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完全依靠自己能力,考上亚洲第一的学校。他的学业相当出色,导师还想推荐他去剑桥大学古典文学系深造。
回国后,被安排在不起眼的小岗位上,未向总裁于新兵或其他高层、乃至卢家任何人,抱怨过一声。做员工调查得到的评价,也大都是说他为人处世毫无架子,和同事间相处融洽,事情上手极快,做起来也滴水不漏。
他记得妈妈和长辈们的每个生日,会花心思挑最合适的礼物。他对交往过的每个女生都彬彬有礼,哪怕是劈腿的林雅容,每逢来s市演出,他都会派人送束花去。
是的,她也承认,她对凌彦齐的不满,都源自想让他顺利接班的私心。
越回忆起以往的点滴,卢思薇越觉得今日的凌彦齐让她心慌。温文尔雅的表面下,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仿佛天光明媚的山水间,全速前行的火车即将出轨。
“你昨晚去哪儿了?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不知道,每个周六上午是例行的家庭聚会,去德记吃早茶。因为你的事,大家都没睡好,”卢思薇摊开手,“早茶取消了。”
凌彦齐这才想起还有吃早茶这事,一顿可吃可不吃的早茶,一点也不重要。
他说:“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
一句最寻常的借口,成功引爆卢思薇这座火山,枉费管培康从凌晨劝到清晨。
“不好意思就完了?你知不知,大半夜阿康接到豪仔的电话时,我血压升到多少?你经常不回家,我也不过问,免得说我一点自由都不给你。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也会去泡夜店,还惹是生非。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一钢管打下去,没打死,打傻了打残了,怎么办?那种地方,谁人知道你是我卢思薇的儿子,谁人会让着你?”
凌彦齐伸出手臂:“我不好端端站你面前。那些人都是色厉内荏的家伙。”他摇摇头。
卢思薇笑出两声:“你真不知?”她手指向厅外,“一接到豪仔电话,阿康即刻就拨电话去定安派出所,五分钟后他们就出动了,六个民警,还有正在巡逻的二十来个辅警,全都钻去定安村的巷道里找你们。”
轮到凌彦齐错愕。
“前前后后找一个小时,都没找到你和那个女的,觉得不对劲,只好把那伙人拷回派出所审。我叫聿宇也赶过去。不管怎么审,那伙人都说,正追着呢,就被你们给扑了,影都没打着。”
卢思薇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完:“局面正僵着。然后守在村里的一个辅警打报告说看见了,深更半夜,你搂着那个女的,回她出租屋了。”
声音突然飚高八度:“他妈的——凌彦齐,你知道卢聿宇回来和我怎么说,怕你这个天海集团的太子爷在他们地界上出事,一正两副三位所长全都赶过去。一开始不信,再让人去巡,说那女的正在窗前脱衣服呢。那位李正所一听,皮笑肉不笑,说还是你们家的少爷会玩,真风流。大家都散了吧,该值班的值班,该补觉的补觉,我们这些人的时间,全都不值钱。”
“我卢思薇的脸,全他妈被你丢净了。”她伸手就掴儿子一巴掌。
凌彦齐没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脸丢了,他也没法再找回来,只好平静真诚地和卢思薇说声对不起。可他心里一点对不起的意思都没有。
卢思薇的庞然大怒,他看见听见了,但他不像以往那般,即刻就能感受到威力,会被海浪淹没。
他脑海里只有司芃,她的腿勾着他的腰,她的手攀上他的肩,她的发丝凌乱地粘在额前,她和他一起颠簸在起着风浪的海里。直到第二个巴掌扫过来,才灭掉他脑海里的画面。海潮哗啦啦地退去。
第41章 041()
尽管我曾盘算着要逃脱自己;但别说逃脱的出口;我连自我认识的入口都还找不到。
——森山大道迈向另一个国度
“站住;那个女人呢?”
凌彦齐在楼梯处站定,不确定的语气:“还在她宿舍吧。”
卢思薇心里不好受,她暗自发过誓;自从儿子去新加坡,再也不能打他。本来做错的人是他,该受惩罚的也是他;可这巴掌打出去;倒是她的内心更受谴责。
“你什么打算?”
凌彦齐反问:“我要做什么打算?”他脸露讥笑,“我又没强迫她。”
“你之前认识那个女人?”
“昨晚才是第一次见。豪仔没跟你们说么?”
“他说,没出事前,你和她就看对了眼。”
“对啊,所以才会去帮忙。”他挠挠鼻尖;“本来不就是去寻欢的?”
“你知道那女人姓什么?做什么?”
“关我什么事?”
真是酒后乱性?卢思薇不信:“你什么意思?”
