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坐在床边,看她一挣脱了他便不顾一切急着往门边跑。
他的衣裳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又没有东西衬里,她每走一步,带起宽松下摆,隐隐可见她光洁的小腿。她的衣裳是他亲手扯下来的,若是除了他的外衫她该是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果然连门都没打开就被人拎了回来。
那人自身后覆过来,不过一条胳膊横在她腰上,轻轻一勾,她便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王妃穿成这样,是想去哪里?”
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拼命掰着腰上禁锢着她的胳膊,“你放手!我要回去见我哥哥!”
他就站在她身后,她自然没看见他双眸一冷,沉静得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依旧是只用了一条胳膊便困住了她,而后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王妃不说本王都快忘了。本王悄悄换了岭北军的几个关键将领,本以为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可你哥哥本事不小,还是发现了。这下抓了本王的把柄,正想朝上参本王一本。不过。王妃聪慧,本王想问问王妃,你说父皇最后是会要儿子还是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军,嗯?”
萧池低眸,果然见那丫头闻言不在挣扎了,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僵。冷笑一声,他又继续说,“没有本王的命令,王妃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你若是不想叶修庭死,最好就老老实实待在本王身边。”
叶棠总算明白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这天下,说到底是萧家一家的。任凭叶修庭拿命效忠的朝廷。也不过如此。
萧池也感受出来,她怕了。只要一拿叶修庭要挟她,她就怕了。这感觉不好,很不好。
叶棠不在挣扎了,萧池便收了胳膊。
她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是轻轻低着头,犹豫半天,才怯怯说,“九王爷,你别伤害我哥哥。”
她小脸上的烟尘还未擦干净,有几道还沾在她脸颊唇边。垂手站在他面前,两只小手都被罩在他长出一截的袖子里。那衣裳被她一挣,有些歪斜。说是狼狈,可偏偏似乎又有些俏皮。她又一脸的委屈和担忧,柳眉一蹙,直惹人怜。
他手指又擦过她脸颊,这次,她乖乖站着,没躲。
果然与她生不起气来啊,不自觉又温和了语气,“想要叶修庭没事,就乖乖听本王的话,知道么?”
她忽而抬起头,一双眼眸已经盈满秋水,“九王爷,你想要我怎样?”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只是想让她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没想到,她却认了真。
也是,只要是关于叶修庭,她哪件事不认真。
轻嗤一声,他收了手,“听王妃的意思是,本王要王妃怎样都行?”
她几乎连想都未想,直接看着他点了点头,“嗯,只要你别伤害叶修庭。”
萧池低头看着矮他许多的姑娘,一手负在身后,缓缓成拳。
“好。叶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想了想,又对她说,“本王要你,求我。”
“求你?”
这可难倒了叶棠。她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自小又被叶修庭宠着惯着,往往是想做什么便能做。就算老将军不同意的事情,只要叶修庭在,她便什么都无须担心。莫说求过谁,她一声令下,将军府里上下谁敢不听。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这求人该是怎么个求法。
哦,对了。仔细一想,她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老将军生病不肯吃药。水米不进的时候,她不是求过一次吗。
萧池原本是想让她开口求他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却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九王爷,我求你了。”
地板寒凉,她身上除了他一件外衫就没有别的了。此时一跪,雪白的衣摆皱了起来,她两只白嫩的膝盖就直接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她为了叶修庭,果然什么都肯做,且干脆利落毫不含糊。
叶棠只觉得,这九王爷盯着她的目光比这地板还要凉上三分。
九王爷又开口,“呵。这就完了?”
叶棠听了仔细一想,觉得这下跪与磕头向来是一套,想必是分不得的。况且,老将军房门前,她就是这么做的。
萧池话音一落,又见她开始朝他磕头,一个接着一个。
他冷眼,看她一个一个磕得实在。
叶棠磕头,不懂投机取巧,每次必结结实实将额头磕在地上才算完。
“这么磕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有个数吧。让本王想想,一条人命,况且还是少将军的一条人命,这便更值钱了。不止如此,他还打伤了本王。恰好本王又行九,王妃既然喜欢磕头,不如就磕九百九十九个吧。也算替本王讨个吉利。”
她单薄小身子在地上跪得笔直,又抬头问他,一脸希冀天真,“只要我磕了,你就能放过我哥哥?”
