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子的事儿没定下了,谁都没心情往外头跑着弄吃的,灵晨又往麻袋里伸脑袋,拿出两个小包,都是些酥饼,就着热水也是一顿饭了。
张天民拍了拍手上的渣子,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热水,长长的吁了口气。
“呼”
看了看躺在床上不搭理人,显见正生气的张玲子,张天民对灵晨道:
“要说住院,今儿就能住。可里头情况咱们都不清楚,刚才你说的那些,你爸我心里也悬乎!”
灵晨咽了嘴里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帕子擦了擦嘴,看着张天民,想了想,说道:
“爸,我妈住院,咱们带的钱够么?”
张天民点头,“我问了医生,应该是够了,不过要是没钱了,咱们村儿大队也有电话,医院给咱们打电话,咱们来送就成。”
灵晨嗯了一声,说起了其他,“爸,你还记得前两年住在我家里的筒子伯么?“
张天民接过闺女递来的糖,甜甜嘴儿,唔了一声,想了想,道:
“你是说前些年下放下来那个?不是回城了么?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灵晨往旁边儿一伸手,刺啦一声响,抓过麻袋,又开始扒呀扒的,“嗯,这不住了几年,也算有交情。筒子伯回城之后还给老爹寄了东西,上回给小弟的奶粉就是筒子伯给的”
张天民道:“我说呢!那么金贵的东西,你就跟扔大白菜似的,塞给你弟,就让他抱着回来了可真是,以后再不能这么干了,那是人家给你老爹的,叫老爹补身子的,可不能胡乱拿了,记住没有?”
灵晨躲开张天民点过来的手指,拿着后背对着她爸,敷衍的哼了声,“是老爹让给小弟的,说是小孩子长骨头补充营养,你去跟老爹说去!”
张天民叫闺女噎了一下子,瞪了眼过去,结果也没人理他。
灵晨好容易整理出来几样东西,抖落开个布袋子,另外装了。
张天民见了,问:“什么呀这是?”
灵晨头也不抬,手下动作飞快,“下午咱们出去一趟,筒子伯家就在省城,他写信交代过了,如果家里人来了,得去他家看看,住院的事儿一时半会弄不完,咱们先去看看筒子伯吧!”
礼她早就准备好了,也不用另外再买。
张天民无语片刻,他闺女这都收拾妥当了,这就是跟他知会一声是不是?
他这爸当的哟!
想起就去扒拉布袋子,“我看看你拿的都是什么?去人家家里,可不能失礼了。”
可不能带些小孩子家家的东西过去,这就太糊弄人了,也不礼貌不是!
灵晨:“我准备的可都是我亲手做的!老爹都说好。”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张天民扒拉的更有劲儿了。
老爹说好,天知道只要跟她闺女有关的,老爹就没有觉得不好的,灵晨小时候头一回拉粑粑,老爹还拿纸包着,到处显摆了一回呢!
见张天民一副不信任的样子,灵晨鼓了鼓脸颊,几步跳到床上,气鼓鼓的瞪着她爸。
张天民一样样看了,哎哟,东西是真不少。
“腊肉,菜干儿,啧啧,还有腌菜我说闺女,上回我问你要腌菜,你不是说没了,怎么这还有一坛子”
灵晨:就是不给你不给你不给你!
“哎哟,这个是是炒栗子,都是干货闺女呀,你不老实呀,这么些好东西也不跟你爸透透风儿“
灵晨噌的一下跳下来的,蹬蹬几步跑过去,抢过张天民手中布袋子,系好了,拎到身边儿,里头装的东西实在不少,拿着分量也不轻。
灵晨虎着脸,只当看不见她爸眼巴巴的眼神儿,“走吧,咱们还得问问路,去太晚了不好!”
张天民巴巴的收回目光,到底忍不住道:
“闺女,带了这么些东西,你早就打算好了吧,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叫你爸有个准备的。”
灵晨:“准备啥?我都准备好了,不用你准备。”
其实是老爹交代了,她妈的事儿够让她爸操心的了,眼下去拜访筒子伯,其实也是想让人家帮帮忙,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把她妈一人撇这儿,实在不能放心,好歹有人就近招呼着,才好些。
张天民脑子一转,就知道里头意思了,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张天民眼眶发热,拎起袋子,笑着道:
“那赶紧走吧,你拽着你妈,咱们早去早回。”
灵晨手里有筒子伯家的地址,出了门,问清楚了在哪儿,等到了地方,瞅着大门口站岗的人,张天民默了默,低头跟闺女道:
“灵晨,真是这儿,没弄错吧!”
