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姜水仙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冲尘大哥，今天你可不能偏心！”
宋天衍笑道：“水仙丫头，你先别得意，我这师妹，别的不敢说，单论厨艺，当世还真没几个人比她强的，等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
姜水仙做了个鬼脸：“看吧，这还没比呢，就偏心上了！”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老姜口中斥道，脸上却笑眯眯的，“你这是事先找理由，输了就不认账吗？”
姜水仙气呼呼地扭头：“有这么当爹的吗？娘，你也不管管！”
姜夫人笑着不接话。
另一边，独角也端了菜过来。
“唔，好香。”老姜闻到了其中香醇的酒气，陶醉不已。
宋天衍瞧着中间那盅汤，挑了下眉：“这是……两忘汤？”
江小棠净了手过来：“是啊，等会儿师兄帮我尝尝，这两忘汤与刘都厨比起来如何。”
第262章 两忘汤（）
“冲尘大哥，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长寿汤！”姜水仙把汤盛到小盅里，殷勤地端到宋天衍面前。
宋天衍看她这态度好笑：“行啦，我不会偏心的，小丫头心眼这么多！”
姜水仙嘿嘿一笑，得意地向江小棠眨眨眼。
这碗长寿汤，汤色清澄，清可见底，香气却极淡，几乎没有加多少药材。
江小棠接过姜水仙递来的汤盅，放到鼻端嗅了嗅。
看色，观形，闻气，尝味，前三者都很完美。
她拿起小勺，舀了一口，送到口中。
长寿汤入口，江小棠停住了。汤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甘甜、清爽，除了微微的咸，剩下的便是甲鱼本身的香。汤水滑入喉咙，那种香味留存在口腔里，细腻而绵长。
“好喝！”独角向来不会掩饰，把小盅汤一饮而尽，手一递，伸到姜水仙面前，“还要。”
姜水仙喜笑颜开，又给独角盛了一碗：“大叔你慢慢喝，还有其他菜呢，别吃太饱，等会儿没肚子吃。”
独角又是一饮而尽，听话地夹了其他的菜：“嗯，都好吃。”
炖的、蒸的、炒的、煎的、烤的，两个小姑娘几乎把所有的烹饪手法都试了一遍，独角吃得稀里呼噜，停不下嘴。叫他评判，只有两个字：好吃。
“水仙的厨艺见长啊！”宋天衍放下汤盅，点评，“这汤配料简单，全在功夫，足可称大厨。”
姜水仙欢喜地笑了：“冲尘大哥，算你没偏心！”
江小棠这时也喝完了，真心诚意地赞道：“我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手法，也可以烹出这样的美味，真是孤陋寡闻了。”
姜水仙这道长寿汤，最大的特色就是简单。配料少，程序也不多，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材料本身的美味，令人回味无穷。那么大的甲鱼，本身就是极难得的药材，不需要增添其他配料，灵气就已经足够充沛了。
被江小棠这么一夸，姜水仙反倒谦虚起来了：“乡间野味，难登大雅之堂。”
江小棠笑道：“这叫乡间野味，那世上的大厨，都得拿块豆腐撞死了！”
姜水仙抿嘴笑，不好意思再夸自己，便道：“你方才那道汤叫什么？两忘汤？名字挺怪的，咱们也尝尝？”
姜夫人另拿了汤盅过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
“好！”只喝了一口，老姜就叫起来，“好吃！”
三两口把一盅汤喝完，老姜舔着嘴唇道：“这才够味嘛！”
姜水仙瞪了老爹一眼：“爹，是不是有酒你才觉得够味？”
江小棠的两忘汤里，添了刘缘师徒酿的猴儿酒，香味夺人。
老姜呵呵一笑：“我说丫头，爹是喜欢喝酒没错，不过这道两忘汤，可不仅仅只是加了酒够香。每一种药材，都恰到好处，火候更是把握精准。这不仅仅是烹饪，而是炼丹了！两忘汤？这是取的物我两忘之意？”后面那句是对江小棠说的。
江小棠含笑点头：“是，这道汤是我派上任都厨所创。”
老姜点头：“玉虚宫的都厨，厨艺自然不差。这道两忘汤，确如其名，颇含出尘之意。来，再给我盛一碗！”
姜夫人接过汤盅，给他盛满。
老姜一饮而尽，站起身，摇摇晃晃到船头去了。
“爹，你干什么去？”姜水仙在后头喊。
老姜摇摇手，没有回答。
姜夫人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难道……要突破了？”说完看向宋天衍，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宋天衍摇了摇头：“突破没这么容易，不过，这道两忘汤的物我两忘之意，给了老姜一些触动，想必有所感悟。恭喜，老姜突破瓶颈，成就元婴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姜夫人喜形于色：“真是老天保佑！”而后想到，“不对，应该谢谢小棠才是。”
江小棠忙道：“姜叔有所感悟，是平日的积累深厚，我不过恰逢其会，哪里敢居功？”
