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芝今儿特意换了身较为正式隆重的衣衫,粉地儿绣金圆袖衫,紫色孔雀翎纹月华裙,金钗玉钏好不华丽,晃得周氏眼睛的都花了。
见了景芝,知道她今日乃是随着锦乡侯世子特地过来拜见自己舅母的,洛娉妍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景芝却是欢喜得很,急忙就松开了章嬷嬷的手,挽着洛娉妍的胳膊,一面儿说话,一面儿熟门熟路的朝内院儿走去。
走到周氏跟前儿时,景芝挑了挑眉扫了洛娉妍一眼,见洛娉妍并无多余表示,便朝周氏淡淡地点了点头准备越过。
谁知周氏今儿也不知抽了什么疯,满脸堆笑道:“娉妍也没遣人知会一声儿景芝小姐什么时候到来,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周氏本是想要为洛娉妍挣脸,故而主动示好表示自己对亲家的重视,谁知这话儿听在洛娉妍耳里,却是另一个模样。
洛娉妍顿时敛了神情,冷冷地扫了周氏一眼,淡笑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儿?如今我管着府里中馈,若什么事儿都要先遣人知会您……”说到这儿洛娉妍顿了顿,见周氏正要开口辩驳,冷笑道:“那这成日里也不必做别的事儿了。”
洛娉妍说完挽着景芝的胳膊便越过了周氏,只留下周氏满嘴苦涩地站在二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也不是,怄也不是,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了。
周氏望着洛娉妍与景芝越走越远的背影,喃喃道:“我原是好意,怎么就不领情呢?”
白芷闻言很是想笑,却又瞧着周氏那模样很是可怜,不由叹了口气劝道:“夫人也想想,之前那么多不愉快,您也没说清楚,大小姐哪儿一时转得过弯儿来?您若有心大小姐总会知道的。”
周氏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起来,只耷拉着肩膀转身往大花厅而去,在她想来,无论如何今日既是正式登门拜访,那少不得回头景芝与景蕴兄妹还是回来拜见她一番的。自己还不得早早儿去大花厅准备准备?
别说洛娉妍,就是白芷也不知道,周氏为了今日还特地准备了一对上好的芙蓉玉镯,要给景芝做见面礼,一块儿陪嫁的印石,给景蕴做见面礼。
洛娉妍并未将周氏的反常放在心上,只领着景芝一行,一边儿说说笑笑往舅母居住的凝碧阁,一边儿朝景芝笑道:“还没跟芝姐……”刚起了个头,洛娉妍不由便顿住了,看得景芝掩着嘴笑出声儿来。
洛娉妍红着脸也不恼,嗔道:“今儿您就可这劲儿笑吧,总有我笑回来的时候!”说着撅着嘴一直沈寒烟道:“这是我二舅的幺女寒烟,今年刚八岁,最是灵巧不过的丫头。”
景芝过来是早已做好功课的,闻言抿嘴一笑,朝章嬷嬷扫了眼,章嬷嬷立时捧出一只锦盒递了过来。
景芝接过朝沈寒烟笑道:“你姐姐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儿,幸好我哥哥打听到了,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拿去当个玩物还是能够的。”
沈寒烟却是不接,只忽闪着一双水杏大眼,红着脸颊望着洛娉妍,景芝见此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对漂亮的珍珠蝴蝶簪,笑道:“看她作甚?这是我给你的,只管拿去玩儿。”
那簪上珠子颗颗饱满莹润,小的比绿豆还小,主珠却是四颗比拇指头还大的金色珍珠,一对蝴蝶四颗主珠竟是瞧着一般大小,围着一圈圈粉的,白的,紫的小珠子瞧着极为精细。
沈寒烟自是不敢随意结果,仍是等着洛娉妍点头后,才抿着嘴,笑道:“谢谢姐姐!”那声音脆生生儿的,别说景芝,就是章嬷嬷也诧异地望向洛娉妍笑道:“听着音儿与洛小姐到时有两分像。”
景芝更是笑弯了一对凤眼儿,伸手从匣子里取出那对蝴蝶簪,亲手给沈寒烟插在了一对双丫髻上,配着原本双丫髻上的花箍,别提多好看了。
沈寒烟却是一边儿用手小心地摸着俩发髻,一边儿是忙回话抿嘴笑道:“伯母说咱府里就我最像姑母,比表姐还像呢!”沈寒烟说这话时,两边儿脸颊上顿时露出一对深深地酒窝,那得意的小模样看上去可爱极了。
四八一 翁婿()
洛娉妍三人说说笑笑来到凝碧阁,景芝见着傅氏便笑道:“沈太太怎不带初雪一块儿来呢?我还想着要请她到我们府上玩儿去呢。”
傅氏闻言抿嘴笑道:“初雪年下就要出嫁,哪儿还能跟着我们上京,可不得在家里做嫁妆吗?再说也要跟着她婶婶嫂嫂学着管家。”
说到这儿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傅氏叹了口气道:“这女孩子也就在家时日子好过,等成了亲,也是一家老小的忙活,哪还有做姑娘时的舒心日子?”