“妈;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现在酒醒了;我知道自己冲动;我也很懊悔;就当我玩了次一夜情;别揪着不放;行不行?”凌彦齐揪着眉心;靠向栏杆。
短暂的沉默后;卢思薇再开口:“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嘉卉?”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女朋友。你有欲望有冲动;”卢思薇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和儿子讨论天海的前景,便要讨论他的性冲动,“你该去找她,可你宁愿去找一个妓/女。”
“你怎么知道她是妓/女?”
“那个叫刘勇的,就是沙南一带的鸡头,和他有冲突的女人,十有八/九也是这一行。”
她的语气轻蔑到无以复加,如刺扎在凌彦齐心中。但再想,稍感松慰,她还不知道司芃的真实身份。更也许,她不屑去找。
卢思薇再说:“阿康也跟我说,叫我不要在女人的问题上管你管得太死。只要你和嘉卉结婚,我不介意你在外面养女人。”
起码在这一刻,她知道他确实不开心。
凌彦齐抬起头看她,轻笑一声,多少有点不以为意的样子。
“但不仅是你喜欢,也得我点头。条件不高,身家清白、性子温柔简单就好。”
“知道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又透露不出凌彦齐的情绪。
“昨晚这种事,没有第二次了,你最好记住,不要逼我对你用手段。”看他颓废的神情,卢思薇又说,“上去洗澡吧。”
凌彦齐叹气,遵命。心想幸好被辅警看到,当成一则风流轶事。无人去深究他和司芃的关系,也算暂时逃过一劫。
凌彦齐走后,司芃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洗漱穿衣,然后出去随便吃点东西。手机有提示,咖啡店的银行账户上收到况哲打过来的六万五千元。她便想着,该如何把这钱给分了。
她发信息给盛姐:“麦子怎样?”盛姐是麦子表妹。当年司芃一去咖啡店,盛姐后脚也跟去了。况哲还埋怨,说咖啡店又不是慈善机构,龙哥怎么可以再三塞人进来。
“在医院。孩子保不住,引产了。”
“没了?”
“没了。”
“哦。”司芃把那点食之无味的饭菜扒到嘴里,喝了口水,再问,“在哪家医院?病房号?我过去看看。”
司芃把六万五千块全取出来,放包里背着。去医院的路上看见一家医疗美容院,进去问了声:“能不能洗纹身?”她把手腕上的纹身凑过去,“几年前还洗过一回。”
“可以打激光,你的纹身面积不大,打几次就差不多了。”
下午美容院里没什么顾客,美容师直接给司芃打了激光。还好,也不是很疼,每打一针,像是橡皮筋在皮肤上弹跳。
“打完后会痛啦。”美容师说,“会起水泡,然后结痂,也会痒,可千万不能挠,也不要沾水。只要不是疤痕体质吧,一个星期就好啦。”
再去医院,病房门前的走廊上随意站着两个平头男子,司芃低头快速走进去。病房里除了麦子眼睁睁地躺在床上,连个看护都没有。
她转头看到司芃,哼笑一声,又看天花板。司芃把在路边买的几只玫瑰插进花瓶里,她又回头看这娇滴欲翠的花苞儿。
“你来做什么?”这几年,无论当面还是背地,麦子说过司芃坏话,当然也承认使过绊子。可这女人就像个闷葫芦,从不理会。也没道理现在会过来看她笑话。
“我把咖啡店关了,店里那些设备,我托人卖了点钱。本来应该给龙哥,他不在,我就给你。”她拿下包,想把那几沓钱都给麦子,又想起外面站着的两人,问:“是便衣吗?”
见麦子点头,司芃踌躇,又把包背回去。麦子却误会她,哼哼地笑几声。将心比心,她要在司芃的位置,有钱难道还不留着自己花?
看来拿这么大包钱来是失策。司芃从裤兜里取出短夹,掏出一张银行卡,迅速塞到她枕头下面,低声说:“十万块,存我卡里了,密码是141516。等你出院,自己去取。”
她起身要走,麦子突然开口:“等等,咖啡店关了,你去哪儿?”
“哪儿不都可以?”
“也是,你又没有孩子拖累。”
司芃想起陈龙的大女儿:“雨菲还好吧。”
“好个屁,现在住老太婆那儿。”
老太婆是雨菲亲奶奶。待她不好也是有缘由的,司芃清楚。陈龙有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好多年出车祸死了,是人醉酒驾车。人抓到也判了,还赔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可老年丧子,陈龙妈妈过不了那槛,总认为是陈龙做了太多的孽,连累小儿子。不管陈龙平日里孝敬她多少东西,她从没给过好脸色,又怎会突然的喜欢起雨菲来?
