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 第51部分

　　　　——他正在注视着他们。

　　　　“‘说服者’！”作家蓦然抬头，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别像个女人似的。”拉姆说。

　　　　“不我”作家牙齿在打架。

　　　　拉姆紧紧握住刀子，仰头说：“动手吧，你这浑蛋！”

　　　　时机未到。

　　　　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无声无息。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一行书写在浅灰色背景下的黑体字。

　　　　“动手啊！”拉姆大吼起来。

　　　　不。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记住这句话。”拉姆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在你们杀死我之前，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你们的行动。我会让你们感到后悔。你们选错了对象。”

　　　　我们不在乎。

　　　　“走，斯坦恩，我们走。”拉姆拉起已经崩溃的作家，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将死者枕藉的大地，向着汽车走去。

　　　　男子始终在注视他们。

　　　　拉姆把作家塞进汽车，发动了引擎。作家双手捂着脸，没出息地哭泣着。拉姆狠狠踩下油门，发泄般狂奔。

　　　　“没有用，都没有用！”作家歇斯底里地叫嚷，“我们逃不掉了！你没看到吗，他根本不在乎我们！在他眼里，我们就是砧板上的死鱼！”

　　　　“我们至少还活着。”

　　　　“生命不属于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

　　　　“他们可以剥夺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但是”拉姆紧紧抿着嘴唇，“尊严——它谁也拿不走。”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所废弃的房子里休息。谁也没心思睡觉，闭上眼也许就是永恒的安眠。拉姆找到了一些酒，和作家喝了个尽兴。他们谈论着自己的一生，他们相互告别。作家又哭又笑，却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和一个好莱坞女星的艳遇。他讲得事无巨细，粗俗露骨。拉姆没有打断他。

　　　　“拉姆，你是最棒的。谢谢。”作家最后说。然后，他昏昏沉沉地醉倒。拉姆打起精神，准备用清醒的意识迎接死亡——同伴的，或是自己的。

　　　　凌晨三点钟，一种无可抗拒的困意袭来。拉姆打了个盹，又立刻惊醒。他看到，作家躺在地板上，鲜血在身下缓缓流淌。

　　　　靠外一些的地方，有一行血淋淋的法文：

　　　　entlesinosfurentoccisparleaduroyherodes。

　　　　（希律王下令杀死了圣婴。）

　　　　拉姆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古井无波。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记住这句话。”他发誓。

　　　　又是一个白天。

　　　　苏朗驱车走遍了纽约城。除去自由女神与大地球仪，他又发现了两处“失心者”聚集区：一处是布朗克斯区的旧扬基棒球场，这地方也爆发了“黑死病”，躺下了十万人。也就是说，“说服者”之上的那个家伙已经产生。

　　　　正因如此，苏朗没有太过靠近，只是驱车绕着球场转了两圈。他没有找到血字，估计是写在球场内部。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开出租的黑人老兄，祝他和他的球队好运

　　　　另一处是曼哈顿的帝国大厦。禁令已经解除——确切地说，下达命令的家伙已经变成了“失心者”。有人认出了他——纽约警察局局长——他穿着一条可笑的草莓内裤，赤裸着上身，浑浑噩噩地围着帝国大厦转圈。

　　　　穿过这些“失心者”，苏朗在帝国大厦一层的一间咖啡店门口，发现了下面的血字：

　　　　chreprecorestopius，salvedomineangeloru

　　　　（主耶稣怜悯我。赞颂您，所有天使的主人。）

　　　　他不知道牺牲者是谁。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并不长，也许就在一两天之内。苏朗计算过，从“失心者”诞生到黑死病，需要三天。

　　　　突然之间，“失心者”喧闹起来。这种喧闹来自脑海最深处，成千上万的声音在不停呐喊：

　　　　融合！融合！融合！

　　　　这个场景苏朗很熟悉。“失心者”们正在把精神链接到一起，遴选出“说服者”。接着，他看到一个身穿草莓内裤的中年人慢慢从人群中飞起来，落在帝国大厦一侧、巨幅的蜘蛛侠电影广告牌上。

　　　　融合完毕。

　　　　内裤男宣布。

　　　　苏朗盯着“说服者”脚下的广告牌。画面中，托米马奎尔扮演的正义英雄把自己包裹在蜘蛛网纹的紧身衣里，正在两座摩天大楼之间跳跃。蛛丝从指尖射出，活像丛林中游荡的人猿泰山。

　　　　蜘蛛侠他似乎抓到了什么。

　　　　内裤男看到了苏朗，缓缓降下来。他停在一个自以为合适的高度——十米——苏朗猜这些家伙肯定有一个公共的精神网络，可以共享经验。

　　　　离开这里，你。

　　　　“否则呢？杀死我？”

