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慢吞吞往正气堂走去,走了一半路程,便看到一群下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哎哟哎哟”从她身边越过去。
不由得微微一笑,峨眉对大小姐的话贯彻的很彻底啊!
她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脚步,估摸着那些人已经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讲完,顾烨正在震怒的时候,进了正气堂的院子。
一听说秦妈妈来了,顾烨立刻怒声道:“把那婆子给我推进来。”
秦妈妈气定神闲地迈步走进去,先给顾烨行了礼,这才说道:“大小姐差奴婢来跟侯爷回禀一声,昨晚那些贼子在随园后院的水缸里投了毒。我们全不知情,今早大小姐用早膳,只吃了一口菜便被毒晕了,另外厨娘和厨房里伺候的小丫头至今还在昏迷,能不能保得住命还很难说。
“大小姐正准备叫奴婢们把那几缸水处理了,”她叹了口气道,“恰在此时,侯爷派人过去取水,大小姐生怕侯爷误食了毒水,所以命人拦着不让取水,可是这些人十分凶悍,还说什么‘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侯爷的,便是侯爷把这些水都搬走了,也是该当的’”她虽然没有亲见,可是来的路上,柳风已经飞奔过来跟她说了。
“侯爷,”秦妈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小姐是您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怎么能容得这些人欺辱上门?加上大小姐十分害怕他们当真把毒水送来正气堂,他们又十分泼悍,所以大小姐才下令死命拦着。随园里都是些妇孺,对上这些壮汉,唯有拼尽全力,才能不辱使命”
顾烨眼角不停抽动,一群妇孺?看看这几个仆人的样子!他们可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却被打得这样狼狈,还被说成是“泼悍”,真正泼悍的怕是你们吧?
不过,若是他强取女儿存下的水的事情传扬开来,怕对自己名声不好。不由得狠狠瞪了那几个仆人一眼,取个水而已,至于这样大张旗鼓么?
几个仆人有苦说不出,只得低了头一言不发。
秦妈妈道:“侯爷,大小姐还说,请您务必敦促官府早日破案揪出幕后主使,否则昨日敢在随园下毒,说不准明日便敢来正气堂和凝晖堂下毒了!”
顾烨窝火又憋气,却无从发泄,本来想取些水以解燃眉之急,谁料到竟然会弄成这样!
秦妈妈心中愤然,自己来了这半日,早说了大小姐中了毒,可是侯爷竟然连一句垂询的话都没有,难道父女之情在他眼里都没有几缸水重要?
因此她便毫无愧疚地又加了一把火:“侯爷,其实大小姐知道府里如今缺水厉害,潋滟湖的水也都干了,老夫人那里却需要常常擦身,所以已经决定送一缸水来正气堂,再送一缸半去凝晖堂。唉,只可惜”她说着蹙眉长叹,满脸的惋惜。
顾烨不耐烦起来,挥手命她回去:“这里没你的事了,该怎么做本侯自有分寸。”
秦妈妈行了一礼,退出了正气堂。
顾烨把几个办事不力的仆人申饬一番,命他们退下。
邢氏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曼声道:“侯爷,妾身以为,此事大有蹊跷啊!”
顾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哦?”
“侯爷,”邢氏走过来轻轻替顾烨揉捏肩膀,一边分析道,“您想,怎么大小姐那里的水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侯爷派人去取的时候便发现被投了毒,大小姐也中了毒?这事情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顾烨摇了摇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只怕没人会说,只要我们把张大夫叫来一问便知真伪。”
“侯爷!”邢氏嗔道,“你可真是个诚实君子!张大夫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若是大小姐重金收买了他,还不是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顾烨略一沉吟:“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唉,”邢氏深深叹了口气,“如今天下大旱,府里都快一滴水都没有了,大小姐那里存了那么多水,却不舍得分出来一滴,别人倒也罢了,可是老夫人和侯爷是她嫡亲的祖母和父亲啊!这”
就差直接说顾倾城自私无情了。
顾烨一甩袖子,站起身来,大声吩咐:“来人,去大小姐那里取水,带好了刀剑,本侯倒要看看,谁还敢阻拦!”
邢氏唇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第一百零六章 打擂()
顾倾城派走了秦妈妈,思忖片刻便道:“以我父亲的性子,必不会相信,再加上二夫人略一挑拨,他定再次派人来取水,与其如此”
她叫纫针,“你去外院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过来,把水缸起出来,抬去正气堂!一口缸都不要漏下!”
秦妈妈还没走进随园便看到小厮们把水缸挪出随园,绑好绳索,拿杠子抬着,“嗨哟嗨哟”往正气堂去了。
走进正房便看见顾倾城穿戴整齐了,戴了帷帽正准备出门,忙问:“小姐这是去哪里?”
