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儒看了看淳于野，淳于野笑道：“丞相就别客气了，还是你先说吧，我看你这一路上也急坏了！”随即对萧凤梧说道，“臣和丞相实在半路上遇到的，丞相的轿夫崴了脚，他连轿子也来不及坐，竟然要徒步赶来皇宫，幸好路上遇到臣，臣便把他捎带了进来。”
梁立儒端起手边的茶杯，也不嫌烫，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这才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是听说了太师的事情才火速赶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555章 鼻子真灵（）
萧凤梧面上如同笼了一层寒霜，口气也生硬下来：“这件事不在丞相职权范围之内，所以丞相可以不必再问了！”
梁立儒却好似松了一口气，眼底甚至还出现了细细碎碎的笑意，果真闭上了嘴，不再问了。
淳于野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对萧凤梧说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启奏。”
萧凤梧点了点头，也并没有让梁立儒回避的意思。
淳于野便知道这件事可以让梁立儒知道，于是说道：“臣离开皇宫回家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伏击，除了被击毙的，还抓了几个俘虏，已经带了进来，交给专门人去审理了。”
他并没有说详细经过，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萧凤梧再次点头：“想必你已经初步审问过，那么得到了什么呢？”
淳于野轻轻点头：“其实不用招供我也看得出来，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漠北人，身上有着漠北人特有的那种羊膻味儿。还有一些是西南人，身上的味道很燥，还有个别的宋国人，气味就比较杂了……”
他说完之后发现萧凤梧和梁立儒都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奇怪地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萧凤梧不禁笑道：“你这是狗鼻子啊？这么灵？只是闻一闻就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国人？”
淳于野清了清嗓子，“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漠北人爱吃羊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除膻，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半生不熟的吃下去的，所以日积月累，身上也就沾染了羊膻味儿。
“西南人么，我在西南呆了那么长时间，难道我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特点？西南最大的特点就是缺水，虽然说梁丞相当初带着人找到了许多水源，打了好多水井，可是相对于庞大的需求来说，那些水还是非常有限的。
“西南人用水特别节俭，早上打了一盆水，这一天洗手洗脸都用它，晚上睡觉之前还是用它洗脚，洗完了之后还要拿去浇菜……
“他们也不经常洗澡，往往一年当中只有过年之前才会洗一次，所以身上有一股燥味儿，这个味道我形容不上来，但是只要你们留意便能注意到。
“还有宋国人，宋国人耽于安逸享乐，即便是男人也喜欢涂脂抹粉，所以他们身上都会有一种很腻的香味儿。
“我能闻出来只能说明我心细，鼻子灵！”
梁立儒赞赏的点点头：“淳于将军心细如发，这些都是我不曾注意到的。”
萧凤梧也笑着颔首：“淳于，你观人于微，不错不错。还有呢。”
“还有，”淳于野便把自己审问的结果说了，“我也只是初步审问，一来时间仓促，二来我也不愿意给我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知道他们是早就潜伏在京城里的各国奸细，他们接到的任务便是一直潜伏，不管咱们京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管，直到接到上面的行动命令。
“比如前一阵子，就是年前那次，萧凤林安排的人手大闹京城，要说浑水摸鱼那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们的上线却要求他们按兵不动。
“还有，前一阵子选帅那事，不是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么？他们还是不能有所行动。
“所以他们顺利躲过了几次清查。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很隐蔽，或者是来京经商的商人，或者是游学的士子，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任何可可疑的物品，进京之后便分散在五行八作。
“那些兵器都是他们慢慢一点一点自己打造出来的，因为京城里有两座铁匠铺就是他们开设的。
“没有上面的通知，他们就是寻常的百姓，一旦得到了上面的授意他们便开始他们的行动。
“比如这一次。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谋杀我，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谋杀我，就算不能刺杀成功，也要把我弄成残废，这样我便不能到西南去了，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最有资格成为西南军统帅的人。
“至于彼此之间的联络……他们说他们都是单线联系，而且是由上面直接联系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找到自己的上峰。”