姜水仙眨巴着眼睛，看看老姜坐在船头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汤锅里的两忘汤：“这汤真有这么神奇？”
她自己盛了一盅出来，送入口中。
下一刻，她呆住了。
这汤……
手一松，汤盅从姜水仙手中落下。
还好姜夫人及时一伸，接住了。
“这丫头……”说到一半，姜夫人看到姜水仙的神情，下面的话没说出口。
姜水仙呆呆地站站着，眼中异彩连连。
许多情绪从她眼睛里浮起，掠过，消逝，最后沉寂。
两忘汤？物我两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水仙恢复神采，一把抓住江小棠的手：“小棠，收我当徒弟吧！”
“啊？”江小棠反应不过来。
姜水仙眉飞色舞：“我才知道，原来汤是可以这么做的，不仅仅美味，也不仅仅是药性，竟然能够触动心灵。我真是太自满了，以为自己厨艺已经很好了，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汤外还有汤！小棠，哦不，师父，为什么这道汤喝了之后，会触动心灵？怎么把情绪加到汤里？”
“哎，你别叫我师父……”
“你不愿意收我当徒弟？”姜水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江小棠无奈了：“不是……”
“那就是愿意了？师父！”
“……”
宋天衍及时出声，替江小棠解围：“水仙，你想让小棠教你厨艺，这不是问题，师父就不必叫了。门规所限，让人听到不好。”
“嗯？”姜水仙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了，你们玉虚宫臭规矩好多，要到金丹期才可以收徒，而且我不是玉虚宫的人，容易让人误会。”
“对啊，就是这样。”江小棠如释重负，“水仙你刚才那道汤，对我很有启发，我也想跟你学学呢！所以啊，咱们也别说什么拜师收徒的了，互相学习好了。”
“嗯！”
两人刚说完，突然姜水生那边发出汤勺撞在汤盅上清脆的声音，姜夫人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水生！”
姜水生眼睛发直，定定地看着前方，好像被什么魇住了似的。
宋天衍拉过他的手，探了探脉，对姜夫人笑道：“恭喜夫人，水生这是要突破了。”
第263章 月色太美（）
没想到一盅两忘汤，会引出这么多事来。
老姜触到了感悟，姜水仙首次体会到了情境入汤的境界，姜水生甚至直接引发了冲击心动期的契机。
融合期到心动期是一个很难的坎。一般来说，资质不差的修士，从旋照期到融合期，不存在太大的瓶颈，因为这都属于炼精化气阶段。但融合期冲击心动期，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困难的瓶颈，许多天资不够的修士，就是被卡在这个阶段。
因为前面三个阶段，只是小阶段的晋阶，融合期到心动期，却是大阶段的晋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前一个阶段，只能说是入道初学者，后一个阶段，却能称为资深修士了。
姜夫人喜不自胜，大声喊道：“老头子，老头子！”
“听见了！”儿子遇到这种大事，老姜的体悟也被打断了，所幸，最重要的体悟，他已经感应过了。
老姜把呆愣愣的姜水生一提，直接拎进了船舱。
江小棠看着姜氏父子的身影消失，问：“师兄，融合期到心动期的晋阶，都是这样的吗？姜大哥好像魔障了一样。”
宋天衍摇头道：“当然不是，每个人突破的状态不尽相同，有的人战斗晋阶，有的人顿悟晋阶，也有的人在闭关修炼的漫长时间里晋阶，端看各人的运数。”
“这样的啊……”江小棠心想，战斗晋阶，她八成没戏，顿悟晋阶，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运气，闭关修炼晋阶，也许她可以期待一下。苗苗不是说了吗？就算用灵丹喂，她也要喂个合道修士出来，这样凭借丹药的晋阶，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
算了，目前修复灵根无望，不想那么多。她就算****勤奋修炼，想冲击心动期也要个五六年——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姜水生这一番突变，把其他人的心神都牵引走了。没有人再有耐心品评这个甲鱼宴，只有独角“呼噜”“咔嚓”在那埋头苦吃。
也亏得独角天生肚子大，整整一桌的甲鱼宴，连同江小棠和姜水仙做来调味的几道蔬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最后才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拍拍肚子。
老姜送儿子进去后就没出来，姜夫人急得不行，姜水仙在旁边小声安慰着。
宋天衍一看，他们留在这挺碍事的，就让独角留在这收拾碗筷，示意江小棠跟他走。
“冲尘师兄，姜大哥能成功吗？”上了画舫的二楼，江小棠担忧地往楼下看。