他也不看她,目光深远,却半点未落在她身上。忽而一拂袖,他干脆转身在不远处椅子上坐下。
“先磕了再说。”
他就是要看看,她为了叶修庭,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哪怕没得到他确切的承诺。她也还会继续磕这所谓九百九十九个头么。
椅子上从容坐定,他果然看见那丫头半点犹豫都没有,朝着他又开始磕头了。
每每低身,以头抢地,整个小身子都快要低到地面上去,每每起身,又必是跪得笔直。如此循环往复,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下人尽心,这房里打扫得干净,地上连粒砂砾都没有。这次,她的额头没被硌破,可她用力结实,不多时额上就现了一块淤青。
向来心细如丝,明察秋毫的九王爷看着她淤青的额头依旧不为所动。外衫脱给了她,他中衣穿的规矩板正,此时正端坐着,坦然受着她一个又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
也是,他生来便是皇子,向来受这些礼数受得麻木了。天下人,无论是谁如此,于他,还不都是应该。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磕得久了,一起一伏次数多了,叶棠觉得眼前有些发晕。稍稍一定神。接着继续。
他却听见她数数的声音深感烦躁,“不许数出声音来。”
她果然听话得不出声了。他也坐了好一会儿,将胳膊往旁边桌子上一撑,轻轻闭上眼。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了她磕头的声音。
他以为闭上眼就能看不见她了,可没想到闭上眼也没用。一听见头碰在地上的声音,他就能看见她的样子。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
他想不明白,她不是一向机灵得很吗。和风拿雪球打她,她自知打不过,竟懂得利用他一把。
可这会儿是怎么了,她居然连偷懒都不会,他明明已经闭上眼了,也不让她将那个数字念出来。她哪怕跪在地上偷偷歇一会儿都不肯。
还是说,只要一关乎叶修庭,她连那些小聪明都不敢用了,生怕他真的对叶修庭不利。
呵,那个叶修庭对她,就这么重要。
再次睁开眼,只见她额上的淤青已经由青入紫,再磕下去怕是她就真的受不住了。
“别磕了,一声一声磕得本王心烦。”
她闻言果然不继续磕了,只是猛然一停下来,她有些跪不住,身子晃了几下。
他早就发现,这丫头有些挑食。苦不吃,辣不吃。太咸了不吃,太淡了也不吃,身子似乎一直都这么单薄。
“过来。”
叶棠听了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可跪得太久,膝盖凉得已经麻木。一条腿撑在地上,还未站起来,一不小心又跌了下去。
衣摆轻动之际,萧池坐在椅子上,顺着她那洁白的小腿,一路向上,将里面什么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眸子一缩,他又催她,“快些。”
眼前磕头磕得有些发晕。终于撑起身子缓缓到了他跟前。
“坐到本王膝上来。”
她果然很听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乖乖在他腿上坐下。
目光终是落在她淤青透紫的额上,忽而就想起她额上以前那道浅浅疤痕来。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以前这儿的那道疤痕,也是这么来的?”
叶棠似乎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额上疼,眼前晕。她一怔,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怎么来的?”
她扁了扁嘴,在他怀里没说话。
“呵,不愿意同本王说?那”
她似乎很怕他会拿叶修庭来要挟她。当即便什么都说了,“是爹用药碗砸的。”
萧池略一思忖,又问,“呵,因为知道了你和你哥哥叶修庭的事?”
“嗯。”
他手指在她额上那块淤青狠狠一按,“该砸。”
她疼的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可到底是将自己的脾气都收敛了,不仅没挠他咬他,连挡开他都没有。
松了她眉心,他继续问,“本王见叶修庭右掌上有一刀疤,推测那伤口曾经不浅,必是伤筋断肉。他那伤,也是因为这个?”