　　　　是的。

　　　　“你威胁不了我。”苏朗笑起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一个‘说服者’——我给你起的名字——需要一万人的精神力量。你的上一层需要十万人，也就是十个‘说服者’。所以我想，如果不停地减少‘说服者’的数量，大概那种变态就进化不出来了。”

　　　　内裤男歪着头看他，似乎在分析这段话的核心含义。

　　　　“十米，这个高度真安全。”苏朗微微一笑。

　　　　突然之间，他贴着大厦高高跃起，在二层的窗户上伸脚重重一踏！轰！窗棂破碎，玻璃纷飞。伴着一抔白色的砖石粉尘，苏朗整个人如火箭一般冲上半空。眨眼工夫，他跃到了内裤男面前。

　　　　内裤男眨眨眼睛。

　　　　轰！

　　　　苏朗直接将他的头颅轰碎。没头的尸体摔下广告牌，像坏掉的皮桶一般滚了几滚，血流满地。

　　　　苏朗盘腿坐在广告牌上，对着近十万“失心者”宣布：

　　　　“不要继续遴选‘说服者’。选一个，我杀一个；选两个，我杀一双。我说到做到。你们——”苏朗缓缓扫视着“失心者”大军，透过他们，他似乎看到了那双隐藏在背后的神秘眼神，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是你，听明白了吗？”

　　　　“真是太酷了！”三百米外的一辆汽车上，艾米丽扒着车窗，兴致勃勃地观看苏朗大发神威。

　　　　他找到了对付的方法？

　　　　“你说是不是？”艾米丽回头看着黑猫。

　　　　黑猫打着呼噜，用爪子抠挠脖子上的木牌。“生人勿近”这四个中文字晃来晃去，黑猫志得意满。

　　　　“失心者”无法理解苏朗的威胁。他们继续遴选“说服者”。

　　　　融合！融合！融合！

　　　　吼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慢慢飘浮上来，浑身的名牌写满了成功。他有一张刻薄而凶狠的脸，看那样子，不是政界要员，就是华尔街的高层。

　　　　他飘到半空中，俯视着浑浑噩噩的“失心者”。

　　　　融合完

　　　　砰！

　　　　一朵血花在额头绽放，“成功人士”一头栽了下去。

　　　　“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苏朗盘膝坐在广告牌上，悠然吹散枪口的硝烟。

　　　　“太酷了！我简直兴奋得浑身发抖！”艾米丽把黑猫抱在胸前，使劲地蹂躏。黑猫大声叫起来，用力敲打木牌，把“生人勿近”这四个字展示给她看。

　　　　——换来的是更凶猛的搓揉。

　　　　“失心者”们似乎犹豫了一下，各种混乱的情绪在精神网络中翻搅。大概过了五分钟，一段话出现在苏朗脑海中。

　　　　住手。

　　　　“凭什么？”苏朗用意念和对方交流。

　　　　我们决定杀死你。

　　　　“试试看。”

　　　　马上。

　　　　苏朗抬起头。晴空中，一个黑色的小点出现在视野里。是个人，他在迅速靠近。半分钟后，一个身穿花格衬衫的消瘦男子降落在苏朗面前。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不明智的选择，你。

　　　　“这句话送给你。”苏朗慢慢站起身，举起手中的枪。细长的枪管在日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冷光。

　　　　男子看着他。

　　　　苏朗扣动扳机，火光迸发出来。

　　　　轰！

　　　　子弹脱膛而出，直奔男子的额头。念力捕捉到了它，形成坚韧的丝网，层层缠绕。弹头迅速失去动能，在男子眼前悬停。

　　　　这没用。早已证明

　　　　突然之间，男子发现苏朗不见了踪影。他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苏朗已经跳到了他的头顶。

　　　　“去死！”

　　　　苏朗轰出猛烈的一拳！

　　　　住手！

　　　　男人发动精神干扰，让苏朗的动作稍稍一滞。抓住这个空隙，他迅速向一侧躲闪。爆裂的拳风擦过前胸。

　　　　砰！尽管有念力保护，男子仍然被砸得向下坠落。即将落地时，他重新拉起了高度。共享得来的经验表明，在地面与苏朗对决实属不智。

　　　　他冲回半空，向下看去。

　　　　没人！

　　　　男子愕然抬头，发现苏朗仍旧悬停在自己头顶！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念头未及转过，一只拳头在眼前越来越大

　　　　轰！

　　　　男子被狠狠砸落，甚至没来得及启动精神干扰。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即便有力场保护，七窍仍旧冒出了鲜血。