灵晨仰着头看了有一会儿了,见她爸不动,还有些纳闷儿,又听了这话,眼睛就四处打量,
“不会吧,咱们不是问了好几个人么?都说是这儿,不然我再去问问。”
说着,不等张天民反应过来,就朝着站岗的走去。
张天民没捞着闺女,赶忙拉着媳妇儿跟上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坐在筒子伯家的客厅里了。
第14章 拜访()
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张玲子左顾右看,满眼的跃跃欲试,望着楼梯口,脚底下磨蹭个不停,要不是张天民死死拽着,人早忍不住窜上去了。
“老实点啊!”
动弹不得,张玲子满心的不乐意,低着头生闷气,攥着手指甲对着沙发扶手抠啊抠的。
灵晨顺手拿了个茶几上的苹果,塞到张玲子手里,“妈,你吃。”
眼瞅着张玲子眯着眼咔哧咔哧啃得高兴,张天民这才松了口气。一转眼,对上筒子伯的眼神,笑的无奈,
“让您见笑了。”
筒子伯,原名叫吴大同,前些年到了村里,认识的亲近的就筒子筒子的叫开了。虽说如今回了城里,还在部队里任职,可灵晨还是照着以前的称呼叫,吴大同也是笑眯眯的应。
摆了摆手,筒子伯笑眯眯的,“哎,这话见外了,人吃五谷杂粮,有个疼疼病病的很正常,现在生活好了,好大夫有的是,给看好了不就成了。”
这话实在的很,张天民笑着点了点头。
灵晨一脸赞同的看着筒子伯,一副“您说的真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的表情,说出口的却是,
“筒子伯,您胖了不少啊!”
肚子都凸出来了,要不是穿的是没领子的衣裳,都看不出脖子在哪儿了。
筒子伯笑眯眯的点头,拍了拍肚子,引得肥肉乱颤颤,
“可不是,这吃的多,又吃得好,可不就得胖了,你老爹呢?吃胖了没有?”
灵晨认真的摇了摇脑袋,“没有,还跟以前一样瘦,前段时间冷的厉害,老爹咳嗽了好些天,后来我去山上掏了些野蜂蜜,给老爹冲水喝,才慢慢好了。”
筒子伯皱起的眉头缓缓散开,看着灵晨眼中满是慈爱,嗓门洪亮的笑道:
“这就好,这就好,野蜂蜜可是好东西,养人的很,不过,你个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那玩意蜇了人,弄不好要没命的,往后可不敢去了。你筒子伯我这儿,可有些好东西,奶粉鸡蛋糕给你带回去给你老爹,叫他每天都冲着喝,多吃点,补充补充营养。”
“哎,说到这儿,我这回来给您带了些东西,都是家里的,您别嫌弃。”
筒子伯一挥手,很是不赞同的道:
“你这丫头,可是外道了。咱们可不兴这一套,你筒子伯这儿吃得好,你那东西都拿回去,叫你老爹好好吃点。”
趁着筒子伯说话时候,灵晨已经将自己带来的麻袋拽到身边儿,一只手伸进去掏啊掏的,闻言就是一顿,捏了捏手心里刚抓到的东西,迟疑了一会儿,纠结的看着筒子伯,
“额,您不要啊”
筒子伯态度很坚决,
“都不容易,筒子伯不能要你东西。”
那点儿东西,肯定是这丫头还有那老伙计从嘴里省出来的,他可是不能要的。
“可是我记着您最爱吃这个。”灵晨把手里东西露出来。
“来之前,专门上山一趟,掏了三个蜂窝。”蜜蜂都快哭死了!
原先老爹掏回来的都让筒子伯包圆了,谁也没想到这么个粗犷的老爷们儿爱吃甜哪,真是真人不露相。
“一个不留,都给您捎带来了,不过也不知道您现在还爱吃不您这有那么些好东西,肯定不稀罕这个不然,我还是带回去吧,反正也不麻唔——”
一股力道涌过来,嗖的一下,凌晨手里拿的,脚下搁着的,就都不见了,抬眼看过去。
哎哟!
筒子伯只留个圆圆的后脑勺对着她们。
“哎哟,哎哟,都是好东西哟,哎哟连熏肉都有啊,好丫头这个是肉干儿,啧,还是五香的嗯,这嚼劲儿,真带劲儿,真是好丫头,知道你筒子伯就好这一口,配着我那老酒,哎呲溜,口水都要忍不住了真是好丫头啊好丫头,太好的丫头!”
张天民看的目瞪口呆,老爷子左一口右一口的,美得眼睛眯的都快成一条缝了。
灵晨确实习以为常,半点儿奇怪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因为她筒子伯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哪!