宋天衍往躺椅上一躺，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璀璨的星子，抽空瞅了她一眼：“怎么，你担心？”
随即他发现自己语气里好像带了些酸意，没等江小棠应声，轻咳一声，答道：“问题不大。我说过，老姜算是名门之后，虽不及我们玉虚宫历史悠久，但也是个很完善的道统传承。老姜花费几十年，在凡间****渡船，只为了自然而然地突破元婴瓶颈。水生年纪虽轻，但基础扎实，而且还遇到了突破契机，有八成的可能性顺利突破。”
江小棠松了口气：“那就好。”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又问了一句，“冲尘师兄，你说，姜大哥要是突破成功了，老姜会不会免了我们的船资？”
宋天衍一愕，看到她认真无比的脸庞，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初时很浅，随后笑容像水波一样泛开，越漾越深，以至于后来他胸膛起伏震动，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我说错了吗？”江小棠很无辜地问。
“没有。”宋天衍收了笑，似乎很想伸手碰碰她的头，随即想到这种小动作太亲密了，以后要避着些才好，便又收回来。“我方才想到，如果老姜知道，你做这道两忘汤，只是为了免船资，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江小棠羞愧地低头：“我也不是想全免……”
现在的江小棠，可以说今非昔比，就算不如宋天衍这种土豪富有，拿个几千灵石还是不用眨眼的。不过，她知道直接拿灵石，宋天衍肯定不会收的，所以才会把拿出浑身解数，连刘都厨那道拿手好菜两忘汤都做出来。她没想全免，之前只是觉得，秀一秀厨艺，混个折扣就行了，哪知道那么巧，姜水生喝了居然就直接突破了呢？
“傻姑娘，我是冲静的直系师兄，他花我的钱从来不眨眼，你就当替他花我的钱好了。”
听着这句话，江小棠心就更虚了。她跟冲静其实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关系……
不知为何，在别人面前，江小棠说起冲静可以面不改色，甚至故意让别人误解。但在宋天衍面前，她就是觉得不自在，总有一种红杏出墙的不道德感……
呸呸呸！她心里啐自己。什么红杏出墙，且不说她跟冲静没关系，就算有关系，跟宋天衍也没关系！当初许姑娘那件事，江小棠很清醒地认识到，就算她要在这个世界谈恋爱，宋天衍也不会是合适的人选。他的世界观，整个认知，都是典型的古代男，跟她不会合拍的。而且，他连许姑娘都看不上，她又有什么值得他青眼的呢？
况且，人家一直把她当小孩子，不可能有那种心思。
“行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去睡吧。”躺了一会儿，宋天衍坐起身。
江小棠瞄了瞄下面：“我们不等姜大哥的晋阶结果出来吗？”
宋天衍道：“等？怎么等？也许个把时辰，也许几天，难道他不出来，我们就不去休息吗？”
“……哦。”
画舫二楼的客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两间客房就在对门。
宋天衍站在门口：“进去休息吧。放心，我就在对面，一有动静就知道。”
“……”江小棠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被男朋友送回到家门口，对方看着她上楼。
月色太美，夜色太幽静，气氛太好，让她原本已经回归的理智，逐渐开始飘浮。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房的，只知道进了房后，呆呆坐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用力拧了下大腿，直痛得眼泪直流。
这是傻了吗？对方什么也没做，就陶醉成这样了？就算她没有记忆，也知道自己谈过恋爱的呀！
第264章 冷静冷静（）
这一晚，江小棠几乎没怎么睡着。
她在极力地回想自己失去的记忆。
冲静说，他两个世界的记忆都有，分不清自己是谁，穿越而来的魂魄是他，这个世界的江小常也是他。
那么，江小棠呢？她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缕幽魂，还是这个世界的江小棠？又或者，跟冲静一样，是两个魂魄的合体？
仔细想来，她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许多事情，仿佛身体的记忆一般，做来顺手之极。
有时候半梦半醒间，她会梦到一些稀奇古怪却真实的事。比如，那个她和冲静应该唤作母亲的人。
这么想来，她的魂魄里，应该有真正的江小棠的存在。那么，那个世界的幽魂呢？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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