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我儿子,有恐水症,他确实从小怕水,不过最近好像好多了……”
“怕水是怕水,恐水症是恐水症,后面那个是狂犬病的别名,恐怕是小胖知道奶奶被狗咬伤,你们又一直不明白他的说什么,他就干脆来找林辰了。”刑从连解释道。
原本男人只是将信将疑,现在一听母亲可能被狗咬了,又没有去打狂犬病疫苗,顿时心急如焚,赶忙,抓着前排座椅,对刑从连说:“麻烦您再快点好吗。”
赶到胖墩家时,老太太正提着太极剑,要去公园锻炼。
见儿子儿媳紧张兮兮冲过来问这问那,还摆摆手,表示被狗咬了是小事,也没发病,不要耽误自己锻炼。
胖墩爸一把将儿子塞在林辰手里,和媳妇一左一右,架着老人就往自己车库跑,边跑还边说:“林先生,我儿子麻烦您照顾一下。”
小胖墩望着父母离去的方向,满脸担忧,林辰牵着小孩肉呼呼的手,很难得地用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发顶,声音温柔:“你做的很好,奶奶不会有事的。”
“这才7岁啊,就这么聪明,简直成精了。”
为防未成年人吸食二手烟,刑从连叼着没点着的卷烟,声音含混不清。
林辰牵着小孩的手,走在他身旁稍后的位置。
“他的智商比正常同龄人高出四个标准差,大约有160左右,不是这么聪明,而是非常非常聪明。”
“这小子放这家人养真是可惜了,当爹妈的抱着天才当白痴养。”刑从连极其谄媚地对林辰这样说。
“他的父母非常包容他,这并不是件坏事。”林辰顿了顿,很认真地,望着小胖墩的大眼睛,说:“因为这样,你才有非常平静而安稳的童年。”
你的父母不会逼迫你进行永无止境的学习,你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到现在,这点,非常最重要。
“那,你刚才干嘛又告诉他爹妈这事呢?”
“因为,时间到了。”
刑从连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刚想继续问下去,却见小胖墩抬头望着林辰,像大人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刑队长只得无语凝烟:“果然是超人宝宝,这么小就会找心理医生治病……”关键是,挑人还挑得那么准。
“是啊,确实非常可怕。他第一次偷偷跑进沙盘间,我以后,他只是来偷玩具,可是非常完整地,说出了沙盘游戏四个字。”林辰说着,忍不住摇头。
“就是,老付都不一定喊得对。”刑从连非常敬业地吐槽着。。
“他甚至能正确表达自己的症状,并表现出,想要客服心理障碍的诉求……”
“他说他怕水,你给他治好了?”刑从连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想要再次重复之前的喟叹。天才间的交流,果然并非凡人可以理解,“那我要是怕什么,是不是也可以找你谈谈心……”他非常无耻地说。
“可以用系统脱敏地方法,缓慢地、由远及近地,接触你的焦虑源,就可以慢慢克服,不过说起来简单,但你要有客服这件事的恒心和毅力。”
“比如怕水,就慢慢接近水?”
林辰点了点头:“如果你怕水,就先走到一个能看到水,又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尝试着放松,刚开始总归是不舒服的,但慢慢的,他就能完全适应这个距离。以后的任务就是慢慢缩短这段距离,一次又一次的放松冥想。”
“难怪他在我家那半天就拼命赖在我床上,因为床边能看到河……”
刑从连说着,忽然顿住,下意识看向林辰。
恰逢此时,林辰也正望向他,漆黑的瞳仁中,仿若有光。
第13章 问题()
由易到难、多次重复……
这是人类在近万年的演变中掌握的学习方法,那么,学习克服,同样,也是学习。
“什么,你是说,于燕青搞这么多,是为了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付郝带着早点前来,还没把热乎乎的牛奶面包放下,就听见刑从连的重要剧透。
“听过系统脱敏没?”刑队长翘着二郎腿,很是得意。
付郝赶忙放下塑料袋,凑到林辰身边,问:“系统脱敏?”
