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轻轻叹道：“你都想好了？”
常氏一脸依然之色：“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本来便不喜欢这里，是因为他是这里的人，所以我才跟着来了，我已经花去了十几年的光阴屈就他，可是我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大把的年纪好活，我不想把下半辈子也都毁在这里！”
第881章 心中所想（）
常氏双眼平视着顾倾城，轻轻说道：“少夫人，也许你不知道，我父亲家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按照我的出身，出来游历，便是进入逍遥宫，也是会被客客气气当做座上宾的。
“但事实上，我却是逍遥宫区区一名隐卫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顾倾城当然不知道，她从来也不过问逍遥宫的事，萧凤梧也不怎么提，所以便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常氏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江湖能有多远？只要有人的地方，到处都是江湖……我父亲母亲当年也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也曾是一对令人称羡的侠侣。我母亲的武功甚至还比父亲高出一筹。
“我小时候是在父母全心呵护下长大的。可是到了我**岁的时候，母亲因为一次意外，失了腹中的孩儿并且伤到了根本，身子亏损不说，终身都难以再次有孕。
“那时候家中只有我一个，还是个女孩儿。祖母固然也疼我，但更加希望父亲能有个儿子继承家业。
“父亲对母亲负疚良多，信誓旦旦不会纳妾。母亲自然是信他的，又不肯让他受到祖母责骂，所以便张罗着帮他纳妾。
“若是他答应了也便罢了，谁知他嘴上拒绝，暗地里却与我母亲的表妹有了苟且之事。
“这便和豪门世家那些龌龊事差不多少，大致也跟戏文上唱的一般，母亲大病了一场，病势未愈，她那表妹便有了身孕。母亲一气之下溘然长逝。而我，错手伤了那个女人，被父亲一怒之下逐出门来。
“从那时候起，我便飘零江湖，他不要我，我也不认他，从那时候起我便抛弃了父亲的姓氏，跟着母亲姓常。
“我在颠沛流离中长大，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宫主带回逍遥宫，安排了师父教我武功。
“我发过誓，要么不嫁人，要么就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过普普通通同的生活，没有那些糟心事来烦人。
“可是，”常氏苦笑了一下，“也许便是命中的劫数，我遇到了他。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年少，觉得离了他活不成，死活要跟着他走，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个乞丐我也认了。
“谁知他竟然是堂堂的皇子，御封的陈王！我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是宫主跟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当时那样信誓旦旦说了，便要坚持走下去，并且把京城隐卫的事情交到了我手里，警告我，哪怕是被陈王抛弃了，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能不硬着头皮走下去。所幸这些年来他待我很好，虽然贵为王爷却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陈王府中干干净净。郑贤妃虽然一开始对我极为不满，也找了各种借口来羞辱我、折磨我，但是她这个人本性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没有给陈王府中塞过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以为这日子便会这样平顺下去，他一直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正，知道自己不是做帝王的料，从来没有真心想过要去争。可是如今皇上却来了这么一道圣旨，让他监国！
“这便等于把原本遥不可及的权力全都塞到了他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郑家的权欲将会越发膨胀，意味着那些追随他的人更加死心塌地，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博弈大军中去。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是他的弱点，若不是郑贤妃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又怎能让他言听计从？
“我怕了，我怕他会被权欲迷了眼，我怕他会走上那条不归路。我想劝他，可是我一个人怎抵得过那么多人？
“我知道他走上那条路便等于毁了他自己，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常氏声音哽咽，低头悄悄拿手帕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顾倾城静静听着，此刻才缓缓出声问道：“所以，你不希望他做皇帝其实是为了他考虑，而不是因为他做了皇帝之后会三宫六院，从而冷落到你？”
常氏嗤的一笑：“我还没想那么多。”
“嗯，”顾倾城点了点头，“还说想的不多，我觉得你想得够多的了。你是这世上最了解陈王的人，也是最不了解他的人。”
