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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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识胭脂红-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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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轻轻抚她的发,他又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叶棠,叶修庭,你都不记得了吗?”

    那么温暖和煦的怀抱啊,干净宽厚,舒适得让人心安。

    虽略带机械,她好歹终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叶修庭?”

    她的确是迟钝到有些想不起来谁是叶修庭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更不知道叶修庭对她曾经意味着什么。可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三个字,自她唇边逸出,胜过东风起江南,蔷薇遍地开。

    “你是,叶修庭。”

    她靠在他怀里,又轻声呢喃了一遍,似在努力回想。

    大掌轻轻抚在她背上,好像回到了似曾相识的夜里,她噩梦惊醒,他就在床侧,一转身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为她驱赶噩梦阴霾。

    听她唤他,叶修庭说,“嗯。是我。”

    可再看怀里的姑娘,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知她想起他是谁没有。

    许芳苓只见眼前这男人一身的严峻,手中剑染血无数,轻一动便寒光四起,偏偏为叶棠敛了锋芒,生怕惊了她,剑锋一直稍稍匿在身后。

    怀里的人似乎终于有了些反应,伸手攀上他的脖子。久违的熟悉的怀抱,辗转这么久,她终于回来了。

    叶修庭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少将军他也不做了。他曾经拼命守护的疆土和百姓,关键时刻却唾骂她,嫌恶她,逼她于城墙跳下。他用命来护国土子民,最后却无人来护她。既然如此,别人的安危生死,又干他何事。

    没想到,敢为天下先的少将军,还是为她恨了天下。从今往后,他只要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满是温柔,“叶棠,我带你回家。”

    她看起来依旧有些呆滞,可到底是不在惊慌恐惧了。因为,叶修庭来了。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将她扶起来,让她稳稳靠在自己身上。叶修庭手中剑却在身侧,出鞘无声,杀意已动。另一面,他依旧对怀里人温柔似水,而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正沉溺在他暖融融的怀里,对他剑锋上的凛冽浑然不觉。

    他低头,悄悄在她耳边说,“叶棠乖,闭上眼睛。”

    叶棠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直到叶修庭轻轻吻她的眼睛,她才颤着长睫,将眼睛闭上。

    一手揽紧了她,另一手剑迅疾出手。季书寒一凛,匆忙躲了,再一回身,叶修庭已经到了跟前,一脚踹在胸口,季书寒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呵,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敌。

    叶修庭手里的剑还插在季书寒身后窗框上,铮铮作响,一切不过眨眼的功夫。

    季书寒捂着胸口后退数步,叶修庭剑又回首,这次直奔季书寒胸前。一剑穿胸,他现在就要季书寒的命。叶修庭其实并不认得季书寒,也并不知道,这人处心积虑多年,最想要的就是他这少将军和将军府上下给季家偿命。此刻,他任何缘由都不需要问了。

    许芳苓吓坏了,“慢着!”

    叶修庭也不着急,手上剑一顿,只说,“你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许芳苓却颤颤说,“你若是杀了他,叶棠没有醉雀,一样活不久。她的后半生,已经离不开醉雀了!”

    叶棠一听醉雀,忽然睁开了眼睛。叶修庭一个不察,竟然让她挣脱了。

    “醉雀”

    与那些鸟儿不同,人可以用语言清楚地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房里四处乱走,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杯盏,而她不知看着脚下,差点被倒下的凳子绊倒。

    叶修庭临时收了剑,一把扶住她,“叶棠!”无论他如何喊她,也唤不回她的理智。她只喃喃着,“醉雀。”最后,她终于看见了他,眼神凄迷,说的竟还是那两个字,“醉雀。”

    “少将军看见了,我并没骗你。她若三日不服醉雀,一定会疯。”

    许芳苓没说,她若是一直吃醉雀,总有一日会同掉下楼的那只翠鸟一样。

    剑锋一收,季书寒捂着胸口,血染透了大半个衣衫,他只能勉强靠着床柱撑住身子。

    许芳苓用醉雀换了季书寒一命,并同叶修庭说,“每三日给她吃一次,要控制量,否则她会越吃越多。”

    叶修庭走后,许芳苓慌忙去扶季书寒。

    季书寒又咳了两声,才咬牙道,“叶修庭不除,必成大患。就算他答应不杀你我,若是让九王爷知道了”

    “我告诉你醉雀是如何做的。”