刑从连完全被无视,却也不生气,反而上赶着给付郝解释:“是啊,于燕青应该在用系统脱敏的方法,缓解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你闭嘴。”付郝喝止刑从连,转而问林辰:“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案子的所有意向,都与死亡密切相关,并呈现出一种逐渐放大的恐惧感,这是我们先前便得出的结论。”林辰轻咳了一声,他说着,反而不如刑从连那样轻松:“但我们一直缺一条,将所有事情贯穿起来的线索,是小胖给了我们这个重要提示。”他说着,看了眼坐在板凳上玩手指的小朋友,“从作案的过程推断,于燕青可能用了系统脱敏的方法,让自己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整个过程应该分四步:首先,她靠近尸体,幻想自己已经死亡,慢慢地做放松训练,适应与尸体的距离,所以,医院太平间床底下,有被睡过的痕迹,而将尸体穿戴整齐,也表示对死亡的一种尊敬。”林辰顿了顿,似在思考:“然后是观看一起残酷的凶案现场,观察他人对死亡的反应;再亲手杀死一个人,看着他在你手里死去,适应这种生命消逝的过程,锻炼的青年被杀的原因。”
付郝只觉得越听越冷,他嘴唇轻轻颤抖,轻轻问道:“最后,是自杀?”
“是自杀。”
付郝倒吸一口凉气,觉得齿颊皆冷。
“那,我们结案了?”他颤抖着问道。
于燕青杀了人,留下遗书,自杀而亡,如此完美,
林辰坐在坚硬冰冷的木凳上,手指搭着凉了一半的水,有意无意地轻叩杯壁,像是没听见付郝的问题。
“看上去,写结案报告,也不是不可以。”刑从连用手掌蹭着自己毛绒绒的胡子,顿了顿,又说:“但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好像一团恐怖的迷雾,你费尽千辛万苦,在迷雾中穿行,最后,不过是摸到了一堵高墙。
上下高耸,巍巍峨峨。
想说句原来如此也可以,却又好像远远不够。
“我想再看一看于燕青的资料。”林辰停止敲击杯壁,淡淡开口。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位年轻话唠的技术员便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口。
他反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滴水,眼睛亮晶晶的,一见刑从连,语气便十分哀怨:“台风天啊头,车好难打。”
刑从连咬着烟,示意他赶紧坐下干活。
王朝于是挑了靠近林辰身边的位置,边开机边说:“林先生,你玩不玩lol,我教你好不好。”
刑从连反手就抽了他一记头皮:“速度,于燕青的资料呢。”
“我说头,你这样真的有点大材小用。”王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片刻后,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便展露开来:“这些事你让小笼包做也是一样。”他调出资料,把鼠标往林辰手里一塞,便靠在椅背上。
于燕青的生平整理得非常详细,从她小时候住哪里,读哪所小学,到近期的医保卡记录,都详实罗列。
林辰看得很快,从头到尾,大约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
在他松开鼠标的那刻,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刑从连于是凑上去,问:“看完了?”
“看完了。”
“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
于燕青,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姑娘。
她出生于边陲小城,念完九年义务教育,便外出打工,她做过服务员和工厂女工,后来进入“好家”劳务公司,在市三小做维护绿化的园丁,为了赚钱,她周末时会在医院做兼职清洁工。她履历简单而干净,与千千万万个和她同年龄的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在非常美好的年纪里,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与他人的生命。
那么,在这段非常短暂的时光里,必然有某件强有力的事件,推动她,离开那条本应属于她的平坦轨迹。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事情。
思考良久,林辰终于再次开口:“她父母仍然健在?”
“对啊。”王朝点点头。
“家里的老人,都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已过世?”
“是啊。”
“那就很奇怪了。”
于燕青经历简单,父母双全,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对死亡变得如此执着。
“难不成,小姑娘在医院,遇到了什么事?”
刑从连压低声音问,神秘异常。
———
医院是事件的伊始。
林辰下车,一辆救护车也恰好在他身旁急刹车。
车门洞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车门外早有病床在等,那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老人身后跟着一双儿女,都哭肿了眼,林辰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边跑边喊着妈妈。
刑从连推开门,林辰依旧在回望那对中年兄妹。
“怎么?”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这种时刻,然而,正常人面对亲人的离去,会伤心会难过会痛苦,但本身并不会产生对死亡的恐惧感。”
刑从连揉着胡子,手还搭在玻璃门上。
片刻后,林辰抬头,神色迅速冷凝下来:“我第一次收到信是在7月13号,尔后每隔一个礼拜收到一封。医院里第一次出现穿戴整齐的男尸,是在9月7号。”他看向刑从连,说:“在这个时间段内,市立医院一共过世了多少位病人,其中哪几位在于燕青负责打扫的楼层过世,于燕青在这期间和谁交往过密,这些,都要拜托您查清楚。”
刑从连点点头,就要去找保卫科询问,可他刚走了两步,却听到林辰在他背后说:“死亡日期应该是星期三,病人有可能住七楼或者在第七栋。”
“为什么?”
