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似乎想说话,但碍于邵元松的冷厉,半低了头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即便如此,谢氏也十分不安,频频朝李嬷嬷看去,不一会儿开口道,“你父亲也给琼姐儿和旭哥儿备了东西,姨娘去给你们拿过来。”
年若可以想象李嬷嬷私下里会如何教训谢氏,有些不情愿,“旭哥儿百日宴的时候,父亲不是捎了东西来么?”
“百日宴是百日宴,”谢氏嗔道,“你父亲最挂念的人就是你,若不是他实在太忙,往来不便,他恨不得月月给你捎东西,这次听说我要过来,特地空了一天出来去置办呢”
年若没再说话,说什么往来不便,其实不过是借口罢了。
年大人是真心疼爱她的,但他性子太软了,年府的整个后宅都是周氏说了算,他在的时候能回护她一二,他一旦离开,周氏整治人的法子多的是。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年大人有时候反而不敢跟她们母女太亲近,怕惹得周氏不快更加变本加厉。周氏可以拿捏他的地方太多了,自己爱的女人、女儿、年老太君,甚至包括年家亲近的族人
年若实在无法,便道,“正好院子也已经备好了,姨娘要在这里常住,顺便好好收拾一下吧,来日方长”
谢氏听了似乎大大的松了口气,对夫妇俩道,“有劳你们了。”
邵元松看着谢氏和李嬷嬷的背影,眉头微皱,“那嬷嬷是周氏的人么?要不要想法子支走?”
“姨娘不会同意的,”年若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是是我曾祖母的人”
“年老太君?”邵元松有些惊讶,“我仿佛记得她不怎么管事啊?就算管事,也不至于去管个孙子辈的姨娘吧?”
“不知道”年若叹了口气,要说年府最让她看不懂的人,就是年老太君了。
年大人年正宏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去世了,年老爷和年老夫人夫妻情深,也怕委屈了儿子,一辈子都未再娶正妻,年老太君也没干涉,只是接过了襁褓中的年正宏,一手带大。
据说谢氏是老太君礼佛去的路上捡回来的小丫头,五六岁的时候就养在身边,长到八九岁后便跟在身边伺候着。
照理说,年老太君应该喜欢她才对,可等谢氏长到十三四岁,老太太对她却越来越冷淡,本来大家都以为她以后会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结果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老太太说她针线好,便让她做了自己的专属绣娘,实际上便是发配了,整日里待在屋里不怎么让出门。
众人全都不明就里,直到两年后,十九岁的年正宏跪在年老太太面前说要求娶谢氏时,众人才知道了原因:谢氏长得太狐媚,竟然勾引年家大爷,所以惹了老太太不喜。
也不怪大家这么想,谢氏的容貌太盛,只要她一出现,一众水葱般漂亮的丫头都会黯然失色,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老太太会看重她,可事实上老太太显然也厌恶她的美色。
也是,能让一向性子软和又孝顺的大少爷倔强坚持,没有哪个祖母会喜欢。但长辈从来斗不过晚辈,在年正宏的百般哀求之下,年老太君松了口,正妻不行,可以纳做妾室。
年正宏也知道要谢氏一个丫鬟做妻是难上加难,便也应下了。
那时还年少天真的年正宏打算的好,着等去国子监读两年书,考上了举人后便纳了谢氏,至于娶妻之事可以一直拖下去,他爹不也一直未娶妻么?
虽然不能给谢氏名分,但可以给她妻子的权利。
初步设局()
都说知子莫若母;年老太君虽然是祖母;但年正宏是她一手带大;怎么看不出来孙儿的想法?又岂能允许?
