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赵云这一击明明可以一枪挑出兀突骨的喉管,亮银枪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只是刺进了无伤大雅的肩膀。
“嘶——”兀突骨感受着一阵阵直欲昏厥的剧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不仅没有一丝恐惧,神情反而更加的狂暴,宛若一头发了怒的龙狮,暴吼连连的又一次冲了过去。
赵云抬手一枪,先是横扫了四五名虎贲士卒,随后又是一枪洞穿了兀突骨的另一个肩膀,把他击飞了出去。
三次。。。。。。。。
十次。。。。。。。。
二十次。。。。。。。。
本来能够一枪挑杀对方的赵云,一次又一次的放过兀突骨,只是频繁的用长枪洞穿那具肌肉横生的魁梧身躯,激起兀突骨更大的凶性。
刘辩眉角紧锁的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兀突骨,以及行云流水一般运转亮银枪的赵云,这哪里是一场生死大战,分明是一次江湖切磋。
兀突骨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又爬起来,挥动镔铁大斧继续杀向赵云,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副坚固的镔铁战甲,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窟窿,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不停流传,洇染的他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但兀突骨的精气神并没有因为损失大量鲜血,变得虚弱很多,反而越发的振奋,或者说气势如虹。
就在刘辩心思百转的思考原因之时,兀突骨忽地发出了一声怒吼,浑身散发出一股来自蛮荒气机,脸上也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古老纹路。
“啪——”
怒吼过后,兀突骨仰面摔倒在地,狂暴的脸容不在狂暴,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欢喜。
三品入二品,小宗师转为宗师。
“难道是母后留下的后手?”刘辩注视着倒在不远处的兀突骨,心中一惊,继而产生了更大的喜意,暗道难不成真有机会收服赵云。
倏地,他的目光一凝,身躯一凝,就连思绪仿佛都凝结了在了这一刻。
只因刘辩的眼前出现了一株梅花,一株飘荡在白茫茫风雪下,妖艳如血的梅花,破开满城风雪,直落刘辩的心田。
而这花瓣却是由死亡构成,这花香却是血腥弥漫。
这一刻,刘辩从未觉的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在咫尺,而又镜花水月。
006 蚍蜉()
春风和煦,最醉人,秋风萧煞,最杀人。
吹绿大江两岸的春风,在那一杆亮如白阳的长枪裹挟下,化作了一把消杀生机的剪刀,刮向了远方。
今日是惊蛰,也是二月,二月的春风本就似剪刀,可以裁剪出细细的柳叶,亦能剪尽人道气数。
“汪。”刘辩挥出锟铻刀拼命之际,耳边突然传出了一声似是而非的狗叫,以及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只手,一只枯瘦如柴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手,就像当初捻起四脚蛇一样,只是伸出两指轻轻一夹,赫然夹住了足以斩杀天下半数武将的龙胆亮银枪,令杀机无限的枪尖,不能前进分毫,也让这一切化作了镜花水月。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挺着随时都会被寒风吹到的小身板,如一座坚不可摧的磐石,或者说更像是一座巍峨屹立的昆仑山,横亘在刘辩面前。
二指夹长枪,挡住了所谓的春风、秋风……所有风。
“蚍蜉!”
兀突骨和赵云同时呼喊了一声。
不过一人是如同见到老爹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震惊。
另一人则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夹杂了一丝如释重负。
“蚍蜉?”刘辩接连倒退了四五步,这才压制住锟铻刀倒飞的冲击力,看着不停的甩头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样子的老酒鬼,嘴角抽搐道:“没想到红符巷的九品‘高手’,还真是一位高人。”
兀突骨忽然以看见大汉第一杀神的速度,狂飙似的冲了过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糟老头子,就如当初在南疆战场小半年不见荤腥,猛地碰到青楼花魁一般,目光炽热的都能融化精铁了:“敢问先生可是天下剑气十斗,一人独占九斗半的剑尊王越。”
老酒鬼收归枯瘦的爪子,一边挠了挠胯下,一边灌了一口老酒,呲着满嘴的黄牙,嘿嘿笑道:“你猜。”
刘辩瞧着又在装蒜的老酒鬼,强忍住抽刀砍人的冲动,如释重负的说道:“原来你叫王越。”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东汉末年的那位剑道帝师,原来是你。”
兀突骨绽放着炽热光辉的竖瞳,始终不离开那只枯瘦的手掌,神情极为激动的说道:“除了剑尊王越,谁人还会‘蚍蜉撼大树,弹指断神罡’的蚍蜉。”
“谁人能够单凭手指,击退二品宗师掌中的长枪。”
亮银枪似是在印证兀突骨的言辞,直到这时,还在‘嗡嗡’乱震,光滑如镜的亮银枪身,泛起无数细小的空气波纹,直教赵云的手掌有如无数细针在刺扎,令他几乎拿捏不住温养了十几年,已然成为第二生命的龙胆亮银枪。
赵云是谁?未来仅次于战神吕布的无双猛将,更是被蓬莱王寄希望为独领枪术数百年的用枪奇才,并且达到了庙堂人、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二品宗师境界。
如今竟然被瘦小枯干的酒鬼一指击退,最骇然的是,赵云差点没能控制住十几年未曾离身的龙胆亮银枪。
这一切刘辩全部看在眼里,虽然从史书上知道东汉末年有一位名叫王越的剑客,剑术修为不下于盛唐剑圣裴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强大到了这个地步,赫然可以用手指夹住龙胆亮银枪,不禁心生好奇:“兀突骨,什么是蚍蜉?”
