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
一时间,老孙赶马车赶路。也就两炷香的功夫,老孙的马车也停在了位于前门大栅栏的润泉涌烧锅酒铺前。
这时,再看酒铺里打酒的人并不多,老梁正坐在一张方桌后打算盘,而一旁的两个小伙计也正忙着给顾客打酒。
也是听马车声响,一抬头,就见一马车早停在酒铺旁,再看赶车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老孙。一时间,就不由站起身,急忙往外来。到了外面一看,又见车厢里搭着轿顶子,就一下明白了,不用说,一定是东家带妻子看病来了。于是,又急忙往车跟前迎。
这时老孙早停稳了车。再看,从车上下来的果然就是东家张树亭,老梁便没有与老孙搭腔,便先喊了一声:“东家!”
张树亭答应着,又将半个身子探进轿顶子下,将瘫痪的妻子张郝氏背了出来。
老梁也是觉得帮不上忙,见张树亭背出了妻子,便想又急忙往车厢里伸脑袋,意思是看看有什么需要拿下车的,也好往车下拿。
但他刚撩着轿帘往车厢里探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孩子正抱着一个大包袱也要往车厢外出溜。
老梁手打着轿帘子见了,就不由一惊,以为是东家的儿子,可又紧急一想,东家的儿子又无论如何不可能一下蹿这么高呀!
但这个老梁,说来与老孙有着相仿的年纪,也是一个爽快之人。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喊了一句:
“这孩子谁呀,虎头虎脑,不会是东家那位小少爷吧?”
张树亭背着妻子往酒铺里走,倒也没说什么。这时,老孙已拴牢牲口,正从车上卸下笸箩弯腰喂牲口,一听,便打趣道:
“老梁,你看看长得可象东家?”
老粱接过孩子手中的包袱,还真就仔细端详了一下说:
“还别说,还真有些像!”
老孙这时也喂上了牲口,走过来,一把把孩子抱下车说:
“老梁,现在先别提像不像了,还是赶紧给弄口吃得罢,东家两口子从早起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第四十四章 摸骨老太太()
第四十四章摸骨老太太
穿过酒铺店堂,店堂的后身有个小院。院子不大,院地上铺了一些碎砖。院内靠南一侧有棵大榆树,枝枝杈杈的,几乎把整个院子上空都给覆盖住了。北面是四间北房。老梁和伙计们住最东面一间,堂屋当作厨房,最西面那间是仓房,剩下的这间平日就闭着。
于是,老梁急忙把闲着的这间收拾干净,生了火,先让张树亭他们俩口在里面休息。接着,又在堂屋里忙活着捅火做饭。
做饭当然难不倒老梁。就见老梁这边收拾着生菜,那边的火也就很快上来了。待火上来,老梁也很快弄好了主食和玉米粥,接着又炒出了两个热菜。
待弄完,便喊躺在东屋抽老梁烟袋的老孙,老孙以为老梁叫他出去端菜,急忙在炕帮上“邦邦”地磕烟袋,结果却听老梁问:
“还喝酒不?”
老孙当然做不了主,便又到西屋问张树亭,张树亭不管,不过他不想喝。
一听张树亭不想喝,老孙便也出来摇头说:
“算了,晚上再喝罢。”
于是,饭菜就摆到西屋,张树亭、张郝氏、老孙坐炕上,孩子站地上,几个人开始吃饭。老梁则坐在屋地一把杌凳上,抽烟袋陪着说话。
不过,这时大家已经基本弄清楚了,在永定门救下的这个孩子姓刘,名玉萍,就是永定门一带人。父亲几年前就病死了,母亲也改了嫁。
母亲改嫁后,他本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因为两年前叔叔染上了赌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偷去赌了。爷爷奶奶又被先后活活气死,他才跟了叔叔。结果叔叔赌输钱,又差点让大汉把他卖给洋人。
所以,也说不清这个叫刘玉萍的孩子心存感激,还是自小就懂事,不但吃饭不像老孙那样,狼吞虎咽,见张树亭、张郝氏或老孙碗里没饭了,就急忙放下自己饭碗,去给他们去盛饭。
不但将饭盛得不深不浅,还知道举着一双小手递给他们。这让张树亭、张郝氏还有老孙看了,越发地喜欢。
吃罢饭,按老梁的意思张树亭两口子休息半天,待明天一早再去看病。可这张郝氏来时不愿意来,说反正是看不好了,老远的还费那事干什么。现在勉强来了,一听老梁让她们休息半天,明天一早再去看病,倒又一下急切起来,一定要先去见见这位摸骨高手不可。
于是,也没有休息,由老梁领路,几个人又坐车直奔摸骨高手家中而去。这时见刘玉萍人不大,也跟着忙前忙后的拿东西,很勤快的样子,张树亭便也让他跟上了。