顾倾城微微冷笑,语气也十分冰冷愤懑:“自然是去见见我的好父亲!他定然不相信我们的水果真被人投了毒,哪怕亲眼看见水里有毒,也会认定那是因为我不愿意把水分出去,自己投的毒!所以我要让他亲眼看一看我,看一看荣嫂和小蔓!”
秦妈妈劝说无效,只得叫人抬了软轿过来,令叫四个粗使的婆子把荣嫂母女也抬上,浩浩荡荡直奔正气堂。
这场动静太大,不可避免的惊动了岸芷汀兰的顾倾华,她兴冲冲打扮一番带着芙蓉芙蕖过来瞧热闹:“能看见顾倾城吃亏,我心里舒服极了,我们去瞧瞧,说不准还真能落井下石呢!”
送水的和取水的两拨人碰到了一起,取水的个个得意洋洋,跟在后头返回正气堂。
顾烨听到禀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倒背着双手站在台阶上,看着小厮们汗流浃背地把水缸卸下。
早已有管家张绍得了信,命人牵了一条狗过来,舀了一点水要喂给那狗。
狗儿呜呜低鸣,无论如何都不肯喝。
张绍命人将狗死死按住,把半瓢水都灌了进去。
那狗一声尖利的哀鸣,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转眼便死在当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觉得遍体生寒。那些清澈的指望着救命的水,竟然含了剧毒!
顾烨面色铁青:“顾倾城,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竟然为了不把水交出来,反而在水里下了毒!”
所有在场的下人都是满面仓皇,大小姐当真这般歹毒?
顾倾城便是听着这句话进的正气堂院子,在莲叶和纫针的搀扶下下了轿,冷冷的道:“在父亲眼中,女儿便是这般恶毒么?”
顾烨微微有些不自在,避而不答。
顾倾城缓步上前,只走了这几步,便有些气促。
邢氏悄悄撇了撇嘴。
顾倾城侧开身子,粗使的婆子便抬着荣嫂和小蔓走上前来,顾倾城淡淡地道:“父亲,今早随园中毒的一共三个人,我,厨娘荣嫂,荣嫂的女儿小蔓。您若不信,只管请了您信任的大夫来给我们看诊,看一看我们中的是什么毒,我们是否会为了保住这么一点水狠下心给自己服这样的剧毒!”
她话说的多了也急了些,不由自主剧烈咳嗽起来,莲叶忙替她拍抚后背。
顾烨的脸色阵青阵红,眉间怒意隐隐。
邢氏察言观色,忙道:“大小姐这是怎么跟你父亲说话呢?你父亲不过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而已。你身为女儿,怎能当众质问父亲?这可不符合孝道。”
顾倾城冷然一笑,微微仰着头看着顾烨。
顾烨咳了一声,道:“倾城还小,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顾倾城目中微微露出嘲讽之色,她就知道,顾烨一定会这样把他的过错轻轻放下,还要让人觉得他对自己是多么的宽和仁慈!
“那便多谢父亲了,”顾倾城带着淡淡的讥嘲道,“不过女儿觉得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一看更为稳妥。”
顾烨心中极为不悦,分明自己已经让步了,这丫头怎的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邢氏忙走过去扶住顾倾城,笑道:“看你说的,既然你都说了是有人投毒害你,你父亲又怎会不信?”
“那可不一定,”顾倾城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慢慢说道,“说不准,还有人认为是我不舍得拿水出来接济大家,而使出来的苦肉计呢!”
邢氏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这样的话正是她所说的。可如今见了顾倾城主仆的模样,她便觉得自己先前的揣测太过荒谬了。
“不必了,”顾烨忍着气道,“方才张绍已经查验过了。”
顾倾华走到正气堂,正巧听见顾烨这句话,不由得暗暗惋惜,自己终究是迟来了一步,没能看上精彩好戏。
邢氏见气氛略为缓和,便蹙眉长叹道:“本来以为,大小姐能够解了咱们府里的燃眉之急,可如今看来,又成了泡影。”
顾倾城眼中闪过一道轻蔑之色,淡淡说道:“那也未必。”
邢氏忙问:“难道大小姐有办法?”
顾烨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顾倾华更是伸长耳朵听着。
顾倾城缓缓说道:“我记得冬天的时候,府里储存了很多冰”
邢氏眉开眼笑,如今正是暑热天气,不正好用冰么?