司芃也爱莫能助。麦子又说:“你要没什么事,等会帮我去接下雨菲。”
她等着她继续说。
“今天雨菲生日,老太婆肯定装什么也不知道。你带她去趟肯德基或麦当劳,她可爱吃炸鸡翅,要是方便,再多买一个生日蛋糕,给她。”
话未说完,麦子的脸偏向另一侧,司芃没回复,她不敢转头,再开口已是控制不住的抖音:“就看在陈龙的面上,她也是他的女儿。”
“好。”司芃回答一向利落,她瞄一眼墙上挂钟,“去哪儿接?”
“灵龙中英文学校,知道在哪儿么?”
“知道。”灵芝区最好的私立小学,十年前的学费就要五六万一年,“今天不是周六吗?”
“她在学校合唱队,过两天便是六一儿童节,要上台表演节目,下午在彩排。四点四十五分放学。”
好久都没有回音。麦子擦把眼泪转头过来,想说声谢谢,司芃却不见了。
她的心头空乎乎的,她恨这个女人恨了四年,到今天才知,那种恨一点都不值钱。
已经四点二十了,司芃想,她得快点走,才能在四点四十五分到达灵龙国际学校。
平日熙攘的学校门口,今日里冷清,所以发现陈雨菲并不难。从教室到校门口,十来米的路上,她一直耸拉着脑袋。已过肩的头发散了,没拿皮绳紮起来。穿粉色的形体服,下搭白色裤袜,不经脏,裤管上全是灰印。
陈龙出事才过半个月,他女儿已从众星捧月中,摔到尘埃里。司芃走到跟前,唤她:“陈雨菲?”
陈雨菲瞥她一眼,眼神冷漠而警惕。真不是十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司芃一愣,下意识地说:“你妈让我来接你放学。”
小女孩哼哧一声:“我看上去像很好骗的那种小孩么?白痴!”她推开司芃:“一边去。”说完只往前走。司芃两步就追上:“你妈让我给你过个生日。”
陈雨菲站住,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不认识你,我妈没你这号朋友。”
司芃掏出手机:“要不,你给你妈,哦,你妈在医院,给你盛姨打个电话,我是她咖啡店的同事。”
陈雨菲和她表姨说几句,又把手机还回来,看司芃时,眼神里多了点狐疑和好奇:“你就是咖啡店那个婊”赶紧改口,“女的?”
“什么女的?”
“我妈说的,我爸有好多女人,你是他养咖啡店的那个。”
“算是吧。”司芃懒得和她说清楚,“你奶奶手机号码多少?我带你出去,得跟她说一声。”
“跟她说干什么?”
“你没按时回家,她会着急。”
“着急个鬼!我巴不得气死她们。”
司芃站住不走。陈雨菲凶她:“干嘛不走!”
“不打电话回去报备一声,就不走。还有,你要再这么凶,拉倒,生日也别过了。”
陈雨菲恨恨看着司芃。司芃不理睬她,点开手机玩游戏。过十分钟,这女孩才过来服输:“我奶奶经常接不到电话,打我婶婶的。”
电话通知后,司芃才带她离开。陈雨菲又开始霸道:“你怎么给我过生日?”
往年她过生日,可都是一场盛大的派对。司芃说:“你妈说了,带你吃几对鸡翅,买个蛋糕,就可以了。”
“打发乞丐呢!是我过生日,吃什么得听我的。”对面广场正好有一家哈根达斯,陈雨菲飞奔过去,朝柜台喊:“给我一款小公主的冰淇淋蛋糕。”
服务员愣住:“请问有预约么?”
陈雨菲眉毛一立:“预约什么啊,我现在就要,你们现做。”
司芃追进来问:“你要什么?”陈雨菲指向冷藏橱窗:“这个。”
服务员说:“不好意思,那是我们为客户预留的。”
那蛋糕不小,且全是冰淇淋,一个人吃不完。陈雨菲说:“不还有你嘛。”司芃摇头,说:“我今天不吃冷的。你换别的。”
于是,陈雨菲朝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掌:“那给我十个冰淇淋球。香草、巧克力、抹茶、”服务员望向司芃,司芃打断她:“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陈雨菲愤怒地放下手臂:“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冰淇淋了,今天不是我过生日!”
“过生日也不是这个过法。两个冰淇淋球,你要什么口味。”司芃的决定也很粗暴,“我跟你非亲非故,这生日过不过,跟我真没什么关系。你要不听话,我何必给自己找事做?”
第42章 042()
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早熟独立也不是什么坏事。
——司芃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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