那位手上沾染了无数南疆蛮夷鲜血的沙场屠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压制住胸中的激动,心驰神往的说起了剑尊王越。
世间武者进入一品境,会形成一种剑罡之类的罡气,这种罡气锋利至极,可断钢铁,能斩磐石,纵是蟠蛟楼船的主料南海铁沉木,也能敲出一个窝痕。
剑尊王越的这手蚍蜉,却能以血肉之躯的手指,折断罡气,并且还能借罡反杀,攻击罡气的主人。
当年燕蓟一战,老剑尊王越以二品之境力战一品金刚境的北地刀狂,一招蚍蜉,弹指折断玄铁铸成的九环大刀,令横扫幽州、并州、冀州三地无敌手的北地刀狂,此生不再用刀。
广陵大江一战,老剑尊王越依旧是一招蚍蜉,以敌人的罡气反杀三名伪金刚,当时也只是二品宗师境。
最惊人的要说神亭岭一战,老剑尊王越已进入金刚境,对手却是道教四大祖廷之一的终南山嫡传大弟子于吉。
于吉二十一岁从二品宗师,直入指玄境,被誉为道教近百年来悟性最高的弟子,月旦评更是评价他,有望指玄大境界。
再加上于吉本人长相俊美,深受江东世家嫡女、江湖女侠的追捧,甚至是几位藩王的郡主扬言要与他私奔,可见于吉的风头是多么一时无两。
于吉听闻白衣剑客王越,一指断刀狂,极为不服气,放出话来要与王越在神亭岭之巅大战一场。
要知道于吉不仅直入指玄境,更是一剑降服了一头五百年的大蛟,神亭岭大战的言辞一出,天下人都不看好白衣剑客王越,认为他必然死在于吉的剑下,只是撑的回合多少的问题。
可是结果呢,白衣剑客王越连剑都没出鞘,单凭一根手指,一式蚍蜉,便折断了终南山三大名剑之一的疥痨宾,于吉的指玄心境被破,跌出一品境。
这一战之后,白衣剑客王越便被称为白衣剑神,当年的胭脂榜第一美人,更为这一手空手折罡气的手段,作了两句诗:蚍蜉撼大树,弹指断神罡。
自此之后,无论是意气风发的江湖儿女,还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皆以能够使出一手蚍蜉为莫大的荣耀。
但就算是白衣剑神王越公开了一指蚍蜉断神罡,竟没有一人能够领悟,其中包括几位天资卓越的剑道天才。
至于老一辈的剑道高手,则是拉不下脸面,不肯去学,不过有传闻说那几位执天下武道牛耳老祖宗,私底下揣摩过弹指断神罡的蚍蜉,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唏嘘感叹了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从此默认了王越白衣剑神的称号。
正因为一指蚍蜉断神罡实在是太难了,在无数剑客的钻研下,衍化成了一种简化了无数倍的空手入白刃。
一句空手入白刃听起来简单,依旧如同那一式弹指断神罡的蚍蜉一般,罕有人能够领悟,因此那些左牵黄右擎苍的世家子弟,为了讨心上人的喜欢,往往会花上重金聘请一位名满江湖的四品高手,甚至是三品小宗师,合力表演一出空手入白刃的好戏。
虽说比不上折断一品高手掌中神剑的白衣剑神王越,但这手凶险无比的绝技,依然能够赚的满堂喝彩,让无数世家子弟、江湖侠客抱得美人归,
久而久之,空手入白刃便成了江湖豪客、世家子弟出风头的必备武技。
007 乾坤各半()
“蚍蜉。”刘辩听着那段荡气回肠的江湖神迹,低声呢喃了一句,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似是想要夹断世间最为锋利的罡气。
杀声震天的蟠蛟楼船,此时也是变作寂静无声,心肠早就硬如磐石的虎贲营士卒,一个个极为崇敬的望着那位站在船头,倚风喝酒的剑尊王越,颇有一副人不在江湖,江湖尽是传说的高人气象。
不过,老酒鬼时不时掏胯下的动作,实在是太煞风景,倘若不是他们亲眼见识到了那一式神乎其神的蚍蜉,说什么也不肯把这个糟老头子与那白衣飘飘的剑尊联想到一起。
“白衣剑神?”刘辩回过神来,心中略微有些不解,皱眉道:“按照你的意思,老酒鬼。。。不,剑尊王越应该叫做剑神,你们怎么会叫他剑尊?”