好在,摸骨高手家就住前门附近,功夫不大也就到了。张树亭、老孙甚至包括张郝氏原以为摸骨高手是个男的,到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走路都有些困难了。一时间,又不由一阵惊讶。
长话短说。老太太很快就给张郝氏摸过了骨,告诉她这敲碎的骨头能治还是能治,只是时间要长一些。少则半年,多则要一年时间。
张郝氏一听,倒很高兴,如果能治好,不用说一年半载,就是更长一些时间也治。
这时,张树亭就在一旁站着,一听,却有些难。为难倒也不是别的,或是担心钱上的事,而是这功夫他耽搁不起呀。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一听张郝氏这么说,便给她腰间施了药,然后又让家人拿来用布裹住的许多竹板,就像扎篱笆一样,用布带子把那些竹板一根根牢牢固定在了张郝氏的腰间。一时间,张郝氏的整个腰就直挺挺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再把张郝氏弄到车上,张树亭就不能背,就只能抱着了。抱着也困难,但老孙与老梁又感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不方便上手,也只能袖手干瞪眼看着。只好由老太太家的孙子媳妇帮忙,把张郝氏抬到车上。
以后每天又是这样。
可待几天治过之后,还别说,张郝氏就渐渐感觉双腿上有了知觉。张树亭见了,也很高兴。张郝氏更是一副信心满满地要治下去的样子。
这天,从老太太那里治病回来,天下起了小雪,后来,雪又是越来越大。张树亭站在小院里那棵已经光秃了的榆树底下,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就有些发呆。老孙仍在东屋里抽老梁的烟袋,而老梁还有两个小伙计,再加上刘玉萍则在堂屋里忙活晚饭。
待饭熟了,一桌就摆到西屋,张郝氏张树亭由老孙老梁陪着在西屋吃,而两个小伙计还有刘玉萍就干脆蹲在堂屋里抱着碗吃。
说来这几天,因为张树亭一直不想喝酒,老梁老孙倒是想喝,一见张树亭不想喝,也不敢喝。可这天,饭菜刚摆上,老孙也不看张树亭,便嚷嚷老梁:
“老梁,给弄点酒来,咱哥俩今天无论如何要喝一盅!”
老梁便看张树亭,问:
“东家喝不?”
张树亭端着碗,便摇摇手中的筷子,笑笑说:
“你们喝你们喝!”
但饭吃到一半,洒也喝到一半,老孙却将酒盅的酒一口喝下,然后在桌上轻轻一放说:
“东家,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树亭便也停住吃饭道:
“有话就说,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老孙便又将一盅酒满上,又一口干了道:
“老东家活着的时候,常要求我们有话就说,千万别憋在肚子里,他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常跟我们念叨!所以,那时我们有话也敢直接跟老东家讲。”
张树亭一听,便一怔道:
“你有什么话也可以直接跟我讲了,我从没有说过什么呀?!”
老孙就笑笑,然后又撇下刚才那话,又说:
“就拿内当家治病这点事来说吧,要治个一年半载的,我们也清楚你光在这盯着也不是个事?可是,你什么话都不说,我们这些做伙计就没办法说话呀?!”
张郝氏一听也说:
“我早劝他回去了,在老太太给我摸骨施药时,我都跟人家老太太说好了,我干脆住到老太太家去玉萍侍候我。老太太都答应了。”
又说:
“最多也就是多给老太太家的孩子们一些钱就是了。可他不同意。说那样会更显得麻烦老太太了!面子上也不好!”
老孙一听,又是冲老梁一拍巴掌道:
“看,我说什么来着,东家就是这点不好!”
张郝氏便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老孙便又看一眼张树亭道:
“办法倒有一个,只是这话让我老孙说出来,就有点太不好了!”
张树亭便不耐烦一摆手说:
“有什么法子快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老孙便又喝了一大口酒道:
“其实,我与老梁都私下商量过了,老梁的老婆家里还有儿孙一大摊事要管,脱不开身不说,再说老梁老婆那身子骨儿,也弄不动内当家的。而我那……老婆呢,也是东家当初为让她有口饭吃,才让她在烧锅干,其实多她一个也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我想把她接来她来侍候内当家的,不过,我这样说……是不是又显得我老孙太那个了?”
