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女相- 第25部分

　　　　甄慧媛沉吟良久才轻轻点头。

　　　　眼下这情形恐怕也只能这么办了。

　　　　因为考虑到江月棠的时间紧迫，甄慧媛用过早膳便带江月棠到童家去拜访。

　　　　童家就在江家的斜对面，两家之间隔着一条街，距离约莫二十多丈远，因此可以走路过去。

　　　　出门前，甄慧媛在自己和江月棠的腰间各系了一条红绳，还准备了荷叶饼、粟子糕、红枣糕、酥丝糖、琅琊酥糖、状元糖、柿子饼、南瓜饼、葡萄干、核桃干和酱板鸭等手信，用食篮装着，由两名丫鬟提着跟来。

　　　　虽然江月庭生前来过童家数次，但江月棠却没来过，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所以边走边向甄慧媛打听童家的情况。

　　　　“童大人乃户部左侍郎，约三十七八岁，夫人姓梁，无妾氏，膝下有两儿，童闻贤是小儿，童闻凯是大儿。”甄慧媛边走边轻声地跟她说。

　　　　“哦。”小家伙默默地记下了。

　　　　童大人上衙去了，迎接她们的是童大人的夫人梁氏。

　　　　梁氏大约三十二三岁，样貌端丽，举止优雅，颇有大户人家女主人的风范。

　　　　“两小儿都上学堂去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回来，”梁氏边招呼她们边说道。

　　　　“没事没事，我们正好可以聊聊家常。”甄慧媛忙说。

　　　　梁氏点头，目光便落在江月棠的身上。

　　　　但见这小娃肤如白雪，面若白瓷，双瞳剪水，摩合罗娃娃一样，便忍不住道：“月庭长高了不少呢，模样也越来越可爱了。”

　　　　江月棠顿时小脸泛红，忙说：“夫人过誉了。”

　　　　梁氏又问她最近在学什么，看些什么书，她一一作答。

　　　　“怎么不让他上学堂？”梁氏问甄慧媛。

　　　　在昭国，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的子弟都是从小科考和谋士晋级两手抓的。

　　　　甄慧媛解释道：“在孩子的妹妹病逝后孩子他爹和我就此事认真讨论过，最终我们决定让她只走谋士之路。”

　　　　梁氏听了微微蹙眉，不解道：“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江家乃名相之家，历来都是科考和谋士晋级两手抓的，怎么到了江月庭这里就只选一条路了？

　　　　甄慧媛不想多谈此事，便微笑道：“是的，她的身体一向不大好，两手抓的话怕她应付不过来。”

　　　　“但只走一条路时他就毫无退路了，心理压力不会太大吗？”梁氏满脸心疼地说。

　　　　甄慧媛微笑，道：“压力确实是有，但只要她能一步步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走下去就不用怕。”

　　　　说这话时甄慧媛目光满含深情地看着江月棠。

　　　　母亲的目光让江月棠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之严峻，心头不禁一紧。

　　　　是的，她现在走上了一条没有退路且不能输的路。那么，无论这条路多艰险她也得顽强地走下去。

　　　　趁着甄慧媛与梁氏聊天的当儿，江月棠离开了会客厅，往庭院走去。

　　　　在屋子里坐着时她感觉自己闷得难受，遂出来透透气。

　　　　庭院里只种了一丛蔷薇和三棵黄杨树，因此整个庭院显得干净又宽阔。

　　　　江月棠不自觉地朝那丛蔷薇走去。

　　　　这正是蔷薇盛开的时节，枚红色的花朵开满了枝头，与绿叶相衬尤显娇艳养眼。

　　　　江月棠伸手将开得最大最艳的那一朵微微往下拉，然后半踮起脚尖凑近去闻。

　　　　往时，她每逢闻着花香时整个人便会放松下来，但今天她发现她的神经依旧紧绷着，心情也颇焦躁，仿佛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完成似的。

　　　　她猛然发现——她已经无法拥有以前那般闲适的心境了，心里顿时像压了千斤石头般。

　　　　我能靠谋士晋级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吗？我能吗？她反复地问自己。

　　　　等到童闻贤和他的哥哥童闻凯放学回来时已将近午饭时间了，当时江月棠正坐在小池塘边的石凳上观赏着池塘里的鱼。

　　　　她首先听到的是两个少年的嘻哈声，接着是脚步声，当她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正好与童闻凯的目光相遇，忙下意识地站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她从没和童闻凯见过面，但她从他的轮廓猜测他应该就是童闻贤的哥哥。

　　　　童闻凯长得比童闻贤高大半个头，但模样要文静秀气一些，看起来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

　　　　见是江月棠，童闻凯忙对童闻贤说：“你的小伙伴来了。”

