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么大的京官,还在乎这点小钱?我看八成是顾青山贪污,把谭大人给的银子自己留下了,却想让咱们白干活。”尹小栓恨恨道。
说到这,吴二狗激动的站了起来:“这事没准还真是让你说对了,那天是我领着京城的大人去后山找顾青山的,当时给了他一个大包袱,瞧着可不少钱呢。人家可没说盖学堂不给工钱。”
吴小力冷笑:“真没想到顾青山这家伙心这么黑,昧下的黑心钱他肯定不敢跟谭大人说,等以后谭大人来的时候,咱们就去揭穿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得意。”
村里也有些人持观望态度,他们觉得顾青山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小气,说是不给工钱,也许会偷偷给了呢。若是给了,他们就也去干活。于是,这些人每天收工以后,都会遇到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工钱的事。当得知确实没给工钱之后,都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月底,房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人们每天起早贪黑干的挺累,顾青山鼓励大家别休息,加紧干,因为马上就要芒种了,地里种瓜点豆活儿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三十早上一到工地,就见傻福来脸上添了几道抓痕,人也蔫头耷拉脑的。顾青山走过去关心地问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就歇两天。
傻福来摇摇头,蹲在地上有点委屈的抿着嘴,不说话。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跟哥说,别怕。”顾青山蹲下高大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我媳妇打我了,说说说我不干地里的活儿,还还吃的挺多,我我我”他真的觉得挺委屈的,干一天活儿很累,他每天回到家都很饿,知道家里粮食不多,他也就吃个半饱,可是还被媳妇嫌弃吃得多。快芒种了,家里连买谷种的钱都没有,他媳妇让他跟顾青山借钱,他不好意思开口,昨天晚上就被媳妇抓破了脸。
顾青山点点头,站起身子看着大伙儿:“我知道,干活儿费力气,大家每天起早贪黑来干活,肯定费口粮,这么多天大家没有一句怨言,坚持到了最后,明天这房子就能上梁封顶了。今天我去趟山里,打点野味儿回来,晚上咱们烤肉吃,给大家打打牙祭,另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商量。”
“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说干啥我们就干啥。”吃不饱的王连喜干活挺实在,这些天瘦了五斤,跟个刀螂似的。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黝黑又丑的年轻媳妇手里拿着笤帚疙瘩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傻福来,你敢不听我的话是吧?不让你来了,你还敢来,跟我回家。”
吴福来一瞧凶悍的媳妇追了来,吓得直往顾青山身后躲。
顾青山向前几步迎了上去,沉着脸道:“福来家的,你这是干什么?他是你老爷们儿,有你这样拎着笤帚疙瘩满村追着他跑的吗?这不是你们家炕头。”
福来媳妇被顾青山的气势吓到,不自觉的退了两步,知道他是村里最大的财主,从心里边多少还是有点怕的。可是转念一想,那又怎样,自家也没沾过什么光,也不欠他的,怕他作甚。便梗着脖子大喊大叫:“我叫福来回家怎么了?关你屁事。他傻,天天来干活,还没有工钱,这样的傻子就该打死他,让他清醒清醒。”
旁边的男人们纷纷指责福来媳妇,顾青山冷声道:“我告诉你,福来是我好兄弟,我不许你欺负他,以后你再敢抓破他的脸,我就让他休了你,再给他找个好媳妇。”
福来媳妇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你说笑话呢吧,他们家敢休了我?休了我,还能娶得上媳妇?就他们家穷的,要不是我家不要彩礼,他连我都娶不上呢。”
顾青山板着脸丝毫不让步:“你们家如果要彩礼,你也未必嫁的出去。福来是没有钱,但是我有,我乐意给他花,你敢欺负他,我就给他出钱另娶个好媳妇,你信不信?”
福来媳妇一愣,咬着嘴唇狠狠瞪一眼缩在后面的傻福来,气的扔了笤帚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还说是他的好兄弟,那你干嘛欺负我?我为啥跟他吵架呀,家里都没钱买谷种了,他还傻乎乎的来给你干活儿,我让他跟你借钱,他还不肯说,你说要这么个男人有啥用?要休就休吧,休了我也比跟着他饿死强。”
顾青山回头问吴福来,确定他媳妇说的是真的,就大步走回家里,拿了一吊钱出来给福来媳妇:“这些你先拿回去买谷种吧,我也没打算真的让他休了你,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的,不过,你也不能欺负他,福来是个实诚人,以后你会跟着他享福的。”
福来媳妇本来是想让男人借二百文,人家一下子给了一千文,把她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抹了把泪从地上爬起来,对顾青山鞠躬道:“大哥,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他了,他总说你是大好人,我原本还不信我,以后只要是他跟着你混,不管干什么,我都不拦着。”
女人抱着一吊钱飞快地跑走了,连扔在地里的笤帚疙瘩都不要了。顾青山让大家接着干活,吃过午饭就进了山,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就扛了一头羚羊、拎了两只山鸡回来。
要说不想吃肉,绝对是假话,大家一下午都不停地朝着山里看,就盼着顾青山早点回来。见他满载而归,两个小伙子飞奔着去迎他,接下手里的猎物,欢喜的跑回去。
顾青山回家换了件衣服,拎了一个包袱出来,把大家叫到一起,朗声道:“今天咱们也没啥活儿可干了,就早点歇了吧,一会儿我从家里拿调料过来,咱们烤肉吃。”
傻福来早就馋的不行了,盯着他的包袱道:“那里边不不是调料啊?”