“爹爹要杀我,是他用手替我挡了刀。”
他听了,脸色愈冷,“该杀。”
随后他那手轻轻拨了搭在她腿上的衣摆,只见膝盖上因为不停磕头,跪得太久,也已经红肿了起来。
她可真是够娇气的,一碰她那膝盖,她便在他怀里不自觉咬着牙忍着疼。大手顺着她的腿不停往里滑,惹得她一阵轻颤。
“呵,你与叶修庭,还真是一对恩爱的兄妹。”
倏地又松了她,“下去继续磕吧。”
她从他膝上溜下来。跪回原处,可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动。
萧池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忘记自己磕了多少个,提醒道,“二百一十一。”
她听了,这才一下接着一下继续磕,只不过依旧记着他的话,没有数出声音来。
萧池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翻涌起一股什么,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与叶修庭交手,很难说究竟谁伤的更重。可那一掌下去之际,他想的是若是真的杀了叶修庭,她会怎么样,会不会永远也不理他了。而叶修庭对他,只有恨,恨他娶了她,占了她。
最后下手之际,是谁有所顾忌留了余地,又是谁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其实一目了然。
书架旁,他将手轻轻搭在一摞书上。只觉得自己就要忍不住了,于是干脆摸了一支笔下来。
叶棠还在那里只顾着跪着磕头,丝毫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他一支毛笔脱手,正正打在她身上。她身形一顿,便倒了下去。
他终于憋不住了,咳了一声。果然,一口血自他唇边涌出来,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襟。
匆匆擦干净了唇边的血,他又走过去抱她起来。
将她抱到榻上,他又取了药膏来,轻轻往她额上涂。
那些头是他让她磕的不假,可那数字他比她清楚。她磕了多少下,他就心疼了多少下。
他不愿看她如此,他更不愿看她为了别人对他如此。要她听话,并不是要她逆来顺受言听计从,他要的是她一心一意待在他身边。
比起这样,要她做什么她就不敢不从,他更喜欢她的调皮和她狡黠的笑。
让她磕头她就一直磕,莫说九百九十九,就是九万九千九,只怕她也不含糊。这性子,连讨巧卖乖都不会,不吃亏才怪。
给她额上上过药,将那瓶子放好,他将套在她身上的衣裳解了下来。
早在刚刚,她跪着的时候,他就想给她解下来了。
直到这会儿,才能肆无忌惮看着她。长发散落,若凌波落云,身形纤瘦,碧影窈窕,肌肤细腻柔滑。他不过是轻轻一碰她,便恍若细雨濛濛之际,海棠染了胭脂色,红粉粉的一层。
他虽未曾如此看过别的女子,可他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的小王妃更美了。
取了温水,润湿布巾,这才彻底将她脸上那些尘污都擦了,惟额上那一块伤,他没敢碰。
房中也不冷,他也未急着给她盖上被子。看了她好一会儿,又轻轻抚了她好一会儿。她好像终于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嘤咛一声,似要醒来。
那声嘤咛,如梦呓,又像个小婴儿梦里撒娇。
他的手在她身上一顿,看了看她,依旧闭着眼睛。终是俯下身去,衔了她的唇轻轻咬。
她于梦里,忽觉口中有些腥咸,那味道像极了她将他脖子咬破的时候,满嘴都是他的血。
他刚刚吐了血,虽然清过了,可嘴里还留着些血腥气。
血味愈发浓郁,加上被他吻得久了,叶棠有些憋得难受,终于睁开眼醒来了。
一睁眼便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覆了过来,而自己身上那件他的衣裳已经又被他拿走了。使劲推了他两把,他终于松了她的唇,可仍是低头看她。
“叶棠?”
额上依旧很疼,可又不只是疼,还带着丝丝清凉。
她想了想,问他,“九百九十九个,我可是都磕完了?”
“没有。”
“那”
“你磕了二百二十个,剩下的七百七十九个算你欠本王的,以后慢慢还。”
他说完便重新低头,身子一沉,含了樱唇细细尝。
膝上疼。额上疼,没多久,她又觉得浑身都疼。最后,她枕在他臂弯里,一动都不想动,连眼睛都不想睁。
第二日一早,叶棠只觉得有人不知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冰冰凉凉正往她额上贴。
她睁开眼,果然见萧池早就醒了。
且他手里正拿着一枚华胜。点翠镶金,花叶繁盛,上缀南珠。可草木之华,金银之灼,哪能比得上她。似乎等不到她醒来。他急着想看她戴上的样子,便贴在她额上试试。
叶棠迷迷糊糊坐起身来,还带着些起床气,似乎还未完全醒来,问他,“你在干什么。”
萧池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才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额上的淤青着实丑陋,丑的就要配不上本王,所以将这个给你,要遮上一些才好。”
她拿了他手里那枚华胜,细细端详了几下。
他忍不住又问她,“喜欢吗?”
她冷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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