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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试图逃跑的。今日训练得稍微苦了一点,竟有人阴谋哗变,趁着武松落单之时,几十个人一哄而上,长‘枪乱戳,想把他给干掉。可惜动土动到了太岁头上,几十个人被武松一一打倒,又被闻声而来的其他好汉彻底制服。武松自己只是受了些割伤擦伤,并无大碍。
武松简直出离愤怒,当机立断,处决了几个牵头哗变的,余下的人这才噤若寒蝉,乖乖的开始训练。
他说得波澜不惊,潘小园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这简直不是带兵,而是玩命!
看他灰头土脸一身血,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让人烧热水来,房间里点上灯烛。如今这些工作倒不用亲力亲为,省不少事。
催他:“进去呀。不烫。”
武松窘迫。一是没那么厚脸皮。二是这房间几丈宽,中间孤零零的一个浴桶,虽然四周没外人,但觉得不怎么安全。看来自己天生不是做贵人的命,消受不起荣华富贵。
她变本加厉,娇声笑道:“是不是还得要奴家来伺候官人呢?”
武松赶紧摇头,飞快的脱衣裳钻进去了。浑身一松,这才觉得一天的疲劳告了个段落。
还是不太习惯自己一个人独享清闲,没头没脑来一句:“要不你也进来。”
她一下红了脸,佯装啐一口:“不来!都是血。”
掇条小凳子坐他身边,扒在浴桶边上,故意偷偷往底下瞟两眼。水浑,其实也看不清什么。武松丝毫不在意。
手巾慢慢给他抹掉身上残余的血迹,慢声细语跟他商量:“禁军本来粮饷就不足,肚子都吃不饱,自然没心思给国家卖命……”
“这我知道。但你也看见,国库里基本上是空的。况且修筑城防、造弓打刀,维护那几百门炮,都需要钱。没法一夜之间把缺饷补齐。”
她咬着嘴唇,寻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提出来:“我还有私房钱……”
武松却立刻笑道:“摊到几十万人头上,也算不得什么了。这些钱你留着吧。”
她松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惭愧,转而建议:“如果需要帮忙筹款什么的……”
“试试看吧。我只怕民间也不剩什么财力了。——再重些嘛。”
她忍不住一笑,这么快就坦然当上老爷了。撩几声水,把他胳膊捞出来,从上往下细细擦拭。打了这一阵子仗,虽然没受太重的伤,但肌肤上也免不得添了不少小疤,有的淡了,有的却还顽固地不下去。今日新开的几个伤口尤其显眼。小心翼翼将周围擦净,扭身起来:“等我去拿伤药来。”
“别,”反手将她轻轻拉住,“哪那么娇气。你陪我说话。”
留他一人在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可心虚。
她只好又坐下来,继续听他说:“……而且禁军的粮饷,我想着,要是像咱们在幽州城那样,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能省不少钱财……而且吃了也有劲儿……”
潘小园心中一亮,忙说:“这是应该的。”
禁军士兵不仅缺衣少食,每日吃的还都是粗面饼、糙米粥、就着咸菜盐块块,如何能练出力气,导致骑不动马,拉不动弓,刀都挥不动。吃肉又太贵。因此若是能推广她那种“新式军粮”,应该能解些燃眉之急。
至于众人吃不吃得惯——没有什么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揍两顿。
咕咕哝哝说了一阵子话,又跟他讲了讲今日清国库、修“约法”的进展。武松忽然道:“听说御史中丞秦桧很是能干,帮了咱们不少忙?”
潘小园心里一个激灵,赶紧不置可否地答:“这个嘛,确实……”
秦桧的“好名声”居然这么快就传到武松耳朵里了,完全违背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的客观规律。
下决心,跟武松说实话:“没错,他是对咱们多有帮衬。但我觉得这人心术不正,不能委以大任。”
武松惊讶:“为什么?”
这她却支吾不出来:“这、也许、只是感觉……觉得他可能会做坏事……”
武松笑道:“这叫莫须有,如何能服人!”
