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 第54部分

　　　　苏朗的话字字诛心。尼古拉勒梅却如同一座亘古未消的冰山，高傲而冷漠地矗立着。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吐了口气，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艾米丽。”

　　　　艾米丽咬着嘴唇，看着他。

　　　　“你不了解我的苦心，这没关系。”他说，“这件事情上，我不会给你选择的权利。也许你会恨我，但终究有一天，你会原谅我。在无尽的生命中，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不！”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扯过去。艾米丽一阵头晕，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尼古拉勒梅身后。神秘的力量绑缚着她，使她一动也不能动。

　　　　苏朗没有行动。

　　　　“我还以为你会利用艾米丽威胁我。”

　　　　“我没有那么卑鄙。”

　　　　“你令我感到钦佩。”尼古拉勒梅拍拍手。自由女神冠冕的铁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陆续飘进来六个人，有男有女，他们都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苏朗。

　　　　苏朗认识其中两个，他和他们交过手。这些人，都是炼金仪式最终的产物。每一个都是强大的精神念力者。

　　　　“你毫无胜算。”尼古拉勒梅说。

　　　　“我有个问题。”苏朗说，“你的仪式为什么非要用‘七哲人’的血？他们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这是魔法石的关键。”尼古拉勒梅沉吟了一下，“我可以回答你。从‘七哲人’成立以来，每一次聚会，他们的食物和饮料，都经过我的手特别烹制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苏朗突然跳了起来，他快得如同一道闪电，从左侧那个没人看守的铁窗蹿了出去。这个举动让勒梅大吃一惊，他从窗口探出头，只看到一片令人眩晕的空旷。

　　　　人呢？

　　　　勒梅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骤变。一闪身，他飞出了冠冕，向着高空攀升。果然，苏朗用一根纤细的丝线吊在自由女神像的一侧，正快速向上攀爬。

　　　　目标是：自由女神的火炬。

　　　　勒梅俯冲下去，双手一挥，无数纤薄锐利的念刃无声无息地向苏朗射去。苏朗早有防备，他用力扯了一下丝线，身体骤然拔高。数不清的念刃从脚下擦过，将自由女神像的青铜表面割得遍体鳞伤，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苏朗又拉出一条丝线，一头绕在火炬的尖顶。再次扯动，他翻了个跟头，双足踏上火炬的环形平台。

　　　　高空的风呼啸而来，衣衫猎猎作响。苏朗眯了眯眼，发现围着环形的青铜地板，有六行熟悉的鲜血写成的法文：

　　　　orexsempiterne。delemalaquefeci！

　　　　（啊，永恒的王。请抹去我一切的罪！）

　　　　surgitemortui，veniteadjudlciumdominimei！

　　　　（起来，亡者！接受我主的审判！）

　　　　homoveadjudiciumdei，vereilladiesterribiliserit。

　　　　（每个人都将接受上帝的审判，那一天将是真正的恐怖之日。）

　　　　chreprecorestopius，salvedomineangeloru

　　　　（主耶稣怜悯我。赞颂您，所有天使的主人。）

　　　　entlesinosfurentoccisparleaduroyherodes。

　　　　（希律王下令杀死了圣婴。）

　　　　opateromnipotens，ojesusbone。

　　　　（啊，全能的天主。啊，仁慈的耶稣。）

　　　　＇第十一章魔法石将诞＇

　　　　在苏朗眼中，每一行血字，都代表着一张鲜活的面孔。他默默念出这些人的名字：“哈德蒙、克劳福德、夏洛特、克劳奇、斯坦恩、拉姆”

　　　　仪式还没完成，还差最后一行。是什么呢？苏朗回忆着曾经在尼古拉勒梅之书上看到的浮雕：

　　　　jevoymerveilledonemoultjemesbahi。

　　　　（我看到一个非凡的奇迹，震惊不已。）

　　　　对，就是这句。它曾经写在赛比特金的死亡现场，被艾米丽发现。当然，那是假的，真正的仪式并未启动。

　　　　苏朗抬起头，尼古拉勒梅就在头顶。红色的斗篷在风中抖动，乱发飘飞，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疯狂的光。他的身后，是六个念力者。他们慢慢分散，将苏朗围在当中。

　　　　“这是谁的位置？”苏朗仿佛没看见，指着那块空白的、还没有写上血字的地板问。

　　　　尼古拉勒梅冷冷地盯着他。

　　　　“我来替你回答，潘乃丽！或者说，她在现代用的名字——莫拉莱斯！”苏朗说。

　　　　“不可能！”

　　　　——是艾米丽的声音。

　　　　他们都扭过头，发现艾米丽正沿着自由女神手臂的旋梯往上爬。狂风将她的长发狠狠吹散，纤细的身体仿佛随时会被吹走。她咬着牙，一步步爬到了火炬上。一阵乱流袭来，将她推靠到青铜的围栏上，她努力站稳。

　　　　“艾米丽！”尼古拉勒梅皱了皱眉，“这里很危险。”

