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邦面上闪过一丝绝望:“如此说来,全完了?”
“那也未必,”卢琳摇了摇头,“只要我们当机立断,赵王必不会赶尽杀绝。我曾提议,到时候让两位哥哥进京为官,父亲留守西南。”
卢定邦的眼睛亮了一亮,但随即又很快暗淡下去,重重叹了口气:“若是你两个哥哥有你一半聪慧,爹爹也不至于这般愁苦……”
卢琳面上闪过一丝冷色:“爹,所以,以后侄儿们的教养可不能再放任下去。大嫂自私,二嫂唯利是图,再好的孩子,让她们教养下去,迟早也是会养歪的。”
卢定邦更加无奈:“可是你的侄儿全都大了,这个时候我们若强行将他们要过来抚养,只怕他们心底也会怨恨咱们。”
卢琳淡淡一笑:“大嫂不是又有了身孕么,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都抱过来交给母亲教养。”
卢定邦毫不迟疑点点头。
卢琳站起身来,“爹爹养养神,去见赵王也是极耗费精神的。”
“琳儿,”卢定邦忽然出声叫住她,“爹还没问,你的病……”女儿的病是个禁忌,他极少提起来,此次提起来,也是小心翼翼。
卢琳微微笑了笑:“爹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卢定邦迟疑着道:“是赵王派人给你治好的?”
“是,”卢琳面容苦涩,微微垂下眸去,“我知道爹想说什么,您不必揣测,赵王对我……没有半点意思……您也知道,他的王妃是个绝色女子。”
长久以来,卢定邦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如此说来,倒好办了。”
“爹!”卢琳猛地抬起头来,“您要干什么?赵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您千万莫要弄巧成拙!”
卢定邦捋着胡须笑道:“你放心,你爹一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我会见机行事的。”
于是很快,卢定邦求见萧凤梧的拜帖便送到了靖南军大营萧凤梧帅帐的案头。
第659章 心惊()
萧凤梧拿起拜帖看了看,也不过淡淡一笑,这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
“淳于,你手头的事情怎样了?”他随手把那张拜帖丢在一旁。
淳于野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收拢了差不多十万人,稍加训练,假以时日,必能以一当十。”
萧凤梧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带出京的二十万兵马是一定要带回京城里去的,减员最多也不过一两万。”
“我明白,”淳于野点了点头,神色颇为严肃,“有我在,卢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萧凤梧叮嘱道,“卢家在西南经营将近一百年,虽然如今被我们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但也并不代表今后便一定会一蹶不振。所以……”
“所以接下来最要紧的便是赶紧把民心收过来,”淳于野笑道,“我明白。”
萧凤梧笑笑:“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提出来。”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准备回去了?”淳于野挑了挑眉。
“那倒还不至于,”萧凤梧揉了揉眉心,轻轻一叹,“我是想走,可是这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下来,还要跟开罗打一场硬仗,我怎么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下你一个人。等到能走了,只怕也到了明年的春暖了。”
淳于野挤了挤眼,促狭的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你不想?”萧凤梧反问道。
“想啊!”淳于野长长叹了口气,“有时候想得我半夜都睡不着觉!也不知道宝儿如今长到多大了。阿薰也不知道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萧凤梧眼睛望着远处,他对顾倾城的思念只会更多。虽然京城里布置了许多人手,可是一日不见到她的人,哪怕没日都能收到家信,这心里仍旧是放不下的。
绥远四年十月二十六,萧凤梧在靖南军大营中接待了以极低的姿态到访的卢定邦。
略寒暄了几句,萧凤梧便亲自陪着卢定邦参观军营。
这片军营绵延十里,便是骑着马巡视一圈也要半个多时辰,何况还要停下来细细解说。
所以足足花了三个时辰,一行人才重新回到了帅帐。
萧凤梧笑容和煦,卢定邦的脸色也极差,虽然听了女儿的话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今日一看,心头还是真真发凉。
果真耳闻不如眼见!
萧凤梧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他的粮食储备,别说打上一年半载,便是打两年以上,也不需要再额外运送。
他到的时候,刚好军需处正在卸车登记刚刚送到的棉衣,清一色的麻灰色细棉布,针脚细密,棉花絮得厚厚的。
听士兵们说,这些棉衣全都是王妃派人送来的,每人一套,此外还有没人一套被褥。
再加上军需处也有准备棉衣,所以今年军中每人都可以分到两套棉衣,这样便不至于一套棉衣从干净又脏又破又旧,却没法拆洗。
卢定邦暗暗咋舌,虽然一套棉衣便是这样好棉好料,也不过几十文钱,但是全军上下二十万人加起来,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被褥至少也要耗费十万白银……
仅此一项便需花费十万两!
