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看着羡慕不已的林怜,冷冷问道:“那你要不要也来一次?”
被他这么一问,林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会当众开这传承祭坛可是建立在傅疏玄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的基础上,这么一想他就不再觉得有何好的了。
“对不起,是我没脑子”
看他低眉垂眼的,唐锦原本有些不悦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可得跟紧了,别叫逮着机会人卖了去。”
“嗯嗯!”林怜看他不生气,也就没计较对方揶揄自己,抿着嘴直直点头。
崔月杉接着也凑了上去,三人有说有笑的。
替师父报了仇,长清山的一行人则也是围绕着陈子清与容隐说个不停,只是这两人都像是各怀心思的,说了估计也没听进去几句。
突然容隐说有点不舒服,接着就走了。
其余人当他近阵子来没真正的安生过,现在终于将所有隐患与心事都处理完了,觉得疲惫很正常。
然后又三三两两的谈论起早上的灭魂大阵之事。
容隐从天罡道正门离开之后直接就去了无相殿的大门,因为传承祭坛的缘故大部分的弟子都被安排去了山下维持秩序,无相殿反倒是因为没了傅疏玄在,几乎是没什么戒备。
一路上只是绕开了几位弟子就顺利的到了里面。
他轻车熟路的很快就摸索到了无相殿中天殿大门的所在,这里的弟子就更加的少了,以致于他连偶尔的躲避都不需要了。
天殿大门是紧闭着的,但是翻墙进去却是轻轻松松。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而容隐的脚步也越发的快速起来,看样子有些迫不及待。
很快从天殿找到了中门,那里是傅疏玄的内殿。
容隐立在这内殿门前轻轻一笑,那声轻笑里似乎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邪气,与平日里的玩味儿不同。
木门轻推开之后便将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偌大的殿堂金碧辉煌,浅金色丝线编制出的帷帐悬于殿顶,烛台也都是渡以薄金,金灿灿得晃人眼睛。
“低俗。”
他评价了两个字,然后就抬脚踏进去直接冲着正中央的案桌而去。
正确的说,应该是案桌后面的那副画。
容隐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抬脚踩在了那锦榻之上,大刺刺的站在上面敲打着那副画之后的墙壁。
摸索了没一会儿就面色一喜,看样子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抬起一掌将那空的墙皮打穿,他伸手进去将里面藏着的宝贝给拿了出来,只见那物乃是一面八卦外形的古老铜镜,上面被缠绕着诸多红绳,且红绳中夹了黄符编织而成。
“十绝镜”
他盯着手里宝贝的眼睛开始若隐若现的显露出红光,面容也变得贪婪且得意起来。
那十绝镜上所缠绕的红绳黄符皆被毁去,大手将其紧紧的握在手掌之中,仿佛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捏碎。
容隐将另一只手燃起一团火焰,火光缓缓的靠近十绝镜,映射出火苗摇曳的姿态。
两者逐渐的靠拢,眼看着十绝镜就要被被火团吞噬,而他那闪着红光的眸子也越发的得意,那是即将要得逞的光芒。
只是在这一线之间,那马上就要被火团包裹的十绝镜却忽而动了起来,在他无法做出反应的瞬间朝他身后飞了出去。
“谁!”
他收起掌心的火团,眸子褪去那红光,看向身后。
陈子清手中正执着险些被毁去的十绝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容隐勾起一抹笑,从那锦榻之上跃了下去,朝着对方走去。
陈子清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那你呢?”
面对这一句反问,容隐的神情应对的没有任何不自然,还是那副笑模样:“当然是来帮师兄找回这十绝镜了!”
“你是怎么知道东西在这儿的?”
容隐脚下一顿,但是见对方依然还是垂着眼睑不看自己,很快便继续朝他走去,边说:“我猜应该会被傅疏玄藏在这里。”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处方位的?”
“我”他边说边向前走着,眼看着对方就在跟前。
陈子清忽而掀起眼帘,看着他,沉声道:“你敢把手再靠近我一下试试!”
“”
就差一个拳头都不到的距离,那团火焰消散了去。
容隐眼中原本隐约再次露出来的红光被这一声给震退了,对方这一句话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其实就只是压低了声音淡淡的说了出来。
可是在他的耳中却如同雷声轰鸣,将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尽数给压制住了。
手中的火团消逝,他的肢体也变得松懈下来。
容隐的眼底变得柔软下来,哑声道:“师兄”
外表看起来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此时的容隐在陈子清眼中却才是真正的容隐,他绷紧的面容也缓和了下来,目光没了那股凌厉。
陈子清淡淡的问:“你还不跟我说吗?”