　　　　“你打算把妈妈作为魔法石的牺牲品吗？”艾米丽撩开遮面的乱发，瞪着眼朝尼古拉勒梅质问。

　　　　“我可以替他解答，当然不是。”苏朗说，“这是魔法石的仪式之一，七十万人的生命精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魔法石将在永生者体内诞生！尼古拉勒梅，六百年前的巴黎，你就是最后一行文字的主人！”

　　　　“真聪明你真聪明”勒梅看着他。

　　　　“魔法石只能让一个人永生。”苏朗继续说，“它会产生一部分溢出，那些残渣足以让另一个人活上七百年，就像潘乃丽。尼古拉勒梅，你想让艾米丽永生，那么至少在七百年内，还要再进行一次这样的仪式。这太疯狂了。”

　　　　艾丽米怔怔地听着，感到冰冷彻骨，就像整个人突然被投入了二月份的北冰洋。永生？不，我不要！

　　　　“我不会原谅你。”她盯着父亲，“如果你打算这么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对永生者来说，不要轻易说永远，我的孩子。”尼古拉勒梅说，“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直到世界尽头。”

　　　　“不！永远不！”艾米丽向后退去，上半身向护栏外倾斜。高风呼啸，下面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大地。

　　　　“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艾米丽。”勒梅说。艾米丽突然感到一阵模糊，不自觉地向中间走了几步。然后，她再次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勒梅转向苏朗：“我佩服你的勇气，苏朗。我将为你展示奇迹，你配得上它。你会发现，魔法石远远不是炼金术的顶峰。”

　　　　来吧。苏朗舔了舔嘴唇。

　　　　尼古拉勒梅的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辉，他张开手，无形的力量凝聚。他并没有攻击苏朗，而是在青铜栏杆上轻轻一拍。

　　　　嗡——

　　　　一声奇怪的长吟，像是某种动物的号叫。苏朗感到脚下微微震颤。突然，他发现自由女神像持书的那条手臂活动了起来。

　　　　伸展，卷曲，蠕动青铜的手臂变成一团难以名状的物质。渐渐地，一颗巨龙的头颅浮现出来，它仰天怒吼，奋力一挣！

　　　　刷——

　　　　修长的身躯扯了出来，青铜手臂上摊开的书页变成了一对翅膀，在身体两侧拍打。巨龙蹿上了高高的天空。

　　　　青铜巨龙连连怒吼，片片巴掌大的龙鳞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它盘旋两圈，悬停在自由女神像火炬的上方，一时狂风大作。

　　　　巨龙低下脖子，一对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硕大眼珠死死盯着苏朗。从那双眼睛里，苏朗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凶狠。

　　　　“它会代我向你致意，年轻人。”尼古拉勒梅说。

　　　　艾米丽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想说话，但在念力的束缚下无能为力。她的眼眸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希望父亲手下留情。

　　　　尼古拉勒梅视而不见，他朝巨龙点了点头，发出攻击的许可。

　　　　吼——

　　　　巨龙怒吼一声，从半空俯冲下来，强有力的爪子向苏朗抓过去。苏朗倏然闪身，躲在了青铜栏杆下面。强有力的龙爪抓在栏杆边缘，登时火星四溅，粗如手臂的青铜栏杆断开了一截。

　　　　“不。”尼古拉勒梅摇摇头，“不要破坏我的祭坛。”六个念力者心意相通，同时向苏朗一指！

　　　　轰！

　　　　巨大的念力风暴将苏朗掀上高空——

　　　　青铜巨龙俯冲下来，它伸出爪子，想要把这个苍蝇一样的敌人一把捏死。就在龙爪即将合拢之际，苏朗突然振动了超弦。

　　　　能量弦：爆发。

　　　　一股热流充盈着每一个细胞。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魔手，将苏朗拽入一条更快的时间流。一切都慢了下来，巨龙在天空刻下阴影，探出的利爪就像一面墙壁，缓慢而坚硬。

　　　　加速。

　　　　苏朗发动了投影弦，具现出丝线。他把带钩的一头很麻利地抛绕在巨龙的一根爪趾上，然后用力一扯。

　　　　加速。

　　　　苏朗跳了上去。在龙爪缓慢的合拢中，他窥到一丝空隙。他的双脚在爪趾间蹬踏，身体几个折返，从中一掠而过！

　　　　加速。

　　　　苏朗高高跃起，他似乎插上了一对翅膀，在狂风中翱翔。他跃上了巨龙的脊背，这里宽阔得仿佛一条船。

　　　　爆发结束。

　　　　苏朗微微喘气。能量弦爆发对体力的消耗非常可观。更何况，他还在爆发过程中叠加了投影弦的使用。

　　　　在尼古拉勒梅的视角里，苏朗敏捷得就像一道闪电。眨眼工夫，他沿着龙爪“传导”到了龙背。那居高临下的狠命一击，反而成了一种牵线搭桥。他略感意外，随机扬起了一只手掌。

　　　　翻滚。

　　　　他发出命令。

　　　　苏朗听到巨龙一声怒吼，然后脚下一空。他下意识死死抓住了一片龙鳞，把自己吊在龙背上。巨龙疯狂地翻滚，就像一台大马力的离心机。苏朗却越抓越紧，他的双手插进青铜的龙身，仿佛自己也成了铸件的一部分。