兀突骨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激动更加强烈了三分,凝视骑蛇而来的王越道:“那一战只是老剑尊成名之战,十年后老剑尊做下了一件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
“从此江湖上流传了一句‘庙堂有一位人道帝王,江湖有一位剑道至尊’,白衣剑神的称号也变成了剑尊。。。。。。”
“嗝——”老酒鬼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在寂静的甲板上显得极为响亮,也把刘辩心中好不容易积蓄的一些高人形象,冲荡的干干净净。
然而,在这道刺耳的声音过后,刘辩真的相信兀突骨所说的话了,只见赵云四周的空气猛地一抖,漫天飞舞的风雪,顷刻间变成了一阵白色齑粉,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
风没了,雪散了,一切重又回归了平静。
赵云冷冷的看着白色粉末,心底不可遏制的产生一个想法,欲爆发全部的实力,与老剑尊王越大战一番,失败是必然的,不过他相信以自己的悟性,绝对能够从老剑尊的招式中领悟一些一品四境的玄妙,从而摸到金刚境的门槛。
转念想到这一行还有更大的目的,冷若坚冰的心境当即湮灭了那个不可遏制的念头,冷冰冰的说道:“庚子洗剑录。”
老酒鬼看到他帮助兀突骨彻底激发遗留的蚩尤血脉,便知道赵云打的什么算盘,略一思虑,嘿笑道:“早就听说童老怪收了一个关门徒弟,号称什么枪剑双绝。”
“你不远万里从东海赶来,看似是想要刺杀太子,真正目的是想要引本大爷出手,然后得到我这一辈的练剑心得。”
老酒鬼说到这里,话音突然顿住了,见赵云被说破心事,情绪没有出现一丁点波澜,暗自嘀咕一声,道心真坚定,童老怪这次真是捡到宝了,继续说道:“难道一本破书你就满足了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老酒鬼蓦然转身,凝视那张与何皇后有五分相似的脸容,眼神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痴迷、憎恶、淡然。。。。。。一直变作了一声叹息。
他轻拢斑驳而又稀疏的头发,神情有些落寞,对刘辩认真的说道:“我这一生总共出剑三次,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还能出剑三次,今天我便为你出剑一次。”
老酒鬼见刘辩想要说话,轻轻摆手,望了一眼濛濛细雨下早已变成朦胧黑影的雒阳城,倚风出尘的说道:“以后对小碗儿好一些,当年那件事是老夫对不起她,让她变的孤苦伶仃。”
话音刚落,老酒鬼再次转身,衣袍无风自动,头发如银蛇乱舞,恣意飞扬,一股股充沛到极点的剑道气机,从那副笔挺如利剑的身躯内激荡而出,几息之间便充满了整个甲板。
船舷四周蜷缩在一起的数十杆旌旗,霍然鼓动起来,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响亮之音,就连庞大无比的风帆,都开始猎猎鼓舞。
在这股凌人的剑道气机冲击下,刘辩等人的双眼难以睁开,脸容如剑刺似的火辣辣生疼,不禁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船舱的入口处,退无可退,他们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哪里还有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分明是一座剑山矗立在那里,一个个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连呼吸都好似停顿了,怔怔的盯着剑山。
剑尊王越缓缓闭上了眼睛,乍然睁开,肃穆的喝道:“接我一剑。”
“哗哗——”
江面上滚滚东去的水流,轰然炸裂开来,一道道白色水柱如破空而去的神剑,声势浩大的直刺苍穹,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形成了九座龙吸水的奇异景象,叹为观止,而又惊心动魄。
刘辩等人愣住的心神,瞬间被这奇绝瑰丽的一幕所吸引,浩渺无边的大江之上,尽是席卷起无数风浪的通天水柱。
单是其中的一座,众人之中最高大的兀突骨与之相比,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更不要说此时的大江上出现了九座通天水柱,这副壮丽万端的景象,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无不被其夺走了心神。
“接剑!”老剑尊王越大喝一声,单手掐成剑指,裹挟着风雷之势,一指点在了赵云的额头。
赵云好像也被这一幕所惊呆了,没有做出一丝反抗的意思,只是紧握着龙胆亮银枪,脸色冰冷的站在原地。
刘辩暗呼可惜,心中还存着收服赵云念头的他,迎着漫天亟暴的剑道气机,大步冲了过去,想要让老剑尊王越手下留情,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让他的瞳孔骤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