“嗯？”常氏挑起了眉。
顾倾城不禁笑道：“你这真是当局者迷了。你也知道陈王的性子，他虽然有时候优柔寡断一些，但只要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动摇。你说了这么久，你可曾问过他的想法？”
常氏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她只是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不等萧凤久表态便失望透顶地离开了。
“可是，”她咬着唇说道，“若他真的不想做皇帝，那么便会当着桑格孩儿的面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啊！”
“你想让他说什么呢？”顾倾城摇头笑道，“陈王是个孝子，哪怕就是不想要到手的权力，也不会抗旨，他也知道他若是抗旨了，第一个会收到陛下责罚的人便是郑贤妃。他怎么会让郑贤妃陷入困境呢？”
常氏颓然叹了口气。
“没关系啊，”顾倾城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反正你不是给了他三日考虑机会么，你还可以再等等看，若是他真的去监国了，那你也没得选了，带着你的孩儿们该去哪里便去哪里。若是他没有去监国，便说明他对到手的权力并未看在眼中，那么你也不用跟他置气了。”
常氏颓然叹了口气：“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柳风悄悄掀帘子进来，见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低着头想心事，却没有谁困乏，这才轻轻拍了拍胸口，笑道：“奴婢还以为您二位睡了，吓得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顾倾城抬头见是她，便问：“是外边有什么事发生么？”
柳风瞟了常氏一眼，说道：“两件事，也可以说是一件事。”
“小丫头！”常氏笑骂道，“还会卖关子呢！”
柳风抿了嘴笑，道：“宫里面贤妃娘娘病了，陈王说是要侍疾，无暇分身，交还了让他监国的圣旨。”
第882章 侍疾贤妃（）
“你说什么？”常氏一下子跳了起来，“郑贤妃病了？什么病？”
“这个……”柳风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了好几步。
顾倾城无奈地道：“四嫂，你好好让她把话说完啊！”
常氏本来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但是这件事刚好触动了她的神经，所以反应便激烈了些。
“好好好，”常氏慢慢坐了回去，示意柳风，“你接着说。”
柳风一脸戒备的盯着她，说道：“我们仔细打听过了，郑贤妃今日去了李淑妃那里一趟，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热来，直嚷嚷自己冷，让人在寝殿里烧了五六个火盆，身上盖了三层棉被还是浑身发抖。陈王殿下到处派人找名医呢。”
“这不对呀，”常氏沉吟道，从脖子里掏了一块玉牌出来展示给顾倾城看，“这是我们家传的寒玉，是一种宝物，常年佩戴的话，可以改善体质，不易生病。我初次见到郑贤妃的时候她正生病，所以我便送了一块玉给她，是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怎么生过病。这一次竟然能病得这样严重，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帘子一掀，萧凤梧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常氏还在，面露不悦说道：“你婆婆病了，你还不赶紧去侍疾？”
常氏见他关切的目光越过自己盯着顾倾城便知道是担心自己扰了顾倾城休息，忙起身告辞：“是，的确是该去看看。”
顾倾城欠了欠身，道：“我身子不便，就不送了。”
常氏摆了摆手，急匆匆离开了。
柳风也极有眼色，紧跟着离开了。
顾倾城眉间这才露出几分倦色。
萧凤梧上前扶着她躺下，埋怨道：“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没数？常氏是个没谱的，你也由着她胡来！还不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阵？”
顾倾城的确倦了，便依言闭上眼睛，时间不长，便睡着了。
常氏出了赵王府，先悄悄回了一趟陈王府，找到心腹一问，萧凤久刚刚回来吃了点东西便出去了。于是找到自己的长子长女叮嘱了一番，便带着几个服侍的人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郑贤妃还在昏睡，不管来了多少大夫，仍旧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病症。
常氏简单问了金环几句，把郑贤妃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自己探出三根手指按了按脉，不禁皱起眉头，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脉象多少也知道一点，郑贤妃的脉象忽快忽慢，很不正常。
想了想，叫过自己身边的丫鬟巧儿，吩咐道：“你拿了我的帖子去一趟赵王府，请他们府里那位张大夫进宫一趟。”
巧儿急急忙忙去办事。
常氏又问了金环几个细节：“娘娘去淑妃那里一共用了多长时间？除了景阳宫还去过哪里？”
“只去了一趟景阳宫，”金环愁容满面，“娘娘本来准备选好衣服，请咱们殿下进宫吩咐几句话，可巧淑妃娘娘派人来请。娘娘便直接过去了。也只略坐了坐便回来了。”
常氏又问了她们谈话的内容，最后才问：“娘娘可曾在淑妃那里吃过什么东西？”
金环摇头：“只吃了半盏茶！”
常氏脸上闪过一道恼意，可见毛病就出在这盏茶上了！