萧凤梧还特意带他去了一趟伙头营,营房里干干净净的,伙头军们都扎着干净整洁的白布围裙,米面菜油分门别类摆放。
盘碗筷子洗得干干净净,还用开水烫过,闻不到一丝异味。
新出锅的饭菜问起来味道便不错,荤素搭配得宜,那些肉菜一眼就能看到切得十分肥厚宽大的肉片。
天气渐冷了,也只有这样的伙食才能保证士兵们力量充足。
光是这样的伙头营,没有几万两银子也是弄不起来的,何况,便是在这荒僻的西南,伙头营中的新鲜蔬菜也是一点都不缺。几乎全都是银子码起来的啊!
还有军马监,那些军马膘肥体壮,还有善于山地作战的西南马。
还有军器监,锻造出来的兵器便是他见多识广,也十分眼馋,这样的武器,拿来装备他的亲卫都觉得奢侈,可是萧凤梧经用来武装全军!
所以这一圈看下来,卢定邦对萧凤梧的看法还多了一样——财大气粗!
来到帅帐内坐定,卢定邦自觉已经矮了一截,说起话来也没了底气。
萧凤梧含笑说道:“卢大帅远来是客,本帅应当摆宴庆贺。”
也不等卢定邦推拒,把手一挥,宝成已经带着亲兵把桌案调摆好,鱼贯送上酒席。
淳于野、梁立儒和军中几位大将作陪,宴请卢定邦。
卢定邦几次想提起两军之事,都被萧凤梧拿话岔了开去:“卢大帅,也尝尝我们我们伙头营的手艺!”
不知不觉间,推杯换盏,卢定邦酒喝多了。
人一喝多了头脑便不那么清醒,再加上萧凤梧有意套话,于是乎,卢定邦把心中所想全都和盘托出。
跟着卢定邦前来的副将因着替主帅挡酒也喝多了,难得其中一人还保持着三分清醒,几次想打岔,却被靖南军中的将军拉过去,一顿猛灌,登时醉得人事不省。
萧凤梧眼神明亮,他也喝了不少酒,神智却十分清醒,面容清冷,对淳于野道:“你听见没有,这卢定邦便是如此打算的!”
“这还不好说?”淳于野一声轻笑,“本来我们也把他猜了个**不离十,如此证实一番,正好对症下药!”
萧凤梧抚了抚额,轻轻笑道:“只是你的主意未免太下作了,若是永安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淳于野不满地瞪了瞪眼:“你以为我家阿薰就会赞同了?我跟你说,不过是那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次日,卢定邦昏昏沉沉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又干又涩,忍不住低声叫道:“水……”
“水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来,紧跟着香风袭人,一个二八少女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尚在袅袅冒着热气。
卢定邦大惊,急忙坐起,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见果真凌乱不堪,那女子也是衣衫不整,登时脸色煞白起来。
第660章 黄雀在后()
“元帅,请用水……”花朵一般鲜嫩的少女热情的贴了过来。
卢定邦冷着脸一掌打飞了少女手中的茶水,喝道:“出去!”
“元帅!”少女委委屈屈叫了一声,泪水纷纷而落,“您怎么能这般翻脸不认人?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
“滚!”卢定邦把床头的枕头拿起来砸在了少女身上。
他一向律己甚严,如今已经将近花甲的年纪,内宅却只有老妻一人,子女自然就全都是嫡出的了。
便是两个儿子混账,也从不在女色上失分寸。
眼前这少女比自己儿女还要年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微微撇嘴,也不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果然转身就走。
过不多久,淳于野一挑帘子进来了,笑呵呵问:“卢大帅休息的如何?这朵解语花还能令您满意吧?我瞧您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身子十分强壮,应当是满意的。”
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您若早说,您好这一口儿,我们早早便会给您准备妥当了!”