潘小园:“……”
这句话完全无法反驳。
武松再沉思。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却也不像是瞎说八道。当年初见史文恭,所有梁山兄弟都以为此人纯良,只有她一句“感觉不像好人”,给他敲了个不大不小的警钟。后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她这双眼睛不仅漂亮,看人还毒。因此他不得不相信,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不可小觑。
便补充道:“——我也不是太喜这人,但咱们心里有数就好,休要捕风捉影。朝堂上有这么一个盟友不容易。”
她赶紧表示同意,咬着他耳朵撒句娇:“二哥不喜欢的,就不是好人。”
武松笑笑,手撑着浴桶边缘就想站起来。
让她双手给按回去了,“还没擦完呢。”
武松无语:“你那叫擦?水都凉了。”
她这才难为情,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巾帕。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好心伺候他,给他擦擦身上的血迹泥尘,可擦着擦着就成了吃豆腐。近在咫尺的一身漂亮筋肉,怎么摸也摸不够,手指尖又不小心从锁骨划到胸膛,眼看他耳廓慢慢的红了。
下巴颏儿抵在木桶边上,还是狡辩:“我擦得比较轻而已。”
武松无可奈何,一把抢过手巾,“我……我洗好了。”
刚要用力站起来,外面几声娇呼:“官人!奴婢们备了干净衣裳。”
在她的严厉管教之下,总算学乖了点儿,知道在外面先打个招呼。武松吓一大跳,脚底下一软,麻溜又钻回水里去,溅起一团水花。
潘小园哭笑不得,朝外面喊话吩咐:“在外头等着。进来的扣月钱!”
一面心里飞快想,还好方才跟武松说的都是悄悄话,否则外面守着的人非听见不可。往后说话也要注意,千万不能大嗓门——总算明白柴进那些贵人,是如何练就一副轻声细语的嗓子了。
门开个小缝,把衣裳接过来,再严严实实关上,这才跑到他身边,笑道:“出来吧。”
武松才不出来,嘟嘟囔囔说:“给我。我自己穿就成。”
她哪能就这么放过,抢过旁边的干帕子,逗他:“老爷一日辛苦,妾身服侍你穿衣。”
……
武松在屋里头全身僵着,双手伸平,平生第一次让别人给自己披衣裳,一动也不敢动,只怕稍微一呼吸,就得心猿意马想些别的。觉着她手指头的活动范围有点过于宽广了,但每一下又都恰到好处地把他裹多一分,似乎又没一点累赘的动作。
看她低头给他系腰带,后颈衣领微微翘,一抹白皙露出来,方才“服侍”他过于用力,还带着细细的几颗汗珠,在细腻的皮肤上浮着,慢慢滑到一边。
正没看够,忽然那白腻的颈子向下一沉,蹲下去整他的裤腿,脚腕痒痒的,却又被她头发丝儿、胳膊肘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腿上蹭来蹭去。
外面小丫环隐约听到里头声音,无比唏嘘。自家主人娶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一点也不知爱惜,非要她亲力亲为的伺候,贵人的身,偏要做奴婢的活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自己可别摊上这么个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政治课下课,撒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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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喂的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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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应酬()
武松被她摆弄一道; 再禁不得撩拨,终于求饶:“我……我一会儿还得、出去一趟……你快点……”
她愕然抬头。听外面更鼓已打二更,他还出去做什么?
赶紧快手快脚给他系上。听武松说:“朝廷里的参议官、经略使、兵部侍郎,一群人联名做东,请我们联军几个人相聚; 说是联络感情; 我看也有探探口风的意思。这些人手中都有兵; 也有些训练禁军的经验; 不妨交往交往。”
应该的。果然是身居高位,开始有应酬了。
随口问一句:“在哪儿?”
“熙和楼。”
潘小园不自觉一撇嘴。熙和楼,仅次于白矾楼的花天酒地之处。只因白矾楼里住着位画家,不太方便包场。
嘟囔一句:“那儿还没倒闭呢?”
武松听出她的不满之意; 心虚笑笑:“便是推也推不掉; 东京这些做官的; 行事一向如此,没有歌舞酒食就谈不成事儿。”
她小翻个白眼:“哦,还有歌舞。”
还记得上次刘光世、韩世忠请了一群多情歌伎; 用尽十八般手段取悦在座的各位男子汉,把她气得好不尴尬难受。怎的现在终于开始“入乡随俗”了?