瞅着吃的就迈不开腿儿。
甭看现在住的挺洋气的,穿的也体面,可原先老爹家住的时候,破破烂烂的一身儿,家里藏得好东西就没瞒过他的。
不说老爹,只说她,筒子伯鬼话连篇的骗她零嘴的事儿,她可是一点儿都没忘。
那时候她才四五岁,筒子伯就拿脸皮换吃的了,她再清楚没有了。
就算如今换了衣裳住处,她筒子伯还是她筒子伯,到哪儿都不会变得。
所以,对付筒子伯的招数她熟的很。
一看带的东西让尝了个遍,灵晨抿了抿嘴,一点儿不客气的提条件,
“筒子伯,我妈住院这事儿,您得帮帮忙。家里离这儿不近,不能成天的来看。我两个弟弟那儿还得我爸看着,离不了人。就是医院里头,我妈这个病,脑子不怎么清楚,,平时吃饭什么的都得人提醒着,医院里头那些个医生会不会不耐烦?”
灵晨觉得自己说的真是含蓄的不得了。其实她是想说,里头看着病人的护士医生会不会打骂什么的,毕竟她妈这样的病人可算不得老实。
要是她妈闹腾的厉害,他们会不会不让吃饭,或者把人绑起来什么的
只要一想,她就难受的很。
筒子伯什么年岁的人了,这点儿意思还能不清楚,当下笑着道:
“成,我知道了,你妈这儿我看着呢,你们放心吧!”
“好,谢谢您了。”
灵晨总算松了口气,跑这一趟,不就为着这一句话么
张天民也是心里松快许多。
老话说,出门靠朋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几个人说着话,眼看到了饭点儿了。筒子伯留着人吃了饭,还跟张天民喝了大半瓶的酒,这次放了人走。不过,临到门口还拉着灵晨,晕乎乎的嘟囔着交待个没完。
“丫头啊,可得经常来看你筒子伯啊,筒子伯这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留着,你可要常常来啊,要是你老爹能来就更好了,你回去跟他说说,老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跟你筒子伯作伴儿,赶紧的来,来了咱一块儿出去走走看看,那才有意思呢还有丫头你啊,筒子伯是知道你本事的,回头山里头寻了好东西,可得想着你筒子伯,你老爹牙口不好,那些个不好嚼的肉干什么的,筒子伯牙好好的,替你老爹吃点儿也不是不能够啊!”
啰啰嗦嗦一大堆,灵晨光是点头还不能放人,最后非得一样样写下来,把要带要吃的玩意儿罗列了一大张纸,非让灵晨签了名儿,摁了手印儿,才乐呵呵的挥手送客了。
有熟人帮着办事儿,到底少走歪路,第二天一上午,筒子伯就叫人帮着把住院手续办齐整了,张天民和灵晨站在大铁门外头,看着张玲子让护士搀着往里头走,一边儿回头看着她们,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酸的厉害,睫毛一眨,脸上顿时显出两条泪线。
抬手摸了一把,转头看着张天明,他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俩人巴巴的看着里头再没了人影儿,沉默了好一会儿,张天民才转身,冲着灵晨道:
“闺女,走吧!”
灵晨立着不动,头却扭到一边儿,
“我妈这病,住个把月就行了吧,咱们一个月以后就能接人回家了吧!”
张天民叹了口气,拽着灵晨往外头走,
“得看情况,你妈这样的,现在也说不好。不过你妈这人有一点儿好,最会看人脸色,在家里时候,知道咱们都舍不得说她,她就一个劲儿闹腾,到这儿了,没人惯着她,她就知道听话了,你看看刚才那样放心吧,大夫不是说了,听话吃药,总能好转一些,到时候看情况吧,咱们尽量经常看她就好了。”
灵晨认真的听着,不说话低着头,只是听后用力的点点头。
父女俩又去跟大夫沟通了一回,说妥了才走出医院,俩人回到旅馆,开始收拾东西,张天民跟灵晨道:
“你妈那儿弄好了,咱们出来这一回的事儿也了了,今儿不早了,明儿爸带你去街上逛逛,回去就该开学了,出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咱们也买。”
灵晨坐在床边儿上,没精打采的摇摇脑袋,
“不逛了,咱们回吧,出来好几天了,弟弟们肯定想咱们了。过两天就该开学了,回去我还得赶紧看看课本,那是我先前跟别人借的,赶在开学前,还得还回去。”
张天民本来想给闺女买点儿什么,可瞧着灵晨不乐意,也就不勉强了,只得点点头,
“好吧,那咱们出去找点儿吃的,不逛街了,总得吃点儿好的,爸带你出来一回儿,总不能白来不是,走——现在天儿还早,出去打听打听明天车票怎么买,再吃点儿东西,明儿咱们回去。”
张天民心里也不好受,单把媳妇儿一个人撇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媳妇儿肯定心里害怕,就算是为着治病,他,他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哄俩小的,出来一趟,回去少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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