又说:
“本来老梁想向你提说这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说出来妥当。”
又说:
“东家若觉得不妥,就算我老孙没说。”
其实,这样的心思,张树亭也不是没有动过,可是接屎接尿的,又担心康骆氏不愿意,说出来反而不好了。这时听老孙一说,便问:
“人家骆氏可愿意!”
老孙一听,便猛拍一下大腿说:
“那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如果东家觉得妥,明天一早我就坐小火车回去接她去。”
张树亭一听,也点头道:
“那样,也只好委屈人家了!”
张郝氏也说:
“这接屎接尿的,还怕人家不乐意呢!”
老孙一听,又是猛拍了一下大腿道:
“这样说,你们就是太见外了。”
又说:
“我明天一早就走!”
第四十五章 事中有事()
第四十五章事中有事
第二天一早,老孙便坐小火车走了。
老孙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干就干,你同意了,要他干了,再阻拦,他会发脾气的。
其实,张树亭最,也正是他的这一点。只可惜老孙就是太直了点和犟了点。关于这一点,与人相处还行,张树亭又明白,放在做生意上,又是绝对不行的。
老孙一起,张树亭便亲自赶了马车,由刘玉萍跟着,也到摸骨老太太那里为妻子看病去了。
当天晚上,天上就飘起了雪花,到第二早上,雪又是越下越大了,地上的雪更是没了膝盖。不过,张树亭根本不担心这一天老孙不会回来。当然,早一天晚一天,张树亭都会觉得无所谓,但他却一定知道,老孙一定会在下午的某个时候,当然,也可能是半夜出现酒铺小院的。
果然,并没有到半夜,这天响午刚过,张树亭也刚给张郝氏看病回来,老孙还有孙骆氏就到了。
这时候,天上仍落着雪,天其实也冷得不行,可老孙还有孙骆氏的头上却冒着热气,热得不行的样子,头发又是水洗过一般。
这个孙骆氏,也就是原来的康骆氏,别看人长得瘦些,但身上却有的是力气。他们刚到,也见张树亭赶着马车回来了,便也二话没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马车前,将上半个身子探进车里,一使劲,就将张赦氏从车上抱了下来。
张树亭从车抱下张郝氏,还要刘玉萍帮忙托着两条腿,这孙络氏很干脆利落地就把张郝氏抱下了车,接着,又往后院走。
张树亭见了,这些天一直没有笑容的脸上,就突然露出笑来。
要说张树亭踌躇,其实也踌躇在这里。接屎接尿还相对好办,这上车下车的,没有一个有力气的女子,还真就弄不了。
于是,老孙、孙骆氏还有刘玉萍留下,侍候张郝氏治病,张树亭便很放心地回了安肃城。
应该说,张树亭很急切和很踌躇地要回来,不能说没有很的事情要做,而恰恰是有一件很的事情,已经到了非做出决断不可的地步了。
说来,这件事也不是别事,又是甑口上的事。
都知道,润泉涌烧锅上有两个烧酒的甑口,负责这两个甑口的,一位姓崔,名大海,五十来岁年纪,长一张瓦刀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向伙计喊起口令来,却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负责另一个甑口的则姓霍,名洛毛,也是五十来岁年纪,长一张圆脸,爱说笑,但向伙计喊起口令来,倒没有崔大海声音洪亮。
而事情就恰恰出在霍洛毛的这个甑口上。
说来也是奇怪,自入冬以来,按说这时候,也正是甑口上出酒的好时候,可是,霍洛毛这个甑口的出酒情况却不如往年,不但不如往年,就是与此时的崔大海那个甑口比起来,也差着不小的距离。
这样持续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急得霍洛毛整天唉声叹气上蹿下跳破口大骂,都无济于事。每天,张树亭一来到甑口上,又总是向他抖手说,这可如何是好哇东家,法子都用尽了?
其实,这样的情况,张树亭也清楚,以前也出现过,有时也说清楚原因在哪儿,但烧着烧着又会很快好起来。所以,张树亭也安慰他他别急,烧着看。
可是,私底下,祁占奎其实比霍洛毛都急,因为那窖池里,每天投进去的可都是粮食呀。
所以,就在张树亭准备带妻子去京城看病的前两天。张树亭在前院帐房,与帐房张先生还有祁占奎说事,事说罢,张树亭又哀叹一声,说起了霍洛毛甑口上出酒出了问题的事。
祁占奎倒是一向不管甑口上的事,但听张树亭说起霍洛毛甑口上的事,见在坐的帐房张先生也不是外人,便又提起了一件今年中秋节前,发生在霍洛毛小儿子霍井林身上的事。
霍洛毛的小儿子霍井林也在霍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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