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一共是十二间的大院子,门口这边修一道高高的影壁墙,对了,你觉得上面画山水好,还是题字好?”
宁馨羡慕地望望洒了白色石灰圈起来的那一大片地方,原先自己家的房子是宁家庄最大的,一共七间,现在青山哥要盖十二间的大宅子了,简直不得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呢。
“我觉得影壁墙还是画山水吧,咱们村里也没有几个认识字的人。”宁馨低声道。
顾青山懊恼的掐掐自己手心,怎么忘了她不识字呢,自己也不过是跟着谭士礼学了一些简单的字罢了,是不是要被宁馨笑话自己虚浮爱显摆了。
“其实我本来也是想画山水的,就是就是在城里看到的影壁墙大多是题字,所以才不过想想也是,咱们是乡下,就该有个乡下的样子,学人家城里做什么。宁馨啊,你看看房子旁边的菜地留多大合适?”顾青山赶忙引开话题,带她到房子西面看打麦场、菜地、荷塘的预留地。
宁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青山送她回来的,到了门口,把装了二百两银子的褡裢,和十六吊钱包袱交给她带进去,他才转身走了。
他请宁馨帮忙保管这些银钱的时候,她本来是不答应的,后来是他苦苦哀求,说明天这里盖房子,人多杂乱,银子容易丢,宁馨才勉强答应了。
回到瓜铺边,顾青山兴奋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连银子都给了她了,她现在就像一个管家婆,嘿嘿!
拿起弓箭、背上大刀,他利索的上了山。不到一个时辰,就打了一只几十斤重的獾猪,掏了一窝野兔子回来。
万事俱备,心情大好,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的小伙子十分畅快。
三月初九,艳阳高照,春风十里。一大早,村东就响起了欢快的鞭炮声,尹四婶请来了塔前村最好的瓦匠石大柱当盖房班子的头儿,来自周边三个村子的二十个小伙子都扛着铁锹,拎着瓦刀早早聚齐了。
石大柱沿着丈量好的四条圈边线用麻绳找平找直了,大喊一声:“三月初九,开工喽!房东大吉大利,娶漂亮媳妇,生一大堆孩子,长长久久哇!”
“好!”众人大笑着齐声应和,洪亮的声音直冲云霄,连躺在床上睡懒觉的吴二狗都被惊醒了。他迷瞪着双眼晃到了村东,就见到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二十来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大清早就十分卖力的在挥舞着铁锹干活。热火朝天的场面让他这个懒汉都想去铲上几锹,只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刚好,有两个老婆子到河边洗衣服,就听孙婆婆说道:“你瞧瞧,人家顾青山哪真是不得了了,要盖十二间大瓦房啊,别说咱们村,就是整个涞水县也难找这么阔气的宅子了吧?”
“是啊,”旁边尹婆婆也不无羡慕的望了过去:“你瞧这些小伙子们,干的多卖力气,每天给二十五文工钱,还管一顿肉菜,要是我家老头子还能干,早就去帮忙了。”
吴二狗咂咂嘴,二十五文还有肉菜呀,难怪这些人一大早的就拼了命干活儿。他暗暗后悔自己上次打宁馨的主意,得罪了顾青山,要不然自己也可以混几天肉菜吃的。
唉!谁也没长着前后眼,要是知道顾青山能活着回来,他是绝对不敢惦记宁馨的,哪怕一点点都不敢有。
他惧怕的男人此刻正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看着人们挖地基,飞扬的尘土正如他此刻飞扬的心绪,心尖上一会儿是漂亮的新房子,一会儿是娇美的新娘子。想想此刻的宁馨,应该已经到了尹四婶家吧。一大早,他就把獾猪和野兔送了过去,特意叮嘱四婶留着两只兔子给宁馨带回去。
一上午的时间,地基挖好了一半,红日当空,众人挥汗如雨都不算什么,只眼巴巴地等着吃肉菜呢。普通的农家汉子们除了过年时能吃上几顿肉,大多数人已经两个多月不知道肉味了。
一大群人进了尹四婶的家门,马上被满院子的肉香味熏醉了,真香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碗猪肉粉条炖白菜,菜上飘着一层油花,猪肉不是切成细丝,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吃着真过瘾。
“真解馋哪!”
“嗯,我得吃十个馒头。”
“你小心别把肚子撑爆了,哈哈”
人们大口满塞的吃着,有的蹲在台阶上,有的坐在树底下,别提多热闹了。肉香味四散开来,大半个宁家庄的人都在赞叹顾青山的好本事、好运气。
被崇拜的男人却没有急着吃饭,进了厨房去看宁馨。她正蹲在地上清洗大白菜,一双小嫩手被泡的有些浮肿。顾青山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身子,垂眸注视着肿胀发白的小手,心疼极了:“宁馨,你洗了多少菜?怎么累成这样?”
