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像是想把所有的话都说给他听,她以为他听不见,她希望他能听得见。
“我要走了。”这一句无比清晰。门后的身形一抖,很想去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可是他没有。连门都没有开。
她走以后。
他走出门外。
极目所见,只有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踉踉跄跄的,他很不放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高兴了?”竟然是萧慕。他没有被支走,而是半道拐了回来。
左殇的目光仍在追随。
“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味地赶她走。现在好了,她自己要走了。”某人故意撒盐。
“昨天她问我,愿不愿意带她一起走,你猜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他听到指节咯吱的声音,再接再厉道:“她问我你是不是讨厌她,是不是喜欢上了相缇,还问如果我是你,会不会身边有了别人就会立马变心。”
目光飘过旁边,“你真的喜欢相缇?”
左殇不说话。
手中折扇一敲,“哎呀这样也好,你身边有了新欢,这旧爱自然就嫌弃了,清儿跟着我也能一心一意的。我可以带着她去游山玩水,不用顾虑旁人,说不准将来她就忘了你,还会愿意回来参加你和相缇的成亲之仪。”
左殇忍住怒气。
“对了!她以前就和我说过,除了想去看人间美景,更希望自己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这凡人嘛,三口才成一家,既然你们俩都闹蹦了,不如我现在就去向她求亲,她说不准一赌气就答应了,到时候再生几个孩子,还可以认你做干爹不是。”
‘干爹’两个字生生刺痛了左殇的神经,只见他头上青筋猛跳,萧慕还准备添油加醋。
左殇没给他机会。
直接给打了下去。
房间里,清儿正在收拾行李。几件简单的衣物,还有桌上一对木雕的小人儿。
那对小人儿一直被放在案上,她第一眼见到,就格外的喜欢。左殇哥哥说送给她,她当初还高兴了好几天。
刚刚去拿的时候,小丫头也犹豫了一会儿,可一想到他此刻已经变了心,想必也不会在意了。
给包裹打上结。
抬步欲走。
蓦然回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好像兜兜转转了几辈子的时间,最后还是要离开。
庭前繁花锦盛,许是在不舍别离,许是在哀叹过往。有泪水滑落,滴进土壤。
下定决心。
“啊”一声轻呼。
人已在怀里。
鼻尖传来幽幽的香味,像是九幽花一般,让她觉得安心,更多的是委屈。
“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发间的馨香被贪恋着,“当然不是。”
多日的坚强一瞬间崩塌,包袱掉在了地上,一双小手环上了背脊,他听着丫头的哽咽声:“你不要我了。”
第137章 番外篇:山水寐(完)()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舍得。
“那你不见我。”小丫头指责道。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想”
“只是不想见我是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你就是这么干的。”
“”
说着丫头又要哭,左殇只得赶忙认错,“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认错,好吗。”
“不好。”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左殇有点头疼,“我们进屋再说,好吗?”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还是要走的。”人家正生着气呢。
一阵风声过。
“诶,你你不讲道理!”两人已身处屋中。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道理,先把人掳回来再说。
“你那天跑下山去,是做什么?”
开始算账了。
“当当然是去玩儿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山下那个卖面的老伯好玩吗?”
“???”
清儿败下阵来。
“我我只是想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她含混着说。
“那你弄清楚了吗?”
丫头点头。
两盏沉默。
“你不怕我吗?”
“怕啊。”还不待左殇的手握紧,“怕你不要我了。”
“为什么?”不应该是她不要他了吗?
“听他们说,你以前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可是她不在了。”声如蚊蝇,“你是为她成魔的。”
左殇有些不明白,“所以呢?”
“所以你心里还有别人啊,所以你对我只是只是怜悯啊。如果你始终忘不掉她,那我”
他终于明白事情的症结在哪里,“我不会忘记她的。”
小丫头睁大眼,却听他说:“她就是你。”
“啊?”
“她就是你。当年那场大战,你殉道而死,我就是那时成的魔。”
原来萧慕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就是她。
“那相缇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你和她在石塔里,孤男寡女的怎么回事!”
“”左殇一脸黑线。
“以前没有找到你的时候,只是觉得她有你的三分相貌,这次承了她的情,她不过想进石塔看看,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借口。”男人就是借口多。
左殇抱住怀中的人儿,笑问:“吃醋了。”
“没有。”小脸反而一红。撇的远远的,就是不看他。
“还在生气呢。”
“才没有。”小丫头越来越傲娇,“反正你都不要我了,还让萧慕上仙带我走,那好啊,我走了,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被左殇死死锢在怀里。
“他想的美。”还敢让他当干爹!
“那你为什么不见我。”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我怕你知道了我是魔族,会讨厌我,更何况”他们之间,不只是神魔之别而已。
“为什么你是魔族我就要讨厌你?”
呃这是个问题。
“那要是有一天你想起了别的事情,要离开我呢?”
小丫头莫名的想要抱他,“我早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呢,那些记忆与过往,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也是你,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就是赖上你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傻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见我,也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你都没有问过我,就硬生生的将我推开了。我很伤心,也很害怕,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却像是扔垃圾一样将我扔给了别人。”
“我”
“你听我说完。我知道我懂的事情不多,可是我知道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单方面的为谁好,而不是竭尽全力,为两个人好呢。你以为是为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我又怎么好得了呢。”
左殇:“对不起。”
“你好像总是在说对不起。可是我想听到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他拂开她额上的发,“那你想听到什么?”
她脸红了,什么都没说。
渠陵。草屋。
“我就不明白了,我堂堂上仙,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做苦力!”
