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是黑的,另一个,也是黑的。
两个皆无花无纹,俱是长袍,连衣襟开口大小角度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箭袖一个直袖,换而言之即一个是劲装,一个是常服。
这一身白衣的人问这两个黑衣穿哪个好看?
“七哥,你向来都是衣靠人装的,穿哪个,哪个好看。”
拍马屁的精髓在于快准稳,最重要的是,莫要拍到马蹄上。
九爷见好即收,发现某七竟认可的点了点头,却仍旧拿着两件衣袍在比较。
某九努力的扩充了下脑容量,将小野花拉到唇角,开始挖坑,“七哥,你听臣弟慢慢分析啊,你看,你今晚若是准备去月黑风高地,想怎么方便,怎么来,那就穿劲装,你若是准备去星光漫漫处,怎么潇洒怎么来,那自然选常服,”
某九说罢,闪着很内涵的眼神等着点赞,见某七一副很有道理的神色在点头,毫不犹豫的选了劲装,他一脸我就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的坏笑把带来的衣物递出。
“喏,臣弟对得起你吧?哪怕跑死一匹马,也得叫七哥你今晚有美衣赠佳人。”
一袭缎裙雪纱曼兆,银色的裙褶轻描淡绘,在指尖跌宕,如一抹月华流动。
正是九爷今日费了老大劲画出来之后,差人快马加鞭去买的成衣,竟有九层相似,比起慕欣那一身更胜之。
“九弟,你不是说有五件成衣么?怎的就这一件?”
“你要的这个,缎庄老板说只得这一色,那剩下三件你说去哪了?人家晚上都穿上了,你不还说好看么?那这最后一件”
“唔,这一色好,这一色最好,早知道我也画几件出来差人去买,今晚看红色也不错,比青色还好看”
某七接过衣裙便自顾自的欣赏,未理会榻上那撩骚的身段。
某九索性将小野花往鬓角一插,门神般的姿势挺胸一站,尚未来及献宝,某七转身又将月华裙与黑衣并排往身前一比量,“九弟,你看这两个搭么?”
“搭,黑色百搭!”
某七很满意的点点头,某九很不甘心的一蹦跶换了个姿势,长臂一伸扶着并不存在的墙,一甩头,唇角衔着的一朵小菊花碎了一片花瓣,“七哥,你看臣弟这一身,今晚能艳压全场么?当然,除了你之外!”
某九瞄了眼那一团黑衣,违心的补充了一句。
被这衣光一闪,某七今晚终于开始正眼看某九。
只需一眼,你就会知道,十二生肖少了孔雀是多么的遗憾!
一身翠绿翠绿的长袍,袍底处一朵粉色的大荷花一直开到衣襟,腰间袍摆水波荡漾,游着各色小鱼,胸膛前的荷花更是招蜂影碟,整一个鲤鱼精,那唇上衔着的是小野菊吧?
“九弟,这就是你哪怕跑死一匹马也要买来的?”
“七哥,这是差点跑死一匹马,买四送一,送来的!”
“唔!”某七意味不明的闪了闪眼,搭着某九的肩膀走起,“九弟放心,你今晚这一身,不用把我除外。”
“那七哥你看,我能否在观星台震撼全场?”
“九弟你真准备震撼全场?”
看那诚挚的小眼神,某七深深的抿了抿唇,一边拉起门帘一边利索的点头:“九弟,其实,只要你不怕冷,你不穿,保准能震撼整个猎场!”
某七可是连花花草草和小动物都算上了。
“诶?七哥,你不跟我一道去观星台?”
“噢,本王还要更衣,就不耽误九弟惊艳登场了。”
“还更什么衣,七哥,我们一道去震撼猎场”
九爷被一把推出去之后,声音已是从帐外传来,这会刚探进一张坏笑的脸,又被七爷笑骂着踹了出去。
两兄弟互相坑完之后,七爷捧着雪色缎裙傻乐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撩帐唤进了一暗卫,“庞牧”
庞牧是七爷的暗卫统领,主子但凡是格外紧要的事,都是他亲自去办,京都长街上与眉翎接洽的也正是此人。
他这一被唤进去,其余几个暗卫不免都跟着紧张起来,殊不知庞牧一脸苦笑的走出,无甚大事,就是叫他去接一个人,也不算接,就是暗中陪着。
自打扬州回来,他就一直在干这事,手下人不免打趣,这差事敢情好,也不用隐身,就在大街上晃悠,谁都不用回避,还尤其要跟着的那个人看见自己。
这真是跟暗卫所有的准则都是相悖的,也难怪其余暗卫都好奇,旁人不知,庞牧却是知道缘由的,自然不觉得奇怪。
不过,他也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何每次他穿着黑袍回去禀告的时候,主子看他的目光都是赤果果的冷鄙,难道不是主子他自己千叮万嘱要他穿黑衣么?