这一声问话里没有埋怨,也没有生气,有的是轻易便能听出的心疼。
是的。
陈子清在心疼他。
容隐哽了哽喉头,无奈的回答:“不是我不想跟师兄说,是我没机会啊。”
“是没机会还是”陈子清的嗓音有些突然拔高,情绪没了平日里的淡然,他不高兴了。
看出了这点的容隐更加无奈:“当时如果我不那么做,没办法与师兄同进退啊。”
那句他们早就说好了的,在进入地宫前,他们就说好了的要同进退的。
自己那般听师兄的话,怎么可能会食言啊!
“可是你”
陈子清接连两句话都无法完整说出,他攥紧手中的十绝镜,只觉得心口呼吸困难。
“我可是跟师兄提前打了招呼的,师兄不能生我的气!”
在傅疏玄要挟自己的时候,他曾对对方说过。
“若我无事,定会记得那句话的。”
容隐故意装作不知道对方到底在难受什么的样子,把话题往偏了带。
他在这点上了解陈子清,后者又何尝不了解他。
故也就顺了他的意。
等事后再好好同他算这笔账。
陈子清心里边这么想着,面上也就作出了回应:“你那也算是提前打招呼吗?”
“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不是。”
看着容隐一副没事人一样的神情,陈子清却没有再接话。
他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容隐没有这么提醒自己,那他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吗?
只是心里没有思考多久,就有了答案。
他能。
就算容隐没有提前那么说,自己也会在其出事的第一瞬间就感知到的。
在对方利用了方引应对傅疏玄,走到自己身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他的师弟在自己打坐的时候,从来不会突然靠近他又或者是叫他。
哪怕是屋外打雷下雨,哪怕是等得腿脚发麻,只要自己没有异常没有结束,他的师弟都不可能会像那时一样,忽然的靠近出声。
那个时候容隐应该还未被那妖丹给控制多少,但是紧接而来对傅疏玄发难,那燃起的无尽愤怒便给了其可乘之机,让那妖丹钻了空子。
而被逐渐控制的容隐,则是让他突然昏迷的元凶。
容隐可不会背这个黑锅,连忙解释:“那可不是我的意愿,是那妖丹怕会暴露自己才那么做的!”
陈子清冷冷哼了一声,让他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好翻篇:“你能坚持多久?”
突然被这么询问,容隐顿了顿,半晌才低声道:“够回答完师兄的问题。”
“”
看来他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真的只是暂时的。
陈子清叹了口气:“你来寻这十绝镜,是不是因为此物是那妖丹的克星?”
或者更确切来说,是那妖丹来寻这十绝镜,欲图毁去。
“是。”
容隐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回答完之后就继续等着对方的下一个问题,连答案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徘徊在嘴边准备对方发问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人却是保持着沉默。
最终还是他抬眼看向陈子清,苦涩一笑:“师兄得多问一点啊,不然我就变回去了。”
“你同师兄说说当时的事。”
“可是”
“我想听。”
这其实没什么好听的,只是对方在刻意逃避的借口罢了。
容隐看着对方那张好看的脸,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朦胧,他心里明白,师兄这是故意不去问这十绝镜为什么是那妖丹的克星,又如何才能克得住它。
只是自己的表现真的那么明显吗?
明显得让他一眼就看出来,想要克住那妖丹的法子会让自己也九死一生吗?
他不想死的样子,不想离开师兄的样子,真的就表现得那般明显吗?