刑从连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白痴了,7月13号和9月7号都是星期三,每隔一周一封信,甚至医院出现穿戴整齐的尸体的时间间隔,也正好是7天。
他们以前认为这可能只是凶手作案的规律,但现在看来,可能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刑从连走后,付郝朝林辰身边沾了站,他一改以往小跟班模样,神色郑重:“师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这究竟是简单的杀人案,还是……”
他欲言又止,林辰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抬起头,看着医院雪白的墙体,目光顺着玻璃窗,攀爬至很高的楼层。
“去7搂看看。”他说。
付郝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师兄是怎样口风严谨的人,但凡林辰不想说的事,那在他开口提及之前,便一定是个秘密。
电梯飞速爬上顶楼,电梯门再次打开的一瞬间,“肿瘤科”三个红字引入眼帘。
在那一瞬间,甚至是付郝,也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林辰低低咳了两声,与付郝最后走出电梯。
肿瘤科病房安静异常,间或有老人扶着栏杆,缓缓走动。
便在这时,有位护工搀着一位老人走过,林辰想起那是前几天躺在医院走廊里的护工,他于是走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您好,我想请问,您认识于燕青吗?”他的问题很是开门见山。
对方点点头,语气不屑:“她怎么了?”
“她死了。”
那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自杀死的。”他继续补充道。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于燕青在医院里,是否认识了什么男人?”
护工脸色大变,却不敢开口。
“不是我!我没有杀她!”
“我知道不是你。”林辰的声音平缓下来,像是为了缓解对方焦虑紧张的情绪,“我并没有要探听你和于燕青之间关系的意思,这是你的**。”他轻声说着,大脑里浮现出了凶手摆下的沙盘模型,“我想请你回忆一下,是否见过这样一对母子。这家只有母子两个人,儿子大约在35…40岁左右,母亲约为65岁。母亲对儿子管教严厉,你曾经觉得,这个老太太一把年纪还那么强势,很让人厌恶。”
对沙盘的解读,本身就是一种恣意的想象,林辰勾连自己屡次亲临死亡现场所感受到的东西,那是外在的秩序与内在的混乱的一种强烈对抗,是迷惘孤独无助,“那位儿子,我想你一定会印象深刻。他对母亲太过顺从,以至于你可能会觉得,他好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林辰变换了语气,语速愈加缓慢,“但是,他很绅士,行为举止都非常规范,甚至,非常迷人。”
护工突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谁?
“以前住在7区3号床的一个病人的儿子,燕青打扫那片。”
“那个病人得了什么病?”
“胃癌,特别折磨人。”护工一点也不避讳。
“那个病人……是自杀死的?”
护工很讶异,却还是点了点头。
第14章 爱情()
有了病床号,找人就方便许多。
林辰坐在病床边,床上躺着位戴氧气面罩的老人,老人虚弱无比,看上去时日无多。
在林辰身后,付郝半蹲着,小声地问问题。
“师兄你怎么知道,于燕青是在医院里认识了什么男人?”
“能改变一个人的,除了亲朋,便是挚爱,而往往,只有爱情,会让人疯狂。”
刑从连步入室内时,恰好听见这个问题。
他快走两步,到了床边,问:“哪来的男人?”
“师兄好像找到了可疑人员,于燕青可能在医院交了男朋友。”
付郝回答得谨慎,刑从连皱起眉:“但是于燕青的资料上,根本没有说她有正交往的男友。”
刑从连,很难得地,有些焦躁。
毕竟警方调查资料中有所缺失,以至于差点错过案件侦破过程中的重要线索,这点确实非常不应该。
“他们的交往很隐秘,用了些特殊的方法才问出来的。”林辰缓缓说道,似是宽慰。
“那我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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