然而刚刚进去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主子竟然也换了一身跟他一毛一样的黑衣,还问他好不好看?
不就是长得帅一点么?外头兄弟清一色的黑衣,乍一看跟一个人似的,这位爷咋不问他们觉得自己好不好看呢?
庞牧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表示‘很英俊’,虽然他也想冷鄙上几眼,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我都快穿了两个月的黑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个夏天都没换衣袍,你说我看黑衣好不好看?
***
凤凰花正值花期,树下的人知道花落多少。
月光与篝火斑驳勾勒出的身影俊逸英挺,长身所立之处,正是今日两人来过的猎场的另一个入口。
此处与众人趋鹜的观星台方位相悖,夜色正清幽,远处瀑布浪花飞絮,水雾轻烟依稀可见。
晚宴上一曲奏罢,七爷在眉翎手心写的字便是约来此处。
此时,树下放着一个小药箱,箱上放着的正是那袭月华裙。
他注目着衣裙,想她穿上的模样,不觉就痴痴笑起,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都如此,不过才分开,已开始想念。
暴雨那夜想说的话,他打算今晚再告诉她,当然,可能要有些变化。
如今太多的人知道她的容貌,再造江洛雪‘身亡’,给她换新身份几乎不可能了。
但像今晚奏琴这样的事,若再发生一次,一旦露馅,后果不堪设想。他再也不想让她回去与江忠这种老狐狸博弈了,他要带她走,就以江洛雪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离开江府。
所幸,今晚之事,皇上似乎对她也青睐有加,若他去求皇上要人,也由不得江忠不放。
当然,这一切,得先要她愿意才行。是以,他今晚又穿了在扬州给她喂药那晚的黑衣,那晚的事他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
当然,他会回避一些隐晦的事情。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做了这个决定,也不过是希望能增加在她心中的分量吧,他在万人中央的叱咤风云,到她这,竟只剩渺小卑微。
所以,他今晚不打算问她要答案,如果她愿意来他身边,那他希望她明日能穿上这衣裙,他看见了,自然也就知道她心意,如此,也免得当面回绝的尴尬。
第69章 吃醋的某七()
江逸拿着伤药赶到眉翎寝帐时;除了水烟轻绕的石炉和淡淡的鱼腥草味,帐内空无一人。
女子一身素淡的胭红静静的走在后头,太子的随从略疑惑的回头瞄了一眼,继续在前方走着。
片刻前;太子与江忠说话时;他就一直在旁,看样子太子对这个女子是有些兴趣。
丞相一句话截断之后;太子当时未再言语,他以为太子就此作罢了,岂料转身便吩咐他道:“去太医那挑些上好的药,再选些补品;替孤送过去;然后告诉她,孤邀她晚上去观星台。”
这个‘她’是谁?
随从愣了愣;一时拿捏不准;太子身旁一颇有眼色的老内侍尖着嗓子道:“江家大小姐已送去太医那了;还送什么药啊?模样倒都不输她姐姐;能入殿下的眼,也是这江家二女的福份!”
内侍后面一句,是望向太子说的,只见太子掀了掀唇,懒笑道:“好看的花瓶的多的是;孤要的是又好看;又聪明的。”
随从清晰了指令便准备离去;岂料未几步又被唤了回去,太子摸了摸鼻子,目中精光一轮,改口道:“药不必送过去,你只带话,就说孤赐药,顺便请她过来与孤一同去观星台。请到她之后,你再去请其他各家小姐,说孤在观星台备了酒水,请各家去小酌一杯。”
太子的用意很明显,赐而不给,就是要她亲自来取,如此,她当面也不好拒绝观星台之邀,随从心里有数,依言去传话,只是
“洛雪妹妹!”
前方正路过太子的营区,树影下,蟒纹金袍,一瘦高的身影负手走来,随从来不及回禀,只得先行退下。
“太子殿下!”
“诶?妹妹有伤在身,不必拘礼。”
眉翎展了个恰到好处的笑,堪堪微蹲,太子的手已扶来。
又似乎,不打算只扶一把?
腰际轻车熟路的游来一只手,眉翎眼梢一掠,那手已循着秀脊向上,指尖摩挲着她脊背,意味不明的划圈,太子挑挑眉,似有意若无意的笑道:“外头风大,洛雪跟孤进去坐吧!”
也不叫妹妹了?
眉翎脚下未动,只笑着将目光朝他身后一递,太子一愣,回头望去,火把光亮一路曲折蜿蜒,树影迷离,除了十步一岗的禁军,哪还有什么?