卢定邦气得要吐血,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恨,仰起脸来,冷冷的道:“淳于副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淳于野仍旧笑呵呵的,“您还不明白么?您是什么意思,我们自然也就是什么意思?老实说,您这龌龊的想法让我们元帅十分生气,已经亲自点了五万兵马去攻打四方城了。”
“你说什么?”卢定邦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为了表示投诚的诚意,我已经亲自过来了,你们为什么还要……”
淳于野冷笑一声:“我们给您送了个美人,您便觉得是对您的侮辱,那么,您打算送给我们元帅二十名美人,送给区区在下我十名美人有算怎么回事?
“还有,你的打算便是将我们好好哄走,然后继续做你的西南土皇帝,不管我们留下多少人,你都会慢慢分化、瓦解……”
他每说一句话,卢定邦的脸色便会白上一分,到最后简直已经是惨无人色。
淳于野呵呵冷笑:“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样对我们,就休要怪我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们元帅一怒,只怕你们西南军……嘿嘿……”
便在他这样的“嘿嘿”声中,卢定邦“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淳于野这才收了笑容,淡淡说道:“卢大帅,凡事要三思而行,更要量力而为,你这一次,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说罢,转身便走。
“副元帅!”卢定邦从床上滚落下来,伸手抓住了淳于野的袍角,“求求你,请元帅撤兵吧,”他老泪纵横,“卢某,知错了!”
淳于野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怕,已经晚了!”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高昂的凯歌声,卢定邦身子一抖,登时僵在了那里。
淳于野迈步离开。
过了片刻,萧凤梧派人来请卢定邦。
卢定邦颤抖着手把衣服穿好,匆匆过去,嘴角没有擦拭干净,还残存着一丝血迹。
萧凤梧仍旧是一身戎装,头上戴着帅字金盔,身披金甲,罩着大红的斗篷,威风凛凛天神降世一般。
卢定邦的腰已经塌了下去,恭恭敬敬行礼:“臣,拜见赵王殿下。”
萧凤梧面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闻言,唇角却慢慢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卢大帅,四方城外的三座卫城已经全部改旗易帜了,至于守将么……”
卢定邦身子一抖,跪在了地上。四方城何其重要,四方城外的三座卫城是他的亲弟弟和两个妻弟在镇守,虽然这三个人才能一般,可是守个卫城却是绰绰有余的。难道说,都已经遭了不测?
萧凤梧一摆手,底下的亲兵推推搡搡,已经把串成了一串蚂蚱一般的降将全都推了上来。
卢定邦一见之下更为绝望,因为这些人中非但有他的弟弟和妻弟,甚至还有他两个儿子!
卢力卢震原本带着家小去投靠叔叔,希望叔叔能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重新让他们进门,谁知竟这样倒霉,碰上萧凤梧前来攻城,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卫城便破了,他们全部被擒。
“爹!”卢震一眼看到了卢定邦,急忙叫道,“您……难道您也……”
卢定邦猛然转头,暴怒的狮子般喝道:“闭嘴!”
萧凤梧这才慢慢说道:“卢大帅,你说,本帅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卢定邦低垂着头,一字字艰难说道:“听凭元帅处置。”
“本帅觉得,”萧凤梧摸了摸下巴,“先前令爱的主意不错,把这些人连同家眷全都送往京城去吧,想必父皇会很高兴见到他们……”
“妹妹怎么能这样!”卢震已经脱口叫到,满面的愤怒。
“闭嘴!”卢定邦再次回头喝骂一声,又转头对萧凤梧说道,“老臣做了错事,自然甘愿受到惩罚,但……但……老臣恳请殿下,让老臣带着家眷投身到殿下麾下,终身愿效犬马之劳……”
萧凤梧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说道:“本王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自作聪明想要愚弄本王的人。”
他的自称已经变了。
卢定邦心头微松,知道还有转机,立刻说道:“如若殿下不信,老臣愿意先行送老妻子女孙辈到殿下营中来。”
这一次不独卢震,连卢力也大声叫道:“爹!您这是要干什么!”
卢定邦已经懒得理会他们,自顾和萧凤梧说道:“老臣愿意奉上在西南的一切吗,只求苟安。”
萧凤梧“嗤”的一笑:“卢大帅,这么说只怕便有点假了吧?”
“那么,”卢定邦苦笑道,“老臣还能怎样说?若是殿下一怒,只怕整个西南都要流血漂杵,老臣一家更将死无葬身之地。”
“嗯,”萧凤梧点了点头,“你这般以退为进也不是一点效用都没有。”
卢定邦心头一喜。
“这样吧,”萧凤梧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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