来人,拿下!”
第101章 刺激()
八月十五。
天一亮,敬怀王府就忙碌起来。中秋宫宴准备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才到良辰佳节。苏其墨自从昌绮回来后心情一直就不好,再加上又到了年年最不愿意过的一个节日,一大早出现在王府众人面前的时候脸色就阴沉不定,池梭跟在他身边还没想好怎么安抚,王府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一大清早,白瞿城内家家户户都已经有了节日气氛,平民百姓家虽然普通,自家备一点月饼准备一下家里人的团圆饭也就过去,但心意却总是满满当当,更不用说那些显赫的达官贵人,向来都会将琴铃阁作为过节的最佳地点。按照往年的惯例,中秋这样的节日,琴铃阁正是最忙的时候,而作为阁主的莫轻琴更是每年都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要硬挤出来,却没料到今日这样的时刻,居然悄无声息地一个人来拜访敬怀王府。
门房来报的时候,苏其墨正在打点进宫的行装。他今日行程繁多,先要进宫给青琅帝请安,再去宫城巡防营检查一遍内宫巡防事宜,估计等忙完了,也就到了晚上的中秋宫宴了。莫轻琴突然来访,就算是他也难免有些意外,看了眼天色尚早,便挥手让池梭去请了。
莫轻琴跟着池梭进了正厅,看到苏其墨负手站在厅间,正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柄长剑。他背对着外面,看不到他的神色,顺他仰头的角度去看,能看到剑鞘古朴精致,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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