萧凤梧轻轻点了一下头，问：“还有没？”
淳于野叹了口气，“我说陛下，您也不要太过强人所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问出这么多有用的消息来，我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我刚刚从潞安回来，只和家里人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开始弄这些破事了！”
“好好好，”萧凤梧好脾气地道，“你的确已经做得够好了，嗯，想要什么嘉奖？”
淳于野翻了个白眼，“算了吧！我家里现在连小毛头都有品级，我还敢要什么封赏？不怕御史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岳父老泰山就是御史台左都御史，于是讪讪然闭了嘴。
他除了骁骑将军的头衔，还顶着一等秦国公的爵位，孔薰是国公夫人，长子是世子，次子也领了个五品的军衔，还在怀里抱着的幼子也是个六品武官，实在是没法再封赏了。
“你们不知道，我那老岳父还常常要我辞了儿子们的官职呢！”淳于野抱怨道。
梁立儒笑道：“孔老大人也是为你考虑，须知，登高跌重物极必反，知足常乐。”
淳于野摇摇头：“说得我好像很不知足似的。”
萧凤梧低着头仔细思考着淳于野审问出来的这些情况，看看是否和沈添能挂上钩。
淳于野于是问梁立儒：“梁丞相又是为什么来的呢？”
“嗯，”梁立儒微笑，“我是毛遂自荐来了。”
“毛遂自荐？”淳于野讶然，“你要做什么？又有什么事需要你毛遂自荐？”
梁立儒笑而不语，只是把目光望向了萧凤梧。
萧凤梧抬起头来，微微蹙眉，“做什么毛遂自荐？别说淳于听不懂，便是我也搞不明白。”
“陛下怎么会不明白呢？”梁立儒含笑说道，“陛下不是正在为钓鱼的鱼饵发愁么？您看看，臣怎么样？”
第1556章 舍我其谁（）
萧凤梧眸中划过一道惊愕之色。
淳于野也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萧凤梧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恢复了从容镇定，脸上甚至还挂上了一抹温和的微笑，道：“子诚这是什么意思？别说淳于，便是我也听不明白。”
“陛下，”梁立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若是早些年，臣未必能看出来什么，但是这几年的官场历练可不是白来的，所以当知道太师进宫的时候，臣的确小小惊讶了一下，因为臣不久前才见过太师，太师并未流露要进宫的意思，进宫么，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后来太师被陛下派人押解回府，陈旧有些疑惑不解了，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对太师执弟子礼，尊敬有加。陛下的为人臣是知道的，这些绝不是表面功夫。
“因而，陛下是不可能真的对太师怎么样的。可是派人押解太师回府并禁足，这样明显对太师的声望有影响的事情，陛下竟然做出来了，只能说明，这是做给别人看的。
“为什么要做这样一场戏呢？”梁立儒淡淡一笑，“一定是太师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则用这样的法子混淆视线，二则也可以略微拖延一下时间。
“这世上能令太师失了分寸的，也无非就是太师的家眷了。太师这个人，是极重情义的，闲暇时候，臣与太师闲聊，太师便跟臣说过，等过几年，朝野真正安定了，太师便会请辞，去和老妻一起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高兴了可以含饴弄孙，不高兴了就去游山玩水，何等清闲自在！
“臣也知道，太师当年之所以追随陛下，就是因为陛下请张大夫给太师夫人治好了多年痼疾，所以太师为了报恩才跟在陛下身边出谋划策。当然臣并不是因此就小觑了陛下的个人魅力，但是不可否认，报恩才使太师追随陛下的根本原因。
“由此可见太师夫人在太师心目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说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如同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一般。
“太师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也只有当太师夫人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失了分寸。
“可是若是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又将太师夫人困在了哪里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大费周章，或者太师亲往，或者陛下派人前去营救就好了。
“但目前的情况是，陛下和太师合演了这样一出戏，那就是说，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太师夫人身在何处，劫持太师夫人的又是何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才这样拖延时间混淆视听，对不对？”
萧凤梧神色不变，淳于野深深看了他一眼，已经信了梁立儒的说法。
梁立儒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杯子，伸过手去，把淳于野那杯茶拿过来，一饮而尽，继续说道：“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把那行凶之人找出来，想必陛下已经有了大致的范围，或者说怀疑的对象，也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把那人或者那些人引出来，罢了，是也不是？”