顾青山解开包袱给大伙一瞧,竟然是满满的一大堆铜钱:“这就是我要跟大家说的事,农家人都不富裕,这两天又赶上芒种了,大家依然坚持着每天起早贪黑盖房子,我心里也很感动。说好了盖房不给钱就是不给钱,但是明天上梁封顶之后,这学堂就盖完了。咱们放五天假,大家忙活一下自家地里的事情,初七就还来这里找我,因为下一步要建园子,种花种树,我的砖窑也想再扩建一个,这些都需要人手。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每年除了冬三月歇着,其他九个月都有活儿干,农忙的时候放几天假,不扣钱。按照每个月五百文给大家发工钱,说定了,就咱们这些人,别人不管是谁,都不要。今天先把下个月的工钱预发了,因为芒种大家都要用钱。每人五百文,十八个人,这是九吊钱,两个人分一吊吧,只要是愿意以后长期来干活的就领钱,不愿意干也没关系,不强求。”
众人惊得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一个月五百文,一年可以干九个月,那就是四千多文钱,是几亩上等良田的收入了。
跟着青山有肉吃,这话不假呀!
好日子()
福来捧着半吊钱到河边洗衣裳的地方找媳妇的时候;小栓媳妇、小力媳妇和吴兰兰等人都在河边一起洗衣裳呢。
福来媳妇一看他手里的钱;楞了一下:“顾大哥不是已经借给咱们钱买谷种了么;怎么你又找他借钱了?”
“嘿嘿!媳妇;不不不是借的;这是是我的工钱。”吴福来憨憨笑道。
小力媳妇凤眼一挑;凌厉的瞧了过来:“不是说盖学堂不给工钱么?怎么给了?”那一串钱;目测着就有几百文,可不少。
傻福来不会说谎,憨笑着说道:“青山哥说说说了;这不是盖盖房子的钱,是我下个月的工工钱。五百文,以后;每个月月都有钱。”
小栓媳妇一听就急了;扔了捣衣砧,跑过来急急地问他:“你是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发五百文的工钱;每个月都有活儿干?”
傻福来摆手:“不;不不是;一年干九九个月;他们说挣挣四千多文哪。”
“他们?你的意思是盖房子的那些人都有每月五百文的收入?”小栓媳妇瞪大了眼。
“嗯;青青山哥说;只要我们十八个,别别人谁来都都都不要。”傻福来骄傲的扬起了头。
“这怎么可能?”小栓媳妇喃喃自语,一把揪着他问道:“哪来的那么多活儿?怎么可能月月发钱?”