景芝一听这话儿,莫明的就想起景蕴说过,等洛娉妍过门便让她替自己操办出阁的事儿,小脸颊不由染上一抹嫣红,低头斜眼瞧着洛娉妍掩嘴笑道:“沈太太放心,我们家人少,父亲也常年不在府中,家里还不就妍儿跟哥哥俩?”
而此时被景芝提起的景蕴,正在洛镇源的书房内,一边儿与沈森对弈,一边儿抿着洛镇源亲手煮的菊花茶。
这茶是洛娉妍从江宁带回来的,也是在江宁时曾氏带着她们姐妹们自己动手制作的。
最先是洛继宗与沈琨摆上棋局,洛镇源与沈森在边儿上指挥,最后洛继宗与沈琨干脆让贤。
当洛继宗将景蕴迎进书房时,洛镇源刚好输掉一局,沈森笑道:“这么些年虽说你这官儿是越做越大,可这棋艺还是差的远呢!”说完沈森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镇源闻言自是一脸的懊丧,景蕴低头轻笑两声儿,笑道:“这亲疏远近舅舅莫怪,瑾轩不才也想向舅舅讨教讨教,怎么着今儿也得替岳父大人扳回一局才是。”
沈森一听这话又是一阵大笑,洛镇源却是劝道:“瑾轩可莫要小看你大舅,他这棋艺可是浸淫了几十年,在江南一带那都是难逢敌手的。”
沈琨原本上次见面对景蕴有了那么一丝好感,可今日见景蕴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露出一丝鄙夷的目光,只是他低着头没被人瞧见。
唯有洛继宗很有信心,笑道:“父亲怎能涨舅舅威风灭姐夫志气呢!这棋局如战局,古话儿可是说了,战场无父子,没有交手过谁知道输赢?”
沈森一听这话儿,扫了洛继宗一眼,点头笑道:“可不就是这话儿?”又看向景蕴,却是并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每一代锦乡侯都可谓是兵法大家。遂笑道:“也好,便让咱见识见识瑾轩棋力。”
洛镇源稍作犹豫,起身笑道:“既如此那我去为你们煮茶去,这茶还是娉妍从江宁带回来的,说是侄儿媳妇带着她们姐妹亲手制的。”
景蕴一听这话儿,挑了挑眉,含笑道:“那小婿便却之不恭,偏岳丈大人好东西了。”
洛镇源听着欢喜,哈哈大笑道:“要说好东西,还是你妹妹给娉妍那些个雨前龙井才是好东西啊!”
洛镇源说着还吧嗒吧嗒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洛继宗扫了闻言愣住地景蕴一眼,赶紧低头闷笑,谁知洛镇源偏瞧见了,伸手点了点他道:“你也没少偏你姐好东西。”
景蕴片刻回过神也是苦笑不已,万没想到自己从三哥哪儿偏来给她的,她竟是拿来孝敬父亲,便宜兄弟,而自己不仅没吃着连个名儿也被芝姐儿得了去,偏这话还不好说。
谁知景蕴刚想完,沈森一瘪嘴不高兴地道:“难怪方才瑾轩都说亲疏有别呢,我来了这些天,就没见娉妍那丫头拿点儿好茶来孝敬孝敬我这舅舅。”
景蕴闻言便立时笑道:“舅舅别恼,改明儿我进宫弄点儿孝敬舅舅不也一样吗?拢共才两三斤,她哪儿怕也没有了。”
洛继宗顿时瞪圆了眼,歪着头问道:“姐夫咋知道姐姐哪儿只有两三斤?”说完见景蕴淡淡地扫来,又轻咳了一声儿,遂急忙转口笑道:“也对,那好茶一年才出多少啊,给了我跟父亲,又给了琨哥儿,怕是姐姐哪儿也没有了。”
洛镇源自是听出了其中的蹊跷,心里只有高兴的,遂也不点破,下意识地接口道:“舅兄不每日搁我这儿吃着吗?我也没藏着不是?”