金环在宫中这么多年，便是一开始被郑贤妃突然病倒弄懵了，此刻也回过神来，不禁咬牙道：“淑妃也太胆大了！竟敢谋害咱们娘娘！”
常氏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金环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谨言慎行的重要性么？”
金环咬了咬唇，恨声道：“可惜我们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还可惜什么？”常氏淡淡说道，李淑妃敢这么做，必然已经擦干净了手脚，此刻再过去翻查必定什么都查不到，弄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吃一堑长一智，姑姑可要记住这个教训。”
“是，”金环垂首说道，“金环永世不忘！”
“好了，姑姑去打些水来，”常氏挽了挽袖子，亲自伺候郑贤妃，“娘娘高热不退，要防止脱水，便该时不时给喂些水。”
“是。”金环立刻下去准备喝的水。
常氏给郑贤妃擦了擦身子，正帮她整理衣物，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背脊微微一僵。
萧凤久听说常氏进宫来了，片刻都没耽搁，立刻便赶了过来，此刻见到床前忙碌的身影，还有些不敢置信。
常氏站起身来，回头见他一脸的呆怔，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傻子！”
“阿喵！”萧凤久快步冲过来，伸手拉住了常氏的手，“真的是你？”
“不是我！”常氏非常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看到的是女鬼！”
萧凤久鼻子一酸，眼眶红了，“阿喵，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见了，母妃也病倒了……”
常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别说这些了。娘娘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什么？”萧凤久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片刻之前的软弱荡然无存，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是谁这般歹毒？”
常氏又翻了个白眼：“干什么？告诉你你好去跟人拼命？”
萧凤久收了身上的杀气，讪讪然挠了挠头皮：“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常氏推着他往外走，“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瞧瞧你，眼睛里都起了血丝了，快去洗一洗抓紧时间养养精神。”
萧凤久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不放心地道：“阿喵，你不会再走了吧？”
“不走了！”常氏没好气地道，“你看看，我不在这么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多事，我还敢走么！”
萧凤久咧开嘴笑了一声，很快脸上的笑容便被忧愁取代，“母妃……可怎么好！”
常氏意味深长地道：“这还只是你要监国，母妃便成了这个样子，他日你若是被册立为太子，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呢！”
萧凤久恳切地道：“阿喵，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
“好了！”常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柔声道，“别说了，你的心我都明白，你的为难我也都知道，这一次是我太冲动了。”
第883章 你放心（）
萧凤久只觉得万语千言在心头，可是说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你放心……”
常氏莞尔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且去歇着。你放心好了，母妃受的委屈，我会帮她讨回来的！”
本以为进宫来的会是那位医术高超的张大夫，没想到却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常氏上下打量他几眼，便成功叫他红了脸，局促地揪着自己的衣角，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常氏微笑道：“你是房龄？”
房龄羞怯怯“嗯”了一声，不敢说话。
常氏点了点头，悄声道：“听闻你是个仵作，怎么难道还懂得解毒？”
房龄低垂着头，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常氏知道这孩子生性腼腆，便不再多说，指点着他去给郑贤妃诊脉。
金环听说常氏请了个大夫过来，十分高兴，欢欢喜喜进来一瞧，发现却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还是个男子！
她急忙伸开双臂当在床前，气急败坏的道：“王妃，您怎么能随便让外男接近娘娘？这若传了出去，岂不是往娘娘脸上抹黑？”
常氏的脸冷了下来，淡淡说道：“那么，金环姑姑是宁肯让母妃这样病着，也不愿意让这位小先生诊治了？”
金环几乎要哭出来了：“王妃，您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实在是……”这一整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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