轻轻盯着他,“所以你也是去受用那些‘歌舞酒食’的了?”
他静默一刻; “嗯”一声。
“禁军还缺饷呢。”
“我知道。”
拳头打进棉花里,完全使不上劲儿。看他眼里倒是闪出一丝愧疚,轻轻捋她发梢。
“我……不会耽太晚的。”
她刚想说,这不是耽搁多晚的事儿。随即又想; 武松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理儿呢?国难当前,当官的议事还不忘享乐,传出去得让百姓多寒心?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些人手里有兵,不得不依仗?他却为什么连一个“从简”的建议也没提出来呢?
突然觉得方才跟他的暧昧玩闹实在是太给他脸。正不知如何开口,外院的仆役已经被打发来请他了:“官人,车子已备好在外面,还请官人莫要耽搁了。”
武松再不说话,拍拍她肩膀,低头亲一口,大步走出去了。她一愣神的工夫,听得外面车马辘辘,人家早走了。
她咬牙切齿回了内院。隐约听着小丫环们讨论:“快叫厨房烧解酒汤,热热的炖着,官人回来随时能喝上……新衣裳新鞋也要备好,说不定会吐……还有香茶碳灰压片子……”
果然是服务经验丰富,她心里拧巴成一股绳,凑过去随口问:“要香茶片子做什么?”
两个小丫环天真无畏地回道:“要是官人回来,身上沾了脂粉香,不是惹夫人生气?香茶碳灰片在衣衫上擦擦,什么味道便都没了。过去我家那位老爷从来都是这么吩咐的。”
她简直怒发冲冠,又不好责备什么。如此耿直的丫环,也真配她家老爷的性子。
尽管用心掩饰,小丫环还是看出她面色不善,一个个慌忙告退,厨房去烧解酒汤了。
潘小园慢慢回到卧室,床上坐好久,猛地站起身,点上灯,书桌上铺开纸,咬一杆细笔,开始写字。
她不觉得武松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会性格大变。也知道他今日大约是不得已去赴约,只不过去试试水;更知道他不会随大流的堕落**,也不会今晚给她顶绿帽子戴戴。
但也许人都是会变的。在大染缸里浸得足够久,最纯的玉,会不会也微现瑕疵?
理智告诉她,武松大约是天底下最可信赖的人之一;可方才他那猴急赴约的样儿,又让他的光辉伟岸形象,在她心里大大打了折扣。
也许该和他严肃谈一谈,让他把自己的不满当回事儿?可要是蛮横不许他再参加这种应酬,算是禁他自由吗?
还是舍不得设想任何跟他分道扬镳的情境。她有自己的解决方法。手底下运笔如飞,是在总结自己历年来积攒的不动产和现金;何处埋了多少金子钱引,何处收租放贷,何处有地产田产,哪些是写自己名字,哪些又在岳飞名下——许久不清点,可别忘了。
一行行写出来,心绪慢慢平静。等收了最后一笔,仔细过一眼自己的资产清单,心中又重新充满了安全感,也不那么恨武松了。
甚至大大方方地想,哪天武松要是跟她再过不到一块儿去,这些财产不妨分他一点,省得他自己不会挣钱,成一个沦落丐帮的下场。
这么一想,又没出息地扑哧笑出来。
等字迹晾干,将“清单”折成小块,藏进公孙胜给她盛铜钱的锦囊里,贴身放着,吹灯睡觉,不一会儿就睡得香熟。
………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听到外面似有车马之声。然后是几句人声对话。脚步声朝自己卧室走来,刻意放轻,在门口停住。
推一推,门没开。潘小园还保留着没出息的平民习气:没遣下人看门,而是从内自己上了闩。
她半睡半醒的,知道是武松应酬回来了。听他推了两下子门,感觉到上闩,却也没叫她,默默倚着门框坐下来。没多久,听到门边他微微的鼾声。
她解气不已。叫你应酬。叫你“歌舞酒食”。活该露宿一整夜。
然而等了一会儿,想象他蔫头耷脑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舍不得晾他在外面吹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