几人说笑一顿,景蕴与沈森已摆开了棋局,洛继宗与沈琨急忙围了过去,说是在一旁仔细观摩,实则心里怎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随着棋局的展开,景蕴仍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沈森却渐渐皱起了眉头。洛镇源煮好茶,凑过来一看不由笑道:“舅兄可算是遇上对手了,就这看来……”
别说洛继宗,就连沈琨再看向景蕴时,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惊叹!大伯的棋力他是知道的,万没想到景蕴年纪轻轻竟能将大伯逼到这个份儿上。
尤其是今日不仅景芝出门特意装扮了一番,就连景蕴也是特意穿了身儿墨绿地儿织金蟒纹团花衮绣圆领曳撒,腰束赤金玉钩绦,坠羊脂双鱼珮,显得格外神采飞扬。再加上景蕴此时淡然自若地神色,沈琨也不得不对洛娉妍被指婚给他越加叹服。
洛镇源话未说完,沈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棋子儿往棋篓子里一扔,摇头笑道:“不行咯,看来这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沈森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正巧这时静宣垂手走了进来,禀道:“老爷,门外有位自称姓万的老爷,递了帖子进来。”
景蕴闻言朝沈森扫了眼,见沈森含笑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言语,洛镇源却是激动万分,慌忙结果帖子扫了眼大笑道:“没想到邵鹏兄竟是今儿就过来了。”
说着洛镇源朝沈森一礼,笑道:“舅兄与瑾轩再次稍后,我带继宗去迎迎他。”
沈森点头笑道:“让琨哥儿跟你一块儿去好了,都是自家人,我与瑾轩吃会儿茶也是不碍事儿的。”
洛继宗却是皱眉看了沈森与沈琨一眼,又小心地扫了景蕴一眼,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那位万伯母可千万别来,就是那位万小姐也最好别来,今儿景芝小姐过府来了,可千万别口没遮拦惹出什么事儿才好。
洛继宗嘀嘀咕咕与沈琨一道,随着跟着洛镇源疾步朝外迎了出去,却不知这世上所谓的祈祷,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四八二 未嫁()
这边儿洛镇源带着子侄将万鑫父子迎进了书房,景蕴与沈森却并不理会,双双与万鑫父子点头示意后,便再次将精力集中在了棋盘厮杀上。
洛镇源子侄三人并万鑫父子,围过来看了眼也都屏气凝神盯着棋盘,不敢有丝毫打扰,沈琨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边儿洛娉妍也亲自到二门处接到了楚四娘母女,一如既往地不待洛娉妍说话儿,万碧便扑了上来,笑道:“洛姐姐,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来看你吧?今儿我也不走了,就在你家留几日好好儿陪陪你。”
洛娉妍忍着笑点头道:“好,回头跟我住一个屋,咱也好聊天儿不是?”
楚四娘看着这小姐妹二人亲热的模样,红了眼圈,抿嘴笑道:“哎哟,我跟紫君年轻的时候,可不就是常常一个被窝睡着,有时聊天也能聊到天亮呢。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干娘将来也有脸见你母亲了。”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洛娉妍见此一时间心里又是感叹,又是哭笑不得,急忙与万碧上前劝慰。
谁知劝慰的话才起头,楚四娘便自己扯了绢子擦干眼泪,板着脸道:“走,咱也别搁这儿站着,先去见见你那位后娘。”说着不屑地冷哼一声儿,也不看洛娉妍满脸惊讶地神色,自顾自地道:“我倒要去她是何方神圣,敢欺负我家娉妍这么些年。”
说着楚四娘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就好像她当真瞧见洛娉妍被周氏欺负的模样似得。
洛娉妍抿了抿嘴,笑道:“见她作甚?舅母还在等着您呢,咱们先去舅母哪儿喝点茶,吃点瓜不好?”
楚四娘自是没听出洛娉妍的推脱之意,爱怜地抚着洛娉妍的脸颊,轻声儿道:“你这傻孩子,干娘难得上一次京城,来了自是要为你做主一回的,难不成咱就让她白欺负了去?”
说着拉起洛娉妍的手,态度坚决地道:“放心,有干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了我家娉妍去。”
万碧此时也急忙附和道:“可不是这理儿?洛姐姐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咱今儿说什么也要讨回些利来。”说完露齿一笑,弯着眉眼道:“往后洛姐姐也别怕,我就住在你这儿,看她好敢不敢欺负人。”
楚四娘闻言欣慰地点头道:“这就对了,紫君就常说,姐妹就是要相互帮衬,这样便谁也欺负不了咱们。”
洛娉妍与英儿还好,到底是知晓些楚四娘的性子的,只蕾儿一脸古怪地望着眼前这对母女,想笑又怕惹了二人恼怒令洛娉妍难为,只得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努力忍笑。
英儿见洛娉妍一脸为难,便想着是不是上前帮着劝解两句,谁知万碧也看出洛娉妍不愿她们去见周氏,眼珠子一转笑道:“我们一家来洛叔父府上做客,若是不去拜见叔父这位继夫人一番,也不合礼数,没得倒是让人笑话儿咱不懂规矩。”
洛娉妍一愣,知道万碧与万伯母怕是下定了决心,今儿若是见不着周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得没好气地横了理直气壮地万碧,苦笑着摇头道:“既如此,那我便陪伯母与碧儿走一趟。”
在洛娉妍看来,虽然楚四娘与万碧经常气得舅母说不出话来,便是自己也常常哭笑不得,但却都是极为简单的人。今儿周氏举止反常,说不得就没她给利用或是羞辱了。
楚四娘却是拿定了注意,今儿是要去替洛娉妍出气的,洛娉妍到底是晚辈,若是在场多尴尬啊?闻言急忙笑道:“不需娉妍跑这一趟,遣个小丫鬟给我领路,你带着碧儿去见大嫂才好。”
蕾儿也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又听楚四娘说要替洛娉妍出气,生怕洛娉妍反对,急忙笑道:“奴婢领太太去慧园,回头还能领太太去舅太太住的凝碧阁。”
英儿没好气地拽了拽蕾儿的袖子,蕾儿却是不理的,洛娉妍自是瞧出了蕾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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