　　　　童闻贤这时才留意到江月棠，立即将书包一甩朝江月棠跑过去。

　　　　他一把将江月棠抱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其实童闻贤前几天便想到江府去探望江月庭的了，但梁氏不肯，说为免沾晦气，要等丧事过去四十九天后才允许他去。

　　　　见母亲不肯，他只好作罢，但心里倒是一直记挂着江月庭的。

　　　　江月棠被他这热情劲给弄得措手不及，脸便腾地红了，但为了不露破绽，依旧强装镇定地任由他抱着，轻声道：“才来一会儿，是今早才做的决定，故没有来得及事先通知你。”

　　　　“没事，没事，”童闻贤连连摆手道，又紧拉着她的手说：“上次我们一起种的那棵番茄如今长得老高了，还结出了许多小番茄来呢，来，我带你去看。”

　　　　说罢，童闻贤便拉着江月棠的手往院子后面的小菜园跑。

　　　　童闻凯被他们抛到了一边。

　　　　但他显然没有生气。

　　　　反正每次只要江月庭来弟弟就会忘了他这个哥哥的，所以他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头，将弟弟甩在地上的小书包拾起，悠哉悠哉地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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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摩合罗娃娃是宋元时期民间用泥塑成的玩具，小孩子都喜欢玩，现代人则称之为泥娃娃，是可爱的化身。

第五十章　答应（）　
这是一棵已经高过他们人头的番茄，上面挂满了小番茄，有几个已经转红色了。

　　　　“看，起码有三四十个呢。”童闻贤指着那些小番茄得意地对江月棠说。

　　　　江月棠点头。

　　　　当时参与种植此棵番茄的并非是她，故她一时间也无法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但她看见到它长势那么好，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童闻贤踮起脚尖将那几个转红色的番茄摘下，递给江月棠一只，道：“喏，尝尝。”

　　　　江月棠便接过，用手擦了擦番茄的外皮，小口地吃了起来。

　　　　“味道如何？”童闻贤热切地问。

　　　　“不错，又酸又甜的。”江月棠忙答道。

　　　　童闻贤笑了，又递给她一只，道：“喏，再给你一只。”

　　　　江月棠接过后就直接装进了口袋里，道：“留给我娘吃。”

　　　　童闻贤嘻嘻地笑了，道：“一只番茄也要留给娘亲，你真体贴。那我也留几个给我爹娘和哥哥。”

　　　　他说着便将三只番茄放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才津津有味地吃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只。

　　　　江月棠便趁机直入主题道：“闻贤哥哥，我这次来有一事相求。”

　　　　她说这话时脸红扑扑的，似乎是在说一件极难开口的事。

　　　　童闻贤一看她这表情便乐了，道：“都那么熟了，你有什么直说就是。”

　　　　江月棠这才放松了些，轻声问道：“如果我想找你下棋，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童闻贤三口两口地将手中的番茄吃完，道：“我每天上午要去学堂上课，下午才有时间。”

　　　　江月棠便问：“那我以后下午找你下棋可好？”

　　　　“我这边没有问题，就是不知我阿爹和阿娘他们那边有没有意见，我去问问我娘。”

　　　　“嗯，我跟你一起去。”

　　　　在童闻贤和江月棠来客厅前甄慧媛便已跟梁氏提了此事。梁氏很清楚——童闻贤跟一个棋艺比他差的人下棋对他的棋艺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还要搭上很多的时间，因此一开始时心里并不太愿意，但她方才见了江月棠后心里对这小娃倒是越发地喜欢了，且也知道跟江家走得近对自己丈夫的仕途有好处，何况童闻贤也喜欢跟江月庭玩，在这般权衡之下她便表示愿意，但提了个前提——每隔一天对弈一次，每次只下一局，而且需要江月棠亲自到他们家里来下。

　　　　虽然让江月棠这么一个小娃老往别人的家里跑让甄慧媛很不放心，但江月棠如今亟待积累实战经验，所以甄慧媛同意了，并表示每个月会给童家支付一定的银两以做报酬。

　　　　梁氏没有拒绝。

　　　　她知道江家人不缺钱。

　　　　当童闻贤跟梁氏说此事时梁氏拉过他的手笑着说：“为娘已答应下来啦，以后你可要好好地带月庭，千万不可欺负他哦。”

　　　　得知梁氏已答应，童闻贤大喜，赶忙郑重点头道：“娘亲放心，我对月庭只有爱护绝无欺负。”

　　　　“那就好。”梁氏摸着他的头笑眯眯地说，遂又将自己方才与甄慧媛定的规矩告诉他。

　　　　童闻贤听后点头道：“好。”又转身抱着江月棠说：“太好了，我们以后隔天便能见面了。”

　　　　甄慧媛见童闻贤这般随意地抱着江月棠，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但前思后想了一番后还是强忍住了到嘴的话。

　　　　见梁氏答应了，江月棠也很高兴，忙朝梁氏拱手道：“多谢夫人成全！”

