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锅滚油沸水浇下,一截截巨石擂木砸下,攀登在云梯上的矫健汉军士卒,柔弱的像暴雨中的花蕊,蹂躏的七零八落。
一具具尸体下雨般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刚开始还能溅起一层层尘土,到后来只能听见一声声闷响,瞧不见半点的尘土,城墙根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首。
一架架粗制滥造勉强能用的云梯,接连不断的被滚石擂木砸坏被火油烧毁,城关下方由刚开始的亢奋嘶吼变成如今的沉默不语的汉军方阵,源源不断有新的云梯架在城头,不计后果,不计生死。
沙场征战,即使是最为惨烈的边陲汉军与匈奴胡骑交战,信骑起码也得半柱香时间通报一次,正常情况下一炷香到两炷香时间不等。
在刘辩下达三日内攻克虎牢关的死命令以后,信骑通报战况的时间,赫然缩短到了三分之一炷香,饶是戎马了半辈子的姜冏,还是在西北边陲与羌戎匈奴作战,依旧是免不了心惊肉跳。
实属无奈,信骑通报军情包括斩杀多少敌军、推进多少里、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环战死多少士卒,不能说仗还没打完,主将连先锋军死光了还不知道。
信骑通报的这么频繁,症结正是在于汉军士卒在不计生死的攻势下,战死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了应接不暇的地步。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一。”
“再探。”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二。”
“再探。”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四。”
“再探。”
姜冏兀突骨方悦这些个已经算是沙场老人的中青年将领,心惊肉跳的瞧着一骑又一骑信骑擦肩而过,心惊肉跳早就换成了心惊胆颤。
刘辩始终是不温不火的吐出再探两字。
战争开始的初期,刘辩给自己定下的心理预期是战死十分之三就撤离,这也是丁等精锐战损的上限边缘,没曾想甘宁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战死十分之四了士卒的士气还是没有一点溃败的苗头,他不是说想吃肉嘛,那就一次性吃个饱好了。
直到满满当当的汉军军阵,空出来一大片,战死了十分之五的士卒,甘宁突然回头望了那杆大刀一眼,紧接着从身边的锦帆锐士手里抢过来一面大盾:“不能在这么耗下去了,再消耗个一两个时辰,兄弟们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走,不怕死的跟老子去先登。”
“叮叮——”
那道期盼许久的鸣金收兵的声音终于是响了,甘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还有一抹子羞愧,大战以前是他夸下海口说要先登才撤离,现在连城头上的砖头还没有摸到,黄巾贼的悍勇明显出乎了预料。
接替甘宁的是平羌六校之一的陈留太守张邈,带来的陈留悍卒虽然只有七千人,攻城拔寨的军力却比两万锦帆水师熟稔的多,也比锦帆水师骁勇的多。
七千陈留悍卒皆是功勋老将张邈这些年大浪淘沙出来的死战精锐,在那卷大卒评上高居乙等精锐位置,再加上养精蓄锐了许久,接替甘宁的战线没多久,十几名骁勇曲长亲自扛着大盾攀登上了城墙,矫健的像是一只只长臂猴,还是肥壮的大猿。
耷拉着脑袋站在刘辩身边的甘宁,蔫了吧唧的面孔蓦地一红,难以启齿道:“末将给主公丢脸了,主公责罚末将吧,只要是不杀了我,怎么都行。”
“末将倒不是怕死,而是想留着小命给兄弟们报仇,只要是能亲手宰了刘协那个畜生,到时候要杀要剐主公随便。”
刘辩没去刻意收买人心的说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不是说不擅长此道,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施展什么君王南面之术,平静道:“给你五个时辰的时间,吃饭睡觉,五个时辰以后,带着你手下的人来见孤。”
甘宁重重点头,抱拳离去。
好景不长,亲眼目睹了那座谯楼了十几名骁勇曲长,其中有一人半只脚即将踏进了城墙,霎时被立功心切的张绣越俎代庖的一枪洞穿,化作一个小黑点从城头跌了下去。
这一枪虽说没有洞穿他的要害,但是也活不成了,城墙根的尸堆上除了尸体以外,还有大量横七竖八的断枪破刀,三四根直刺天空的长枪瞬间穿透了这名曲长的胸膛,死前心里念叨了一句‘娘,原谅儿子不孝,不能’,还没念叨完,就去找他那早死的爹了。
剩下的十来名骁勇曲长,结局也没好到哪去,等候已久的黄巾力士们手持长枪,捅了个透心凉,与那些一片又一片跌落云梯的陈留悍卒一道砸在了尸堆上。