    叶修庭带着叶棠,一连悄悄看了城中几位大夫。大夫皆摇头,要么就笑说,“哪有人会将喂鸟的东西喂给人呢。况且,区区醉雀,哪有这么大威力。只怕,这姑娘是先天又痴又傻吧。”

    叶修庭听了一拍桌子,不仅那大夫吓坏了,连连道歉称自己失言,就连呆呆坐在他身边的叶棠都吓了一跳,浑身一颤。

    叶修庭回过神来。知自己吓到了她,又小心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

    “叶棠不怕。”

    她于他怀里抬头,一脸懵懂看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发火。他一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她这才又将脑袋埋进怀里。叶修庭取了她披风后的连帽,将她一遮,带了她出了医馆。

    那大夫唯唯诺诺,起身相送,直到看着二人走远了,才嗤道,“可惜了,皮相不错,却是个傻子。治不好的病,还偏偏不承认,真是”

    叶修庭带她避了城中九王府的眼线。将她小心遮好了。算了,就算她永远都不会好,再也不能带着无数种情绪喊他叶修庭,他也认了。

    她曾经深夜睡不着,缠着他问过一个小村子。那村子是他行军途中无意中发现,在明府城外的一个山坳里。离州府县衙都远,平日多无人问津。

    山匪横行,州府鞭长莫及,恰逢他路过,不过是顺手的事,他就替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除了祸患。

    她总说,叶修庭,你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吧。我要看看,少将军亲自救下的姑娘都长什么样子。

    他随手的事,总被她臆想成了英雄救美。

    识破她心思。他那时总笑说,好。

    可他总也没有时间,到底是没带她出来过。

    眼前精简院落一座,不大,不奢华,安宁淳朴。不适合张扬,不适合喧闹,惟独适合与她安稳度余生。

    “叶棠,你看,这是咱们的家。”

    给她将头上的帽子一摘,露出精致的面容来。叶修庭一直觉得,这地方虽过于僻静了,却独得了一方好山好水,春来秋去,赏心悦目。此时,带了她来。他才发觉,什么样的好山好水好颜色都比不上她。

    帽一落,她定定看着那扇木门。目光轻移,落在门楣上,似乎少了一块牌匾。门扉两侧干净,出了青草冒了绿尖,野花打了骨朵儿,再无其他多余。

    叶棠在门口站了许久,看了许久。叶修庭也不催她,反正,余生还那么长,他再也不忙了,全部的时间都陪她。

    只要与她在一起,她做什么都好。哪怕,春秋日月,光阴沧海,他只是这样陪她随便看看,发发呆。

    叶棠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知道这门口有哪里不对了。

    这门扉两侧没有白杨,墙壁干净,没有蜿蜿蜒蜒的藤蔓,在往旁边一看,就更奇怪了,那棵高大的树哪里去了?

    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小嘴嘟着,眉头轻轻一皱,情绪微妙,似乎有些不高兴。

    叶修庭又牵了她的手,“叶棠,我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叶棠点点头,可被他牵着缓缓走了没两步,还没进门。她忽然停了下来。

    “叶棠?”

    叶修庭回身,见她正低着头,正轻轻提着自己的裙摆,怔怔看着发呆。

    “叶棠,怎么不走了?”

    她愣了片刻,干脆将自己的裙摆全部提了起来,前前后后地翻看。

    这大姑娘家的,怎么能在外面掀自己的裙子。叶修庭握住她的手,柔声同她说,“叶棠是个姑娘,不能掀裙子。”

    她忽然一抬头,叶修庭惊觉,她那眸子里,竟然都蓄满了泪水。

    一张口,两日来,她竟然第一次同他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叶修庭。叶子,叶子不见了,怎么办?”她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揪着裙摆给他看,“真的,真的一片都不见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衣裳,明明上面该是飘满了落叶才对呀,金黄金黄的,是自家门口的棠叶染的秋黄,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又猛一抬头,饱满泪珠瞬间滚落,她指着门口左边,颤颤说,“树,树也不见了。”挣脱了叶修庭牵她的手,她一遍又一遍摸着门边,“树怎么能不见呢,那么粗的树”

    直到被叶修庭抱进怀里,她还在哭,喃喃道,“树呢?”