“洛雪这是在跟孤打趣么?”
“太子殿下不是约了姐姐?”
“孤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
太子说着又往前欺了欺身,俯到她耳旁吹气,“你不必羡你姐姐,等孤风光之后,一样可以把你”
风光什么?风光大葬么?
同样的果酿酒味,从这人身上再闻见,竟是说不出的恶心,眉翎往后偏了偏头,仍是不动声色将目光朝他身后送去。
太子见她故技重施,更肆无忌惮的往她肩上抚按,手刚落下,就听得远处一声唤:“殿下!”
太子恍然一惊,扭头见树影曲折处,江甄正领着婢女走来,面上无欢无喜,倒不知是伤痛还是?
“姐姐与殿下好聊,妹妹就不叨扰了。”
连衣衫也未曾擦过,太子手还定在半空,身前人早已抽身。
太子不知,眉翎却是与江甄毗邻而住,江忠早就嘱咐过江甄,看完手伤之后随太子去观星台,而她出门前,隔壁江甄主仆二人也已打算出行了,算算时辰,前后差不了几步,刚刚好。
“甄儿,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不等孤派人去接你呢?”
太子略局促的一笑,挽着江甄走起,厉目朝退在一旁的随从瞪去,“去,把药送给洛雪妹妹”
声音隔断在门帐后,眉翎笑着接过又一个小瓷瓶,其余的几个大件以不方便携带为由推拒了。
随从茫然的看着她头也未回的继续往前走,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婉拒了太子的邀请,却又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一同走到了这里。
常跟在太子身边,各色女子见过太多,想爬上太子床榻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欲擒故纵的。他以为今个又遇见一位,但眼下看来,她竟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尤其是她看着这一堆补品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方才停下来,不过是为了扔一堆废品?
“爷,你就这样出去太突兀了,依属下看不会有什么事。”
枝叶瑟动,须臾前,密林暗角处一个峻冷的身影一直死死的盯向太子那方,或者说,是死死的盯着太子身旁的那个女子。
先前庞牧去迎眉翎,却发现太子的人一直在她前方引路,他恐有不妥便回禀了这事,他主子二话没说便与他一同赶了来,却正看见方才林外那一幕。
“爷,那人在等你。”
“庞牧,你留下跟着她!”
厉声掷下,黑色的衣影消失在幽暗的林间,庞牧轻吁了口气,若非突然又有暗卫来报,只怕主子早已出去,他拦也拦不住。
只是不知,若不是碰巧外面的局面也无甚好担忧的了,主子是会出去现身,还是去见‘那人’?
庞牧看看七爷方才所立之处,那生生被折断的腕粗的枝干,又望向前方独自行走的女子,如是疑惑。
***
同一片林区,另一处暗角。
此处远离观星台,全然没有那方的喧嚷。
一袭黑色披风委地,风影微动,隐约可见纤纤的背影和鲜艳的衣袂。那身姿衣缎,分明是个女子。
“他今晚为何要去奏那一曲,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明明想去,他何必去争这个?不仅不讨好,还为江家二小姐做了嫁衣?”
“呃,其实,我觉得吧,七哥就是可怜那江家小姐的身世,她献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她父母都不在了,现在就是孤儿一个,你看,她又寄人篱下,你不觉也得她挺可怜的么”
太子今晚宴请众女眷去观星台小酌,女子自然也在其中。
她寻机会向九爷探了话,女子不知情,但九爷却是知晓眉翎身份的。七爷帮衬着眉翎他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这话既问了,他也只好拿捏着分寸搪塞过去。
女子听罢,将信将疑的点头,观星台的人越聚越多,她早早便看见了慕欣却始终不见七爷身影,一问九爷竟然也不知他去处。她心中疑惑便悄然离开,寻了他派给她的暗卫去传话。
“出什么事了?”
声音自身后传来,气息急促,说者显然是一路赶来。
女子闻言转身,容颜隐在暗影里阴晦难辨,但见她唇角翘起,挽上男子臂弯,“我今晚没见着你,也不知你去哪了,就来找你了。”
眉头微不可见的拧了拧,七爷松了口气,拉开女子,仍是柔声道:“这到处都有禁军巡逻,反不比白日散在人群中说话方便,你这样过来,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你这不是叫我担心么?听话,回去!”
女子知道这样见面不妥,但她好奇他到底去了何处,为何未与慕欣一起,她知道这的场合无甚大事私下不见。
但也知道,只要她找,他定然会来,他果然匆匆赶来,她心中欢喜,他这话虽有道理,可听着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想着,女子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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