宁馨把双手在围裙上擦擦,笑道:“没事,青山哥,你饿了吧,我给你盛菜。”
盛菜的活儿是小栓媳妇在干,她盛好一碗就放在窗台上,院子里汉子们会自己来端。她见顾青山进来了,眼神一亮,瞧着他,就像在瞧一个会走路的金元宝。忙不迭的盛了一碗菜,还特意多舀了几块肉在里面,双手捧着给顾青山递了过来。
顾青山一门心思的看着宁馨拿了碗去盛菜,没注意小拴媳妇从旁边绕了过来,差点把一碗上好的肉菜撞翻在地。
“青山大哥,这是我给你盛的,快趁热吃吧,我去给你拿馒头。”小栓媳妇兴冲冲的笑着。
顾青山却没有接,淡淡道:“你吃吧,你们也忙了半天了,宁馨去给我盛了,马上就好。”
说罢,转过身去看宁馨,就见她盛了满满一大碗,左手端着,右手把勺子放下。顾青山赶忙过去接:“我来,你别烫着。”
“我哪有那么娇气。”宁馨笑着把碗给了他,又从旁边锅里拿了一个温着的馒头:“先吃一个吧,一会儿再回来拿。”
“好。”顾青山接过来,却没急着吃,嘱咐宁馨道:“你快吃吧,别洗菜了,手都累成那样了。”
小栓媳妇咬着下嘴唇瞧着金主顾青山,要论对他的恩惠,自然是尹家比宁家更大,可他这是什么态度嘛,只瞧见宁馨受累了,瞧不见别人?
同样是挣二十五文钱,宁馨白捡了便宜差事不说,还被东家感恩戴德的。这一上午,她是有点欺负宁馨,不过,她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藏鞋()
吃完了午饭;汉子们都急着往回走;接着干活儿。农家人都实在;吃了人家这么好的饭菜;不卖点力气自己心里都觉着过意不去。
顾青山扫一眼埋头苦吃的小栓媳妇以及她面前那满满的一碗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灶台上;碗里没有几块肉的宁馨。
心里的气不知不觉就蓄满了;他心爱的姑娘,决不能受外人的半点气。
尹四婶和小霞负责做馒头,到隔壁孙婆婆家做好了端过来;此刻在那边收拾厨房,并不在这里。看样子是小栓媳妇和宁馨负责做菜,择菜洗菜切菜的活儿估计是都给了宁馨了;小栓媳妇也就是切完肉烧火。
“宁馨;我让四婶给你两只兔子,你拿回去给宁斌哥补补身子;四婶没忘了吧”顾青山假装无意的问道。
宁馨赶忙点头:“小栓嫂子给我了;就在那边篮子里。”
顾青山走过去一瞧;果然不出所料;是最小的那两只。昨晚他掏了一窝兔子;两只大兔子得七八斤重;一只大半的也就三四斤,还有一只幼崽不到两斤的样子。
“怎么是这两只小的,那两只大的呢?”顾青山脸色不太好看了。
小栓媳妇有点怕;这个男人和自家男人不同;既高大又有本事,沉下脸来的样子着实让人害怕。不过,那两只兔子她已经藏起来了,就等着下午不忙了拿到镇上去卖,若是此刻拿出来,岂不是承认自己私藏了么。
“那两只炖在肉菜里了,娘怕半只獾猪不够吃,我就把两只兔子也炖在里面了。哦,獾猪还有剩下的半只,在菜窖里放着呢,是想明天炖菜用的。”小栓媳妇赶忙解释。
顾青山懒得听了,嘱咐宁馨早点回家,就急匆匆走了,却没忘了在院子里瞧一眼,并没有发现晾晒的兔子皮。
小栓媳妇着急去镇上卖兔子,见他走了,就对宁馨道:“我有点事得回趟娘家,现在就要走,晚上还要早早赶回来发面预备蒸馒头呢,你把锅碗刷了吧,一会儿我娘回来,替我说一声。”
宁馨点头应了,麻利地开始干活儿。她不在乎多干少干,这是在帮青山哥干活儿,为的是他的新房子,不是替尹家干,就算尹家狐假虎威,她也可以忍。
小栓媳妇从柴房里找出自己的篮子,用一块蓝花布把两只沉甸甸的大兔子盖好,扫了一眼厨房里刷锅的宁馨,“切”地嗤了一声。曾经的里正女儿,家里娇的跟大小姐似的,从不让她到田里干活,如今怎么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吧,看着她受委屈的模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镇上,就把两只新鲜的大兔子摆出来卖,她面皮也厚,敢吆喝,把两只野兔夸得简直跟人间美味似的。也算她走运,夏家布庄的大少爷听到吆喝声从店里出来瞧,想起妻子宁娟这几日因为怀孕吃不下东西,就打算买下来,问她多少钱。
小栓媳妇不知道这是宁家庄的姑爷,见他十分想买的模样,就狠狠心往高处说:“兔子肉一般三十文一斤,我这是山里的野兔子自然得卖四十文,这两只一共十六七斤,怎么也得值六百多文,这样吧,给你算便宜些,最少五百文,再低我就不卖了。”
她狡黠的眼睛看向布庄少东家,若是他嫌贵,可以再降些,反正也是白捡的。夏家有钱,媳妇又是怀着身子的,夏禹自然不在乎这点铜板,也懒得跟一个妇人费口舌,爽快的去店里取了五百文钱给她,让小伙计赶紧把兔子送回家里炖上,让宁娟晚上吃。
五百文哪!半吊钱!小栓媳妇挎着篮子走的飞快,生怕被别人抢了去似的。自从成了亲,婆婆把家里的银钱管的死死的,男人又没出息,也给不了她私房钱,每次到镇上赶集,也只是给她三五个铜板的零花钱罢了,想买点零嘴儿都难。