后来两人就像是在长清山,像是在江陵,又或者是在哪一处无人之地,反正不会记着是天罡道,不会记着是傅疏玄的内殿,不会记着是在容隐随时可能会被妖丹重新掌控的境地。
第98章()
而在傅疏玄第一次对自己发动攻势;他却以上清玉挡开的动作,也只是在试探这瘴气其中的门道而已。
跟外面林子里的不同;这瘴气除却杀意还有自己的思想,它喜欢吞噬他人的力量;并且还很擅长利用人内心的愤怒、悲伤、嫉妒、贪婪等等来作祟;放大那些情绪来操控他人。
所以容隐才会次次出言激怒傅疏玄;为的就是让其用尽全力把那些喜欢负面情绪的瘴气全都给迸发出来;而他则会在那一刻将内心的黑暗当做诱饵,将那妖丹给引至自己的身上。
“傅疏玄体内的气因为吞了太多他人的金丹而无法让妖丹快速的相融,故它从我们出现的那刻起,就已经盯上了我;白白送上门去那妖丹铁定不会拒绝。”
比起傅疏玄那吞食过多他人内丹的躯壳,自己的身体可要相融起来更快一些。
陈子清听他说完一系列的谋算;垂在腿上的手掌将衣袍攥出了几道皱痕。
“所以后来方引也是因为被利用了心中的黑暗面?”
“是。”容隐在被侵入的那一刻,就开始着手去给那人绑上操纵线了,“很明显;傅疏玄打算拿方引喂养妖丹,后者也心中有数;却不料我们会突然出现,才叫他失策了。”
也正是如此,他操纵起来方引才那般顺利;一激便起。
后来担心方引会把傅疏玄直接给杀了,还尚有大半理智的容隐便出手了。
只是在对上傅疏玄的那一刻,他内心里对其的愤怒、恨意与杀意突然暴走;让那妖丹疾速的在试图全盘掌控自己。
“再接下来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我自己的意识多一点,还是妖丹多一点,反正眼里、心里就只有杀了傅疏玄这个畜生的念头。”
好在御阳道君一行人出现的及时,不然他真的会一团火把那人烧的渣都不剩。
陈子清微微偏了偏身子,侧目看他:“那后来呢?为什么又杀了他?”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容隐又无奈又苦涩,“这可跟我真没关系,是那妖丹见傅疏玄想要暴露它,才会下此狠手。”
只有知道它寄宿去了容隐身上的傅疏玄死了,它才能安然离开那地宫。
本来容隐对上向星彤,处处与其针锋相对也是那妖丹作祟,企图从最好下手的向星彤开始,利用她来牵制住地宫里的其他人。
陈子清记得当时他察觉出不对劲时,伸手拉扯了一下对方。
“对,就是因为师兄才没有让那妖丹得逞。”容隐稍稍的半侧着身体,单手撑在地上,起身在对方额间印下一吻,“只要师兄不想的事情,就算是堕妖入魔,我也决不会违背半分。”
就如同之前,那火团眼看着就要落在陈子清的身上,只需要对方的一句话,他就能挣脱妖丹的操控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那个时候其实就是一场豪赌,陈子清赌容隐不会伤及自己。
容隐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连火星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可现在却不是感动这个的时候,容隐虽然能够在此瞬间压制住妖丹,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立场也就会落入下风。
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从地宫回来你就越来越奇怪,很多地方都不像你了。”陈子清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了解了,竟是连一言一行都能够察觉出不对来。
容隐闻言倒是开心的很,又在那额间连连亲了两下才作罢:“从地宫回来我尚还有些意识,但是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了。”
在地宫中得知十绝镜后,它就放弃了逃出去的念头,打算跟着他们回天罡道,然后找到十绝镜毁去。
可是御阳道君说东西并不在门中,而且紧跟着就是修真大会,全修真界的人有大半都会聚集在这里,妖丹即使想要自己动手找也不敢在如此关头行动。
所以就等到了今日。
如果不是陈子清,其实那妖丹倒是可以暂且瞒过去的。
它以为自己装得毫无破绽,可是却始终忘了,自己不过是被困了不知多久的妖兽罢了,头脑自然比不得人灵光。
“就像是在地宫里,我不过是用了点雕虫小技就让傅疏玄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这妖兽还未成气候,诸多地方都不如人聪明。”
容隐说着就将手伸去身后,包裹住那始终都攥得死紧的拳头,侧着脸看着对方迎上来的眸子,缓缓说道:“所以如果等一会儿我控制不住了,师兄一定要记住这点,那妖兽还未成形可笨得很呢!”
“”
手掌里的温度还是那样的凉,让他的心头揪得疼死了。
看着陈子清沉默不语的样子,容隐将心中的阴霾全数掩藏起来,只露出那阳光的一面:“师兄不要担心我,我不会离开师兄的。”
那双眼睛里面,满是坚定,不是安慰。
“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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