“先前因为祖母病了,”顾倾城瞟了她一眼,徐徐道,“府中诸人也无心享受,所以也没有用到过冰,冰窖中冰块的储量应该还很多。不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顾烨便露出紧张之色。
顾倾城扯了扯唇角,轻声道:“父亲最好叫人看好了冰窖,莫要为匪类所趁,断了府里最后的水源!而且,在食用之前一定要反复检验,确定没有问题才可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怕了。”
这话语中的嘲弄在场众人全都听得出来,顾烨又羞又恼,偏偏发作不得,真不知道一向面团儿似的女儿怎的口角如此锋芒起来!
顾倾城实在是不愿意再看顾烨虚伪的脸孔了,微微福身,歉意地道:“女儿中毒之后,身子虚弱,便先告退了。”
邢氏见她说走便走,根本都不等顾烨表态,不由得急了,忙叫道:“等一等,我还有事没说呢!”
顾倾城缓缓转过身来,转身的刹那,突然起了一阵风。
风儿撩动顾倾城帷帽上的轻纱,露出了那一双黑如点漆、明锐如寒星的眸子,她静静望着邢氏,声音淡漠:“二娘有何指教?”
邢氏被这样一双眸子盯得有些发毛,讷讷地道:“不敢指教,只是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七章 相助()
“哦?”顾倾城微微一扬眉,“那么,二娘请讲,只是还请稍微快些,倾城身子不便,实在不能长久站立。”
邢氏讪笑着,对顾烨道:“侯爷,您看,大小姐身子不爽快,只怕精神也不济,何况小小年纪便管着偌大的襄宁侯府,难免有个不周到的地方妾身想着,虽然妾身不是嫡母,可好歹也是侯爷的平妻,若不知道大小姐身子不爽快也就罢了,如今分明知道了,若不帮着大小姐分担一二,这心上实在是过意不去”
顾倾城早就料到邢氏会借机夺管家权。她本不在意襄宁侯府的这点财产,可是大权在手,很多事做起来便会方便很多。何况自己前世之所以死的那么惨,不就是因为这些人以权相逼么?
父亲是家长,是襄宁侯府的主人;端阳公主是一国的公主,那时甚至能够任免六品以下官员;崔晋是她的夫君,崔府是他的一言堂。
如今她好容易把襄宁侯府的管家权拿到手,又怎会轻易拱手让人?
不单单是襄宁侯府的权力,她想要的更多
不过,让邢氏过一过干瘾也好,于是启唇一笑:“如此甚好。是二娘派人去我那里取账本对牌,还是我派人给二娘送过来?”
邢氏大喜过望,实在没料到顾倾城会这样痛快就把管家权交出来,不过短暂的兴奋之后,她又迟疑起来,顾倾城这般爽快,不会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吧?
顾倾城早已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正式把管家权交给二娘之前,咱们先坐在一起对对账。”
邢氏的心这才落回肚里,转念一想,顾倾城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自己白白比她年长十几岁,竟然还在她面前露怯,于是把腰一挺,盈盈笑道:“如此甚好。”
顾烨并不在意内院落在谁手中,只要这人不是吃里扒外的就行了。但他对邢氏也不放心,于是说道:“你才进门一切都不熟悉,我给你派两个老成的婆子帮衬一二。”
邢氏满心欢喜,此时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不免有些沮丧,但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侯爷如此体谅,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顾家的下人都不是十分嘴牢的人,所以内宅招了盗贼的事便很快传了出去。
翠微翁主听说之后便坐不住了,本来她和何煜的婚期都已经定了下来,便在明年的八月二十。所以最近昭容长公主都把她拘在家里绣嫁妆。
哪怕翠微翁主并不擅长女红,但是这嫁衣也必须要亲自绣。
昭容长公主语重心长地道:“民间都说,嫁衣被褥新婚的衣服鞋袜都是自己绣的,姻缘才能美满。早前母亲不懂这个,又是皇家公主,所有的东西不必自己开口便是齐全的,可是”她语气惆怅,“也许老天是惩罚我对这门婚姻不用心,并不给我长久的幸福,你才出生没多久,你父亲便去了”
所以亲自绣嫁衣也成了昭容长公主的一块心病。
为了安母亲的心,翠微翁主不得不静下心来,一针一线绣嫁衣。好在她对何煜一往情深,绣嫁衣时心中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因此便不觉得枯燥无趣了。
如今听闻顾家出事了,翠微翁主便坐不住了,立刻去跟昭容长公主说了。
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你只怕还不知道顾大小姐中毒了吧?”
“啊?”翠微翁主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更加焦急起来,“如此我更该去看看了!”
昭容长公主便不阻拦,亲自替她挑选了几样礼物,送她出门。
翠微翁主的马车刚转过一个拐角,便被拦了下来,拉开车帘一看,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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