振奋士气的是,经过长达大半天的攻城,其中有一人站到了城头,这人说起来也不简单,曾是蜀中十大门派白柳门的一名客卿,捡到了北地枪王吕良的半本《耕余剩技》,不断游走在南蛮的险山恶水之间砥砺枪术,达到了与兀突骨胡车儿同等境界的守正。
蜀中江湖最出彩的青年俊彦之一,人送绰号巴蜀三大枪,后来由于门主趁他外出剿灭一伙侵犯门中女弟子的小帮派,强行霸占了他的妻子,暴怒的他血洗了门主全家就此离开了蜀中,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陈留太守张邈的视野。
屡立战功的他,极其受到重视,陈留太守张邈因为爱惜他的才能不止一次要把女儿嫁给这个江湖草莽,每次都被难以忘却妻子的他,婉言谢绝了。
就是这么一位前途无限的青年俊彦,站在城头上依旧是没能撑得过三息时间,很快被城头的黄巾贼乱枪捅死,可见战争的残酷。
天色渐暗,陈留太守张邈望见准女婿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如今这么平淡无奇的死在了城头,胸中怒火中烧,大喝道:“别愣着了,全部冲锋,没有本太守的命令哪一营也不许撤下来,死光了也在所不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按剑站在谯楼门口的二皇子刘协,见只剩下一半的第二波士卒退了回去,紧绷的精神不免松弛了下来,这么高强度的进攻力度,饶是站在城头上观战的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负责守城的黄巾士卒更是替换了六批,伤亡的数目就更多了,几乎是太子军的四倍以上,刘辩疯了不成?
还真是疯了,剩下不到四千人的陈留悍卒撤离虎牢关没多久,修养差不多的锦帆水师又被刘辩派了上去,漆黑一片的城关下方不断有一副副红漆札甲反照出耀眼的光芒,那一张张或者稚嫩或是黝黑的脸庞,全部鲜血淋漓。
城头上毋庸置疑的点燃了火把篝火照明,灯火通明,方便了黄巾贼守城,更方便了太子军攻城,那亮如白昼的城头近在咫尺,只要是先登了城头,家中的儿子们就有了一个进入羽林郎的名额,刚才的十几名登上城头的曲长,可是得到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许下的承诺,还有一封信骑送出去的一纸诏书。
士气低糜三分的锦帆士卒,士气暴涨,七八人一队扛着一架架云梯,不要命的再次向虎牢关冲去,新一轮的尸体如雨下又开始了。
八千人。
七千人。
六千人。
前前后后操练磨砺了六七年的两万锦帆水师,也就在一天之内,死亡了近乎六成,还剩下不到六千人在那吞没了无数大汉好男儿的城头,艰苦奋战,
城上,尸如雨下。
城下,尸积如山。
甘宁突然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素来不敬鬼神不礼仙佛的他,莫名其妙的念念有词。爱看小说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公众号,v信搜索:rdww444或~
ps:书友们,我是半山先生,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00408()
锦帆水师战死至一半,隐隐弹压不住军心的甘宁,终于是听到了那道如释重负的鸣金收兵铿锵声,天色此时也已经几近黎明,就着朦胧的晨光见到了那一张张前几日还在一起喝酒的面孔。
那名死活不服气自己始终自封扬威将军陈武嫡系的周姓校尉,昨个还说自家姑娘长的有多水灵,回去以后嫁给甘将军,现在连个手势的人都没有,许多在这四年中把酒言欢的将士,还没实现跃马草原亲眼瞧瞧匈奴人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的志向,身后无名的埋骨在了这里。
甘宁揉了揉脸庞,努力憋回去了不该有的眼泪,低着头站在主公身边。
锦帆水师还剩下二成多一点,这等骇人听闻的战损,除了当初的望曲谷一战滇那张邈张超这些功勋老将再也没见识过了,平时没怎么瞧上眼的锦帆水师,现在佩服的无以加复,战死到三成还能死战不退的,在西北边疆都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锦帆水师做的比边疆精锐还要出色,当得起他们这些功勋老将的肃然起敬。
“兀突骨、姜冏、胡车儿、管亥。”刘辩面前的大阵空缺了一大片,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继续点将:“你们四人各自率领五千步卒轮番进攻。”
两万红漆札甲士卒很快被四人瓜分完毕,抢来头个出场的兀突骨,甩了甩狮发狂髯问道:“主公,战损多少撤军。”
刘辩平静道:“五成。”
兀突骨所属的黥字军那是军界公认杀性最重的军队,不止是因为大汉第一杀神统领这支军队,黥字军上到校尉下到士卒个个是悍不畏死,酷爱筑造京观,每次屠城过后都得在城门口一丝不苟的筑造几座京观,军中有些地位的将领们还会端着酒碗津津有味的欣赏,评点谁摆放的京观更整齐一些,以此为乐。