年家在龙江扎根不过不到两百年;不过因为祖上出了一对父子进士才发迹起来;年老太君的丈夫就是那位儿子的孙儿;两位进士似乎把年家祖坟上的青烟都吸光了;所以下面的儿孙们最出息的也都止步于秀才,好在也在龙江地界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年正宏是年家隔了五辈之后的出息子孙,十八岁就考中了秀才;不过是因为浩王夺嫡之事才在家暂时呆一段日子,老太君怎么能看着优秀的孙儿因为个丫鬟毁了?一改对年老爷一般放任自流的态度,积极的为孙儿物色正妻人选。
在此期间;浩王夺嫡成功登上皇位;国子监重开,年正宏先去去了京都读书。
然后就被因为站了浩王队而更进一步的周家小女儿周氏看上了;年正宏其实是拒绝过周氏的;但周氏向来强势;才不管年正宏怎么想;跟母亲哭求着要嫁给喜欢的人。
周家父母拗不过宠爱的小女儿;便跟年家透出意思来。
那时周家虽然是新贵;但比起还白身的年家来还是势大的多,娶了周家的姑娘,对于年正宏绝对是百利无一害;年老太太欢欢喜喜的应下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正宏再无拒绝的机会。
婚后,迫于老太君的压力,年正宏跟周氏圆房,不久周氏怀孕,年正宏便按规矩纳了谢氏。
年轻的周氏还未有现在的涵养,正准备大闹一场,打杀谢氏的时候,年老太君先出了手:说此事是年正宏做的不对,罚年正宏跪了一夜祠堂,然后把谢氏带走严加管束,本来就被圈在一方小天地中的谢氏更加失去自由,而李嬷嬷就是当时负责管束谢氏的人。
周氏那时还是新妇,老太君又完全偏着她,谢氏被禁足,像是不会再放回来的样子,便也满意了,毕竟由老太君出手,比她出手要好的多,起码不那么伤害夫妻情分。
但等她的大儿子生下来,周氏以为不会放回来的谢氏被送了回来,被允许正式成为年正宏的妾室,周氏第一孩子出生,又在月子里也没什么精力折腾,而且谢氏是真的被的十分规矩,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可见老太君是真心调/教,周氏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下。
她倒是想过给谢氏安排自己的人,但年老太君已经让身边最严厉的李嬷嬷看管谢氏,她不太好插手,随着之后一段日子的观察,发现对方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也就熄了心思。
不过她绝对不允许谢氏好过,一开始碍于老太君的关系,周氏还稍微收敛些,但随着她从老太君那里渐渐夺了管家权,年府后宅被她把的密不透风,便开始明目张胆的打压谢氏。老太君从未管过,周氏见状更加没有顾忌,直到谢氏怀孕。
周氏本来是计划让她一尸两命的,事后年正宏便是再伤心能如何?有她的两个哥哥在,年正宏还是只能供着她!
但已经不管事的老太君又冷不丁出了手,亲自接了谢氏过去养胎,直到生下年若,才又将人送回来,继续撒手不管,任由周氏欺凌她们母子。
这些事情在年府并不是什么秘密,年若结合一些记忆和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很容易就把事情拼凑出来了。
自从让邵元松了解到年府的龌龊,年若也已经无所谓,没什么负担的把这些事情说给了邵元松听。
“你家老太君性子可真够怪的。”邵元松对老太君的做法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她既然看中子嗣,又为何让你受尽欺凌?你爹呢?也不管?”
年若苦笑,语气中并无怨恨,轻声道,“他管不了。周家势大,看周氏的霸王性子就知道周家人的品性,周氏的两个哥哥虽然不至于拿捏爹的仕途,但年家亲族里如今还有几个好苗子他们会毁了年家的根基”
年若的记忆里,年大人在家的时候,周氏还会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但年大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上值不在家的,一旦他给予谢氏母女关心,周氏便会在他离开后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一个主母处置妾室和庶女,有太多的法子和帽子,谁也反抗不了
后来年正宏也发现了这一点,无能为力之下,便克制着不跟她们亲近了。
“那周氏怎么会允许姨娘跟着岳父去上任?”邵元松奇怪道,以周氏那种霸道的性子,巴不得把谢氏放在眼皮子底下使劲拿捏年若呢。
年若神情复杂道,“是老太君发了火,她猜到了当年我在林中出事是周氏的手笔。”老太君放任她们艰难生存十几年后,又一次因为周氏差点毁了她而大发雷霆。
“也许也是忍耐太久了吧,曾祖母那天气的厉害,竟说了就算拼着年家被毁也要休掉周氏的话。周氏被吓到了。”
邵元松道,“也是,老太君再怎么着也是长辈,若真不怕家丑外扬,最后吃亏的可是她周氏。”
年若点头,当时老太君确实放了话,“让我爹去上任,让周氏在家里伺候她,既然她能讲规矩,那么老太君也能讲,媳妇留下来伺候长辈乃是天经地义。”
可见老太君是真的怒了,周氏也怕惹急了老太君真休了她,毕竟年大人对于他的官位已经不在乎了,年老太君也因为她在后院作威作福不愿意忍了
邵元松皱眉想了半天,归结于老太君实在是惹不过周氏,偶尔仗着大义扳回一局算是报复或是找存在感
“即便是老太君给的,不喜欢也能支开,老太君放手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要管着?”