“青青山哥说;修园子;种种花种树,还要再加加加砖窑。”福来媳妇听明白了怎么回事,高兴的合不拢嘴,难怪今天早上顾青山说让她好好过日子,以后会跟着福来享福的,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些。
“一年稳稳当当挣四千多文,家里有十亩好地的都未必有这收入呀,这是要发大财了,攒几年就能盖新房子呀。你这是吃上皇粮有了稳当差事了,走,咱回家去,给你做好吃的,今天让你敞开吃,吃个够。”福来媳妇一把推开小栓媳妇,拉起自己男人兴冲冲回家。
“不不啦,你把钱拿拿回家,我去长水哥家,今今天烤肉吃。”傻福来乖乖的上交了五百文钱,跟着媳妇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说着经过。
原本是要在工地烤肉的,可是青山哥的媳妇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青山哥就不跟他们烤肉吃了,回家看媳妇去了。于是就变成了到宁长水家烤肉吃,他家六间大瓦房,院子宽敞。
河边的三个女人都听清了怎么回事,却惊得回不过神来。吴兰兰都没心情洗衣裳了,别说是那两个能算计的媳妇,纷纷快步跑回家去报信。
吴兰兰回到家,飞快的晾上衣服,到里屋照照镜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头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到了堂屋,她娘已经烙好了饼,菜是小葱蘸酱。她扫了一眼桌子,说道:“我想姗姗了,不在家吃了,去我姐家吃饭,你们吃吧。”
吴老爹看着闺女飞一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气道:“这丫头,嘴叼了,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就去她姐家。你还能在你姐家吃一辈子呀?十七了,也找不着个合适的人家,唉!今年一定得嫁出去,不能再拖了。”
吴兰兰脚底下走的飞快,并没有听到她爹的唠叨,刚到姐姐家门口,就听到一群大男人正在高声谈笑。她躲在门外探头瞧了瞧,果然,宁喜叔正在烤肉,姐夫宁长水在给他帮忙打下手,台阶上、桌子边坐着宁馨爹、宁江、宁涛、傻福来等人,还有几个她不认识,可能是外村的。跟那几个外村男人坐在一起的果然有他——王连喜。
吴兰兰下意识的摸摸鬓角,像是要判断一下的自己的发髻是否乱了,然后按了按胸口,稳住表情,看准了正在院子里跑着玩的宁姗姗,迈步进了院子。
“姗姗,想小姨了没?”吴兰兰一把抓住跑到墙边的外甥女,抱了起来。
“小姨,小姨今天我家吃烤肉,小姨你也一起吃啊。”两岁的小丫头没那么多心眼儿,见小姨来了,就把手里的野花插在她头发上,拍着小手笑:“小姨真好看。”
追着女儿过来的吴菁菁看到了妹子:“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家里人多,还都是大男人,你”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吴兰兰朝着人群看了一眼,刚好遇到王连喜看过来的目光,赶忙转头,心里却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姐,我就是想姗姗了,过来跟她玩会儿,没想到你家这么多人。要不然,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大厨宁喜一边烤着肉一边喊道:“长水家的,再拿点糖过来。”
“哎,来啦。”吴菁菁回头应了一声,就小声对妹妹道:“算了,既来了就别回去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这些人大多是咱们村里的叔伯大哥们,也没啥,你帮我看孩子吧。”
“哦。”吴兰兰心中窃喜,抱着姗姗走到墙角的榆树下玩耍。她不用回头瞧,也知道那个人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的确,从看到吴兰兰进门的那一刻,王连喜就忍不住往这边瞧。自从去年相过一次亲,她就在在他心里住下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却总是忍不住想看她一眼。他平时没少来宁家庄,也在街上碰见过吴兰兰几回,都是远远的望一眼,从不敢凑上去搭讪,因为怕被人家骂。
大厨宁喜的第一批烤肉串做好了,让大家每人先拿两串吃着,其他的马上就好。
王连喜走过去拿了两串却没吃,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榆树下,轻声道:“来,宝贝儿,吃肉串了。”
说着,把手里的一支肉串递给了宁姗姗,另一串悄无声息地递到吴兰兰面前。
吴兰兰垂着头不肯接,脸上早就绯红一片,这要让人家怎么接嘛,还“宝贝儿”,虽说是跟一个两岁的孩子说这话没什么错,可是她要是接了那肉串,岂不是
他见吴兰兰不肯要,心里就没底了,低声解释:“我是说孩子呢,你当然你快接了吧,一会儿让人瞧见跟怎么着似的。”
吴兰兰还是不肯,红着脸小声道:“你吃吧,我吃过饭了。”
“尝一个吧,你看他们都吃的多香。”王连喜特别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能把这个肉串吃掉,比自己吃要高兴的多。
“你吃吧,看你瘦的,跟个刀螂似的。”吴兰兰始终没敢抬头看他,垂着头扫了一眼,刚好看到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里边应该是揣着今天刚发的五百文工钱吧。
若是一个小伙子盯着姑娘的胸口看,那就是耍流氓,不过,换成是一个姑娘看小伙子的胸口,这个小伙子一般会理解为她对自己有意思。
王连喜今天心情热别好,得了长久的差事,领了工钱,还跟心爱的姑娘说了几句话,她并没有骂他,还心疼他瘦,让他吃肉呢。
受宠若惊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把肉串往她手里一塞,就转身快步走掉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在她身边久留,哪怕他特别想这么做。
虽然时间不长,可还是被眼尖的宁涛发现了,就笑呵呵的打趣他:“四喜丸子,你跑那边去干嘛了?”
王连喜老脸一赧,跑过去蹲在火堆边,佯装自己的脸是被火烤红的。“我去给长水哥家的小娃娃送肉串吃啊,跟你们似的,就知道自己吃。”
宁涛忍不住大笑:“我们是没你有眼力,你眼神儿多好呀,姗姗那么小的孩子,还蹲在树底下都能被你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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