但通常情况下黥字军的战损率只在三成到四成之间,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大汉第一杀神才会下达战死一半的死命令,与之相随的便是大胜过后的屠城,否则无法宣泄将士们的暴戾情绪。
兀突骨恍惚剑又见到了残破城头飘扬的残破旌旗,转身骑上西凉大马向城关冲去,五千红漆札甲士卒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局,饶是经历了一处场场大战的鏖练,还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夺路而逃,但是那两千多西凉铁骑正在四周游弋压阵,逃跑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了锦帆水师还有一半人活下来不是,是能说死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自己,一半的存活率不低了。
五千汉军步卒弥漫着一种诡异压抑的气息,踩着层层叠叠的袍泽尸体,冲向了锦帆水师匆忙撤退过后留下的云梯,城头上的黄巾贼不停用撑杆推到一架又一架云梯,早点护住云梯,存活率兴许还能大上不少。
虎牢关城头的黄巾贼也是趁着这个间隙开始换防,只是经过一天的消耗,那些用上半个多月没问题的滚石擂木金汁,彻底消耗在了疯了一样的汉军士卒身上,接下来就是没有半点取巧可言的短兵相接了。
陪着刘辩同样是一天水米未进的二皇子刘协,特意换上了一批在十几万黄巾贼内部排的上前十的悍勇大营,希望可以先声夺人的击溃那位生平所见只比巨毋霸小一号的魁梧将领,加强黄巾贼守住城池的信心,这些也算见识过风风雨雨的黄巾老卒,着实是被汉军疯狂的攻势吓破了胆。
疯狂的见过不少,可没见过攻城时这么不要命的,这支等候许久黄巾精锐营站在城头上还没来得及观望城下的形势,女墙的箭垛口突然冒出了大量带着头盔的汉军士卒们,突如其来的差点没吓的尿裤子。
二皇子刘协为了加强这支精锐强军的战斗力,不顾众多黄巾渠帅的愤懑,把那些精良的战利品全部配备给了这支精锐,统领这支黄巾精锐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左校,挤眉弄眼的快要把眼珠子挤出来了。
左校信誓旦旦的保证别说守住半天,要是守不住三四天,二皇子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踢,绝对没有二话,不过这支黄巾精锐表现的战斗力实在是不敢恭维,汉军将士的攻势展开没多久,一名单手持矛的汉军曲长,不仅越过了城头,还结实踩在了城墙宽敞的甬道上。
黄巾小渠帅们都被这无法置信的一幕惊住了,直到这名单手持矛的汉军曲长接连刺死了五六名堆在城头发愣的黄巾贼,黄巾小渠帅们才吆五喝六的一拥而上,付出三名黄巾小渠帅惨死五六名重伤的代价,这才把这名悍勇斐然的汉军曲长砍的血肉横飞。
先登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二皇子刘协岿然不动的站在谯楼前,血肉横飞的光景近在咫尺的发生在眼前,好几次如果不是细柳营的六郡良家子用钩镶挡下了溅射过来的血滩,他的脸上早就鲜血淋漓了。
二皇子刘协眉毛都不眨一下,眼尖的张绣瞧见二皇子的按住腰间环首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心道黄巾贼还真是废物,从攻克淮泗四州到现在的西壁垒大战,已经过去不少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黄巾士卒战阵厮杀的本事,比起过去刚起义的时候有着脱胎换骨的改变,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之所以还这么的不堪一击,倒不是汉军士卒多么的娴熟战阵精通刀矛枪术,而是刘辩战损一半的死命令过于惊悚了些,甚至产生了一定的人和。
黄巾贼怎么也算是攻城的行家里手,攻克的城池不是一座两座,而是兖州豫州青州徐州三百零六座坚城,基本上每次进攻都被黄巾高层津津乐道为势如破竹,可是当他们碰见刘辩麾下的札甲步卒才明白什么叫做势不可挡。
“废物!”先登城头的汉军步卒几乎要形成小规模建制了,二皇子刘协狰狞着一条刀疤的面容,如青筋暴起的手背难看的有些发青,低吼一声准备撤换黄巾贼,调遣张绣从边疆带来的那一支精锐,张绣审视岌岌可危的形势,反倒是人畜无害的笑了起来。
张绣没去像身边那些武将校尉那般,浑身紧绷着按住刀把,而是笑呵呵的把玩五铢钱,待到二皇子的愤怒达到一个临界点,笑道:“主公不要为这些杂碎动了肝火,免得气坏了身体。”
“其实吧这对于我军来说是一件好事,正好应了那位穿着道袍的小高人为我军制定的根本战略,一点一点消耗光太子军的士卒。”
“这些黄巾贼本来就不和我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