　　　　说完又谢童闻贤。

　　　　童闻贤豪气地挥挥手道：“那有什么？对了，难得你今天来，不如我们马上下一局如何？”

　　　　他下意识地想多留她一会儿。

　　　　梁氏听了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该用午膳了，还是先用了午膳再下吧。”遂留甄慧媛母女用膳。

　　　　甄慧媛遂对梁氏道：“那就多谢你的厚待了。”

　　　　用过午膳，童闻贤拉着江月棠去了书房。

　　　　童闻凯比他们先到的书房，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他们进来，童闻凯便起身道：“你们在这里下吧，我到西次间去看书。”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从江月棠的身上掠过。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先前，他与她只是远远地打了个照面，并没有看得很仔细，现在，当两人近距离相对时，他才惊觉她是如此的好看和可爱。

　　　　他的双眼不由得发直。

　　　　这江家小公子倒是越长越秀气了，那肤色，比女娃子还要白嫩呢；那脸蛋，那神态，如果穿上女装，恐怕没有谁会分得清她的性别吧？童闻凯不禁在心里道。

　　　　或许是对江月棠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本想暂避的童闻凯复又坐下，拿起书道：“你们下你们的，我看我的。”

　　　　童闻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童闻贤和江月棠在书房的左侧下棋，童闻凯在书房的右侧看书。

　　　　江月棠知道江月庭在过世前已经颇会下棋，为了不让童闻贤看出破绽，她没有接受童闻贤的让子。

　　　　然而，童闻贤的棋艺远在她的之上，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殚精竭虑，因此没过两刻钟便满头是汗了。

　　　　童闻凯也会下棋，且棋艺比弟弟的还要高，他见江月棠应对得似乎颇吃力，便放下书本悄悄来到她的身旁。

　　　　江月棠觉察到了他的到来，但并没有受到影响。

　　　　此时此刻，她的全幅心思都在围棋上。

　　　　当她准备在一个黑白棋相互纠缠的棋形的右侧下一子时童闻凯忽然轻咳了一声。

　　　　江月棠那即将落子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童闻贤抬起头来看了哥哥一眼，道：“哥哥还是到西次间去看书吧。”

　　　　“咳咳咳，我只是感觉喉咙不太舒服所以才咳嗽的，你们继续。”童闻凯忙说，随后转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童闻凯又忍不住凑过来看。

　　　　童闻贤立即不满道：“哥哥不是说了不来打扰的吗？”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童闻凯说，拿起一本书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在去西次间的路上时他一脸的无奈，暗自嘀咕道：“我干嘛事事都让着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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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谈儒（）　
太阳西斜时，上官澈到了江府。

　　　　江月棠一听到马蹄声就小跑着出来迎接了。

　　　　上官澈今天穿了一套薄棉布白色交领长袍，头戴飘飘巾，手拿画着山水画的折扇，宛然一个潇洒俊逸的书生。

　　　　这与他平日里的装束颇为不同，江月棠见了不禁眼前一亮，便由衷道：“老师今天的装束真好看！”

　　　　上官澈虽然已在社会上行走了几年，自问脸皮也算颇厚了，但听得她这么一说时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笑着反问道：“是吗？”

　　　　看得出来，她的话很让他高兴。

　　　　小家伙很认真地点头，说：“是，老师是我目前见过的长得最帅的美男子。”又接着补充道：“我阿爹排第二。”

　　　　这话一说完，小家伙自己也顿时羞红了脸。

　　　　怎么会在老师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呢？这会不会很不得体呢？她悄眼看他。

　　　　上官澈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拿折扇在她的帽子上轻敲了一下，道：“嘴真甜，不过老师相信你长大后会比老师长得俊美得多。”

　　　　他边说边伸手拉过她的小手，一起去了书房。

　　　　小家伙已经事先给他倒了茶，故他们进来时茶还是冒着烟的。

　　　　“老师请喝茶。”小家伙一坐到位置上便说。

　　　　“嗯。”上官澈端起茶来喝了几口。

　　　　然后，他对她说：“今天我们开始讲谋略。会先从治国的谋略讲起。”

　　　　小家伙已经正襟危坐、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讲了。

　　　　上官澈不由得面露微笑，端正了坐姿开口道：“谋略，即计谋策略，指人运用精神和物质的力量来创造致胜的条件，也可说是为获取利益和优势而做的积极思维过程。能理解得了吗？”

　　　　“能。”

　　　　上官澈便笑着摸摸她的头，继续道：“自古以来，无论治国、作战还是谋生，都需要用到谋略，关于谋略的学派也有许多，最有影响力的乃儒、道、法三家。儒家主张行事要符合人性与道义，认为人应有六德（智、信、圣、仁、义、忠），提倡德治和仁政，强调道德感化。”

　　　　“儒学由孔子创立，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