这下好了,顾青山这房子可能要盖一个月,如果每天想办法抠唆一点,那一个月下来是不是可以攒下几千文钱了?天哪,简直不敢想,那是多大的一堆钱呀。
红日西斜,顾青山那边此刻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地基差不多挖好了,大家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把这项活儿干完,明天一早就开始垒墙了。虽说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和肉菜,可是谁也不好意思干那亏心事。
天色渐暗,众人干完活儿回家去了,顾青山一边围着地基收拾,一边不断望向村口的方向。涞水河在静静的流淌,家家户户房顶上都冒出了炊烟,他在期盼着心爱的姑娘来给自己送饭呢。
最近是越来越想她了,恨不能一天到晚都能瞧见她才好。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至少也要见她两回吧,晚上若是见不到她,他会睡不着的。
远远的,一个挎着篮子的姑娘从村口走出来,直直的朝着这边来了。顾青山心中一喜,便不再看向村口,只快步跑到河边洗脸洗手。
等他洗完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姑娘也走近了,一看那壮实的体型就不是宁馨,是小霞。
顾青山心里的失落简直没办法形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宁馨,地基挖好了,你不来瞧瞧么?一下午没见面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他这边委屈哒哒的朝河里摔着石子,却没想到那边宁馨也正在纠结。晚上宁馨娘蒸了野菜馅的包子,想让宁浩送去,却找不到那小子了,就去问宁馨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宁馨正在炕上做一双男人的鞋,每扎一针下去都很注意,务必要针脚匀称密实,上次他出征的时候给他做的那双鞋因为时间紧,针脚实在不怎么样,简直拿不出手。这次若是再做的不好,还不被他笑话死了。
“宁馨哪,你知不知道小浩跑哪疯去啦?”宁馨娘推门进来。
宁馨正想着他看到鞋会不会夸自己手艺好,娘突然闯了进来,吓得她下意识地就把鞋塞进了炕桌底下。
宁馨娘一愣,她瞧见那是一只男人穿的青布鞋了,只是从没见宁馨这样藏过东西。她也时常给老爹和大哥做鞋,有什么可藏的呢?
宁馨娘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若真是给自家人做鞋,她肯定不会藏。那只能说明这双鞋是她偷偷做给某个男人的,会是谁呢,难道是董少成?
虽然跟董家退了亲,但是董少成对宁馨那毫不掩饰的喜欢,当初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会不会他私下里找了宁馨,甜言蜜语地把她哄好了,偷偷跟她来往。
宁馨娘直觉上觉得闺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藏鞋这一点实在是说不通。
她藏得不是鞋,是女儿家的心事。
算了,先别逼问她了,这些天孩子过得也挺苦,过些日子留神她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再说吧。
宁馨看娘亲的脸色变了几变,就知道被她发现了,顿时有些后悔。藏什么藏呀,就说给青山哥做的怎么了?他给自家帮了这么大忙,难道不该给他做双鞋么?自己都想不明白刚才娘进来的那一瞬间,为什么要藏。
“我我也不知道,从四婶家回来,我就在自己屋子,没瞧见他。”事已至此,宁馨也不打算解释了,越说反而可能说不清了。
“哦,我想他给青山送包子去呢,这孩子,算了,还是让你爹去吧。”宁馨娘一边说一边往回走,正碰上宁浩进门,于是毫无意外地数落了他一顿,把装好十个大包子的篮子递给他。
“正好,我想去瞧瞧青山哥的新房子呢,现在村里都传遍了,青山哥要盖十二间大瓦房,气派的不得了,还有好几家都想把闺女嫁给他呢。”宁浩对这差事很满意,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走。
“啊。”宁馨低低的惊呼一声,才发现刚才只藏了鞋,针还攥在手里,不知怎的被扎了一下,还扎的挺深,立马有血珠冒了出来,疼的她心尖上颤了一下。
宁馨娘皱着眉头看过去:“你又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