　　　　巨龙无可奈何地恢复平飞，它不得不承认，背上这个爬虫太过顽强。就在这时，苏朗突然一跃，跳上了龙头。

　　　　他对着巨龙带火的双眸，伸手按下去。

　　　　干涉弦：消失。

　　　　时间的错位秩序的重建空间的叠加

　　　　巨龙的头颅上，那双燃烧着的龙睛连同周遭的一大块金属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断面平滑的凹坑。没有瞳孔的巨龙突然浑身僵直，它发出嘎嘎的金属声，提线木偶般扭动两下，突然向着地面坠落！

　　　　苏朗跟着下坠。半空中，他再次发动了投影弦：万物创造者。

　　　　阻力面积轻盈

　　　　一张大伞出现在苏朗手中，他单手握住伞柄，身躯飘飘摇摇地下落。降落过程非常缓慢，他甚至有空向尼古拉勒梅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

　　　　勒梅似乎被激怒了。他哼了一声，伸手在半空点了几下。下坠中的青铜龙突然“轰”的一声，崩解成数十块。

　　　　那些碎块悬浮在空中，不停地蠕动。第一块碎块凝固成型，居然是一匹长着翅膀的独角兽。它长嘶一声，振翅向苏朗追去。在它后面，新的生物接二连三钻出来，甚至还有一个三对翅膀的六翼天使！

　　　　它们眼中放射出红光。

　　　　这些炼金生物个个速度绝伦，几乎同时用自己最拿手的方式攻击了苏朗。以苏朗为中心，天空闪过几十道纵横交错的闪电！

　　　　轰！

　　　　苏朗的降落伞碎成无数片。整个人也浑身冒血，衣衫破碎。他双目紧闭，就这么坠落下去。

　　　　下方是百米高空。

　　　　艾米丽瞪大眼睛，在心底发出一声尖叫！

　　　　尼古拉勒梅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准备命令炼金生物们继续进攻。突然，他感到背后有一阵阴寒的风。

　　　　念力屏障瞬间张开——

　　　　几乎同时，一只锋利的爪子擦着念力屏障划过脖颈，攻击落了空。一只黑猫从阴影中跳出来，正在把锐利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爪尖缩回去。它的脖子上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四个汉字：

　　　　生人勿近。

　　　　高高在上的永生者——尼古拉勒梅，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只猫他眯起眼睛。对了，这是那个猫形吊坠，自己在克劳福德的脖子上见过。乔克，你让我吃了一惊，你和那个年轻人让我重新认识了选民。他想。

　　　　黑猫发出愤怒的叫嚣。它再次扑上来，朝着念力屏障咬下去。尼古拉勒梅静静看着它，看着黑猫凶悍却又徒劳无功地撕扯，发出喵喵的声音。他抬起手，将黑猫抓上来，顺手丢下了自由女神像。

　　　　他的视线追随坠落的黑猫，刚巧看到一朵伞花张开，飘摇着直落大海。你逃过一劫。他精神感应着苏朗。但这毫无意义。

　　　　黑猫在半空打转，突然变成一只吊坠。苏朗伸手接住，掌心的鲜血染红了它。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脑袋眩晕，浑身发软。但他死死扯着降落伞，朝着预定位置着陆。

　　　　那是一艘船。

　　　　“我说过，我会告诉你，这几天我都在做什么。”苏朗在思维中说。

　　　　毫无兴趣。

　　　　“不，你错了。”苏朗落在甲板上。他扶起一个人。那是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女人，金色的卷发在风中摇晃。她睁大眼睛，向自由女神像上凝望。

　　　　尼古拉勒梅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身躯摇晃了一下，脸色铁青。“潘乃丽”他喃喃地说。

　　　　“对，这就是我失踪几天的成果。”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年轻人，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你的生命不足以承受永生者的怒火！

　　　　“那么，让你的军队进攻吧。”苏朗抬起头，看到那几十个传说中的生物在头顶盘旋，它们的眼眸中燃着火，随时准备冲下来把苏朗撕个粉碎。

　　　　攻击始终没有降临。隔了一会儿，尼古拉勒梅的声音再次浮现。

　　　　你想怎么样？

　　　　“先接我们上去，火炬上。”

　　　　勒梅朝一只独角兽点了点头，独角兽扇动翅膀，四蹄落在甲板上。船微微一晃，独角兽驯服地跪下来，露出平坦的脊背。

　　　　苏朗扶着潘乃丽，骑上独角兽。独角兽一声长嘶，朝着天空飞起。苏朗重新登上了火炬平台，潘乃丽被他挡在身前，他的一只手抵住她的后心。

　　　　“妈妈！”艾米丽惊恐万状。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

　　　　“艾米丽，我的孩子。”潘乃丽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