萧慕卸下背上的竹篓,嚷嚷的八百里外都听见了。
龙元却很是享受,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回到当年的小屋。
太谒从厨房走来,手上拎着个锅铲,身上围着个围裙,一副家庭好妇男的模样,被井栾和紫荆笑了好几天。
据说当时清儿离山,太谒一直知道左殇的心结,可他不仅没有劝解,反倒沉默着让事情愈演愈烈,这才有了她多日的愁苦,和差点的离开。
清儿找他算账,他也辩解过,还拉着左殇作证,奈何人家只为自家丫头开心,压根不承认他说过的话。
所以一来到这里,小丫头就罚他给大家做厨子,太谒无可奈何,只好任她宰割。
“今天还有人要来吗。”他要准备做饭了。今日是小丫头的生辰,要来的,应该不止这几个。
紫荆捧腹,这般上神变煮夫的滑稽场面,也只有在这里能够看到了,“一会儿祁临师兄会来的。”
“还有吗?”
没有人再回答。
太谒转身走进厨房。
“清儿你在搬什么,快放下让我来。”小丫头不知去哪搬来了一坛酒,挺大的一个坛子,都可以把她装进去了。
左殇接过酒坛,面露责备的看着她,萧慕走到一半停住,毫不客气的接嘴道:“对啊,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你就直接吩咐他,要是他敢不听话,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左殇翻着白眼。
一手抱着坛子,一手牵着丫头,施施然从萧慕眼前走过,顺手,将酒坛扔到了他手里。
“诶,你清儿你怎么了。”
她突然晕倒了。
太谒从厨房窜了出来,挥手间恢复了清冷神君的模样,左殇将清儿抱进了房间,神色忐忑不已。
“她怎么了。”所有人都走了进来。
从上次找回梵千之书给她治伤,已是过了好些年,她虽然一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太谒为她把着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左殇的心不停惴惴,生怕她有什么事情。
“哎。”众人心一沉。
“看来今日得多做一人的菜了。”
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她是被饿着了?
几人看向左殇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是动了胎气。”太谒总算发了发善心。
“我这是怎么了?”清儿从睡梦中醒来。
彼时太谒已经重新去做饭,萧慕和龙元则被指使着去采药了。
屋中只有两人。
“你没事,就是刚才搬东西累着了。”左殇不知道该怎么说。
晚饭。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怪异,紫荆还时不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清儿莫名其妙的左右望望,有没有人来告诉一下她发生了什么。
萧慕最先忍不住,被左殇一只鸡腿塞住了嘴巴。
“你为什么要给他喂鸡腿啊?”清儿眨着眼睛问。
“因为他要当干爹了。”
“!!!”萧慕气卒。
第138章 番外篇:黄粱曲(一)()
他很希望她能醒来,也很害怕她的醒来。
行迹了三盏的悲欢,牺牲了三段的爱恨,唯希望者,星火燎原。
他见证了她的喜怒,正如她爱的疯狂,烈火中的蜕变,燃尽了所有的笑声。
他知晓了她的哀惧,露珠般生而脆弱,坚强不过是自我禁锢的枷锁。
他明了了她的恶欲,黑白泾渭分明,选择不知退路。
当中少了什么,他没有发现,到了发现时,不知是否来得及。
三缕生气裹挟着六道极光,似是遥远,熟悉而陌生。交汇融合处,有新的光芒闪现,只是一刹那,消失于虚无。
她醒了。明亮的眸子睁开了,一双不谙世事的双眼,没有色彩,没有过去和将来。
“你是谁。”眼前的男人甚是陌生,她记不起来。
“你终于醒了。”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终于?我睡了很久吗?”
“三百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醒来了。”
“我为什么会失去意识?”
“你生病了。”
“是你治好的我?”
“算是吧。”
她自己爬出冰棺,推了他的搀扶。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打量着四周,身边的目光一直流连,好久,才回答了她的问题,“这里是崇吾山。”
“崇、吾、山。”她暗自的念着。仿若没有一点印象。
“我可以出去吗?”
左殇眼皮猛跳,“你要去哪里?”
“外面就可以,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总比这个光亮黯淡的石塔好。
“你跟我来。”女子小心翼翼的跟上。
石门轰隆隆的打开,有阳光照进来,他想为她挡去烈日刺目,她只是微微偏过头。
“这里是崇吾山的后山,离这里最近的,是一处花莲瑶台。”
女子上前几步,眺望着远处的楼阁,只是微微颔首,没有一丝情绪,“风景还不错。”
回到山中。见了几个人。
一个叫做安之的男人,一个叫做阿郎的狼妖。
安之致力于魅惑自己,阿郎致力于整治安之,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非要安之不得靠近她十米之内。不然打断双|腿,株连获罪。
够霸道。
够不讲道理。
可和她有什么关系。
“南姑娘,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受他们欺负啊。”
安之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阔斧狼妖,一人一狼,追逐的不亦乐乎。
“他们欺负你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也不看看,他们是为什么欺负我。”
“因为你最好欺负?”
“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帅啊!”
“哦。没看出来。”
“”
“想当年你在崇吾山的时候,我还那么照顾你来着,今日|你醒来了,怎么能这么对我。”安之有些悬悬欲泣。
“你怎么照顾我来的?”
“当然是对你的好太多,我也记不得了。”
“”
“既然如此,我也该还你的情谊。”她好像很认真。
“真的,你准备怎么还?是以身”
“阿郎来了。”
他拔腿就跑。
两日后,安之又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瘸一拐的,像是做贼一样。
“南姑娘,我特地来受你的报恩的。”
她的目光仍在书中,“我昨天不是还了吗。”此乃陈述句。
“昨天?什么时候?”难道是做梦的时候?
“昨天我不是提醒你阿郎来了吗?”
“那算什么报恩。”
“救命之恩都算不得报恩,你怕是瘸得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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