    门外徘徊几遍,她就是不肯跟叶修庭进门。

    是谁为她纸上敛锋芒,下笔多婉转。

    残荷尽,棠叶飞,片片金黄又被谁挥毫,轻易定在纸上,还有她的裙上。

    她只记得,那人的声音,温凉好听,散落在她耳边。

    “叶棠,这是九王府门口的样子,你可要看好记好了,咱家门口有株老棠树。将来,别找不到家,也别忘了回家。”

    这里没有树,又怎么可能是家。

    叶修庭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哭成这样,抱着她安慰了许久,她才终于肯跟他进去。

    她一直低着头,抽了一下鼻子,说,“这里不是家。”

    叶修庭只当她说的家是将军府,叹了口气,仔细将她的泪擦了,耐心同她解释。

    “叶棠,这儿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家。就我和你,不会有别人来。”

    她终于止住了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给了她二十年温柔和宠爱的男人。

    “我和你?”

    “嗯。叶棠。你愿意和叶修庭在一起吗?”

    他出京多久,她就在门口盼他多久。他守了她多少年,她就义无反顾爱了他多少年。和叶修庭生活在一起啊,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终于平静下来,叶棠看着他,点点头。

    叶修庭轻轻一笑,捏捏了她的脸。

    他就知道,她一定也如他一样,一如当初,从未变过。

109 嫁给叶修庭() 
承译正想劝萧池去歇息,自叶棠走丢的那天,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九王爷两天来几乎未合过眼。

    还没开口,便有人进来,“爷,今日一早,街上发现了少将军,身边带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被遮了面,可”

    “现在人在哪里!”

    他几乎连想都不用想,能让叶修庭带在身边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爷,出城去了。少将军极其机警,手下人怕是跟不了多久。”

    她果然跟着叶修庭走了,叶修庭应该不会强迫她,这果然是她的决定么。两日来绷着的弦松了一些,至少,叶修庭不会伤害她。

    不过才两日不到,他却像煎熬了两年。

    呵,就算是她的决定又如何,他不同意,她就不能走!

    萧池连令也未下,急急出了门,看样子他是要自己去找。

    桶里的水已经准备好了,给她沐浴用。叶棠原来的衣裳已经染了污,叶修庭已经给她拿了新的来。

    她原来的外衫一落,他便看见了那封被她藏在身上的休书。

    将军府规矩多又沉闷,叶棠明明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可偏偏还得连吃饭都要正襟危坐循规蹈矩,努力讨老人家的喜欢。

    就连叶修庭也以为,老将军常挂在嘴边的“没个叶家女儿的样子”是随口说说来着,最后哪知竟然是发自肺腑。这远近亲疏,关键时刻取谁舍谁,老人家一早就清楚着呢。

    她很早就开始偷偷背负不能说的感情,于是顺带什么都成了习惯,她的心思感受也鲜少与别人说。

    她想跟叶修庭说,可见到他的时候,又什么都不必说了,见到他就是满足。她总是悄悄窝在他怀里,或者要他守着睡。

    可就算她不说,叶修庭也知道她的心思。这休书,还是让她委屈了。她明明就是介意。她一早就将自己的心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包了起来。最好让谁都看不到里面藏着的人,可没想到,最后她包得连自己都快看不见了。

    可若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又怎么会难过。偏偏她还要咬着牙不肯承认。她的心思,似乎还没叶修庭看得清楚,明白得多。

    将那休书折好,丢在一边,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没关系,叶棠,别人不要你,还有我,我要你。”

    他怀里真安全舒适啊。没有凄风苦雨,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嘲笑唾骂,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好。她伸手,轻轻环上他的腰。

    叶修庭将她带到一边坐好,拿了她的手仔细瞧。也不知道她先前拼命地抓过什么,手上指甲折断了一些,有一些扎进了肉里,出了血。十指连心,她当时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其中几根手指伤的有些严重,被叶修庭涂上了药,仔细包了起来。

    这会儿解开纱布,叶修庭执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给她用的药是他行军时随身带的药。军中御医专门给他配的,他虽带在身上,可其实却很少用。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应该可以沾水洗澡了。

    他拿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却发现她也正在看他。

    他又问,“叶棠,还疼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说,“不疼了。”

    相惜花已开,虽未荼蘼,可好歹是有心急的开了一些。色白花香,叶修庭记得她很喜欢,常常拿来沐浴。相惜多开在晚上,馨香馥郁,摘来沐浴正是合适。

    他这少将军虽常年在外。时常露宿荒郊野外,可花花草草什么的,他向来无心,也只认得这一种不起眼的小白花。

    她喜欢的东西,他怎么会不认得。

    山间栈道,甚至是悬崖边上,生着几棵相惜树,他为她采了一些,放进了木桶里。清流氤氲,漂了白白香香的一层花瓣。

    叶修庭看了看准备好的木桶,一弯腰,随手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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