年若摇了摇头,“姨娘不会同意的,她是老太君捡回来养大的,对老太君心怀感激,老太君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
这性子也太过逆来顺受了,邵元松也跟着无奈叹了口气道,“算了,慢慢来吧,总会有法子的,我以后和你一起孝顺姨娘”
年若顿了顿,道,“不论如何,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邵元松伸手将她揽近怀里,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只要她在身边,他就常做这个动作,“不必谢,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情”
年若垂了眼睑没说话,但身体不再像往常一样僵硬: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就这样过吧,管住自己的心便是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谢氏就这样在邵家住了下来,李嬷嬷除了对谢氏规矩严苛些,倒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隔天,王公公就避人耳目来到了邵家,因为提前跟门房交代过,王公公被直接带了进来。彼时邵元松正陪着年若和谢氏母女说话,谢氏抱着旭哥儿,逗着琼姐儿,非常欢喜。
通传王公公进来的时候,谢氏一惊急急忙忙的低头避了出去,连李嬷嬷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反常,反而引起了王公公的注意。
宫里的人向来细致入微,王公公看着擦肩而过的女子,冷哼道,“周氏果然来找过你了?”
邵元松上辈子除了十几年的沙场磨砺,演戏上也十分过得去。当下惊讶的道,“岳母不让我跟您说,怎么她自己告诉您了?”
王公公冷笑,“她倒是没告诉杂家,但杂家又不傻”
周氏许是怕太过刻意,这几天倒还正常,除了某天谈起首饰的事时,开始讨论宝石的成色问题,王公公偏爱猫眼儿,话题自然而然就引过去了,周氏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顺势提起自己有一对极品猫眼儿,最后自然就献给王公公了。
除了惊叹于那对猫眼儿真的漂亮,周氏果真昧了庶女的聘礼之外,当时王公公并也没多想,他喜欢的东西,底下人献上来本也是平常事。
但周氏后来又开始有意无意的给他献策,说此次皇上寿诞献礼太子本来就在英王前头,既然知道了英王要献钻石,那就找个差不离的宝贝,到时候献出不仅能抢英王的风头,还能让英王难堪
就差直接说让太子也献钻石了。
周氏的本意估计是想体现自己聪明,能跟王公公不谋而合,从而赢得好感,表示自己是可靠之人,奈何王公公早就对她心存芥蒂,觉得她是奸诈狡猾之人,根本不会领她的情,反而隐约有了猜测。
今天来到邵宅一看,果然如此。那匆匆退出去的女人他虽然没有看清全貌,但那侧脸明明跟邵家三奶奶有几分相似,立刻就把对方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公公想,肯定是阴险狡诈的周氏以邵三奶奶的生母为筹码,跟邵元松这个天真单纯的年轻人交换的情报
邵元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讪讪的奉承道,“王公公慧眼如炬。”
王公公倒没怎么为难邵元松,毕竟他还是挺同情这个单纯的年轻人,作为南黎首富的儿子,父亲死后,被大伯一家利用不说,还窃取了所有官场人脉资源,周氏至少比邵家大房那边段位高多了,被人捏在手里也是正常。
况且被周氏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周氏是支持太子的,总不至于傻到去跟英王告密,破坏计划。
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邵元松动作非常麻利的把粉钻拿了出来,五六颗鸽子蛋大小的粉色钻石排列在黑色的绒布之上,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邵元松说,“在白天的强光下更加漂亮,会有彩色辉光。”
“看来钻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王公公很是惊喜,“可见你是个懂事的,好的确实留着给上头呢。”意思是邵三奶奶戴的确实是普通货色,不是年茜那天说的藐视皇权。
王公公怕这小年轻听不懂,说的相对直白,果然邵元松反应了一会儿才欣喜的道,“谢谢王公公信任。”
“为防英王起疑,这两日杂家要做出你没给出钻石生气的样子来,”王公公道,“到时候邵三爷可别吓坏了。”
邵元松愣了一下,才似乎想明白了王公公的意思,立刻开心的道,“还是公公公想的周到!”说完不好意思的道,“草民还想着您悄悄拿了,我就当没给就是。”
“太子要的东西你不给,杂家还能心平气和才是不正常吧?”王公公道,“邵三爷可是要多长几个心眼子才行啊。”
最后一句颇有指点的意思,邵元松受宠若惊的表示受教。
隔日,便传出邵元松得罪了王公公,邵家要大事不妙的消息。
虚虚实实()
事情的起因是王公公给邵元松下了帖子约他到第一楼赴宴;邵元松接到帖子后吓坏了;屁滚尿流的跑去邵家大房求助。
王公公的帖子上写的清楚;表示这些时日在龙江城见闻不少;十分想瞻仰一下邵家名声在外的钻石。
这可以说是直接开口要了;可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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