也不等萧凤梧回答，他便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了，“那些人不管目前都在做什么，真实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像今日淳于将军遇到的事情一般，他们要刺杀陛下。
“因为只有没了陛下，大禹才会大乱，他们才会有可乘之机，不管是国仇也好，家恨也罢，这才是最简便的解决办法。
“但是很可惜，这件事难度太大了。所以他们会进行多次试探，寻找合适的契机，这个时候，若是陛下给他们可乘之机，那么，大鱼便一定会上钩。
“关键就在于，谁都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对这样的契机梦寐以求，但是就算是陛下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也会犹豫不决，毕竟陛下可是凶名在外的。
“更不要说，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管做了多么周密的部署，也是不应该以身犯险的。
“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角度来看这件事。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淳于将军呢？是因为淳于将军是最适合去西南统军的人，而三国联军自认为已经在西南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希望淳于将军去西南的，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次的刺杀行动。或者，这次的刺杀不过是个序幕。
“他们又为什么劫持了太师夫人呢？不就是为了要挟太师，让太师离开陛下身边么？
“如此看来，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要一步步把陛下身边的能臣一一除掉，让陛下在军政大事上左支右绌，如此一来，方可露出破绽，让对方有机可乘。
“说白了，就是要把陛下一步步逼成孤家寡人罢了。由此可见，他们的目标人物应该不只是淳于将军和太师两个人，甚至满朝文武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这一次还跟年前发生得灭门案不同，上一次的灭门案只是为了在民众之中制造恐慌，不具备针对性。可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朝中那些有才能的文武大臣。
“陛下，”他微微一笑，“如此说来，臣也是首当其冲呢！”
梁立儒温和清秀的面容上，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时的他与以往那个书生意气的梁立儒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浑身上下都是自信而从容的气度。
萧凤梧上下看了看他，面上浮现一丝微笑：“子诚，你越来越像大国宰相了。”
梁立儒肃然道：“因为臣辅佐的是一位旷世明君，他腹有良谋，有着一统天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的雄心和才能，臣若是故步自封，又怎配站在陛下身边？”
淳于野呵呵笑道：“看来梁丞相和我一样，我想成为名标青史的一代名将，而梁丞相则是想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名相。”
梁立儒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望着萧凤梧。
萧凤梧垂眸思忖良久，抬起头来，温声道：“子诚，你做好准备了？”
梁立儒只说了一句话：“舍我其谁？”
第1557章 拍板（）
淳于野向着梁立儒挑起了大拇指：“梁丞相，以前我总以为你书生气太重了些，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
梁立儒温和的笑了笑：“淳于将军过奖了，如今国难当头，便是书生也要慷慨赴死，何况我还是辅佐陛下处理国家大事的丞相？”
顾倾城在里面听着外面他们侃侃而谈，不由得低垂了眸子。
梁立儒自从嘉惠郡主萧凤清去世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经过前一次在宫中谈心之后，他便慢慢振作起来，而且增添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沉稳和干练、果决。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拿出了萧凤梧收在这边的棋盘棋子，摆开了一盘棋，自己跟自己下，起先有些心浮气躁，总是注意听着外面的谈话声，听着他们时而争执，时而大笑，时而静默，慢慢地沉下心来，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棋盘上，便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了。
外间君臣三人相的讨论还在继续，他们有时候会达成一致，有时候却会因为不同的意见争个面红耳赤。
说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理出头绪。
梁立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那么，臣等就要叨扰陛下一顿午膳了，这件事还是要及早敲定下来才好。”
萧凤梧往宴息室那边瞟了一眼，顾倾城还在里头呢，要怎么想个法子把这两个家伙支开呢？
淳于野忽然挤了挤眼，“陛下，来的时候看到外面还站着娘娘身边服侍的宫女，是娘娘派来请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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