　　　　极端危险的感觉充斥着男子的脑叶。他拼命在地面盘旋，就像一枚滑不留手的陀螺。数不清的“失心者”被他撞飞，一时间满场大乱。

　　　　嗖！窥得一丝机会，男子再次拔起，冲向高空。炽烈的阳光从晴空中洒落，除了淡红色的浮云，再无遮挡。

　　　　拉开距离。

　　　　突然，男子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下方传来。低头一瞧，苏朗居然脚踏虚空，接连不断地纵跃。尽管所有负面情绪都被剥离，男子仍然不禁有些发愣。

　　　　不合常理

　　　　苏朗超过了他，凌空翻了个跟头，双脚在虚空中猛然一踏，如一颗出膛炮弹般自上而下撞击过来！

　　　　男子的眼睛捕捉到一抹纤细的痕迹——丝线。

　　　　他终于发现，在帝国大厦和旁边的广场15号大厦之间，有无数纤细的丝线纵横交错，结成一张天罗地网。自己始终在网中腾挪，苏朗就像一个充满耐心的捕食者，不紧不慢编织着杀机。

　　　　——行动失败。

　　　　男子调动全部力量，发出一波精神攻击。苏朗僵硬了片刻，仍旧挥出了致命的一拳。轰！男子从二十米的高空坠下，他摔在地面上，鲜血从每一寸肌肤淌出。

　　　　苏朗顺着丝线滑落，站在他的身边。

　　　　男子的胸膛微微起伏，居然还没死。

　　　　“你很顽强。”苏朗看着他，“念力保护了你，但到头了。我想试试，杀掉你之后，那些黑死病人是不是能够恢复过来”

　　　　住手！

　　　　一个声音在脑中响彻。不是眼前的男子。

　　　　是谁？苏朗抬起头。帝国大厦木然矗立，旁边的广场15号大厦也像一个呆滞的巨人。声音在哪里？

　　　　你心里。

　　　　恍惚间，苏朗看到了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人。兜帽遮掩下，一双充满魔力的眼睛正在虚空中注视他。

　　　　“你是谁？”苏朗在心中问。

　　　　你要找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知道。

第49章　Ⅱ（14）（）　
“但我不能理解。一份魔法石需要七十万人的生命。你不感到恐惧吗？你将永堕地狱，或许地狱都无法容纳你的罪恶。很显然，你不可能是个基督徒。”

　　　　我有虔诚的信仰。我的罪恶难以清洗，只能心怀恐惧地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我没有勇气面对最终的审判。所以，我更加需要魔法石。

　　　　“歪理邪说！”

　　　　我将从你面前带走我的仆人，你将不能阻止我。我将降临至你面前，将充满荣耀的死亡赠送与你。

　　　　“来吧。”

　　　　突然，倒在地上的男子飘了起来。他就像一艘气垫船，贴着地面急速滑行，眨眼不见了踪影。苏朗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逸。

　　　　有种被注视的感觉。苏朗抬起头，在帝国大厦顶端，那个神秘人出现在露台上，高空的长风吹得红色斗篷猎猎作响。

　　　　死亡即将降临。

　　　　“或许是你的。”苏朗盯着他。

　　　　你的自信让我钦佩。

　　　　神秘人慢慢举起手，相隔几百米，苏朗感到周遭的空气突然凝固起来，压抑的气息渗入毛孔。心脏狂跳不已，血液如潮汐，耳膜轰轰作响。

　　　　苏朗舔了舔嘴唇，用力捏紧拳头。

　　　　突然之间，所有的压力消失不见，就像一场正在酝酿的风暴莫名消失。苏朗低喝一声，大力吐出一口浊气。百米高楼之上，神秘人不再理会苏朗，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东北方向的天空。

　　　　苏朗扭过头。神秘人关注的方向，似有火光烟雾正在升腾。发生了什么事？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帝国大厦顶端时，神秘人已经消失了。

　　　　艾米丽看到苏朗一阵风般冲上汽车。

　　　　“去哪里？”

　　　　苏朗没有说话。他发动了汽车，朝着东北方疾驰而去。

　　　　威廉斯堡储蓄银行大厦。

　　　　这座布鲁克林最高的建筑早已人去楼空。拉姆站在平坦的天台上，俯视着半个市区——风景不错，合适的葬身之地。

　　　　高空猛烈的风吹动拉姆的头发。他仰面倒在地上，凝望湛蓝的天空。他的身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汽油桶。

　　　　拉姆休息片刻，将最后一桶汽油奋力举过头顶，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甚至，他还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味道糟透了——他咧开嘴，无声地笑。

　　　　是时候了。

　　　　拉姆按动了手中的一个红色按钮。大厦中段发出一声轰鸣，宛如天塌地陷。赤红的火焰向四面八方滚动，冲破钢铁和玻璃的藩篱，席卷一切。远远望去，整座大厦拦腰绽放了一朵毁灭的红莲。

　　　　火光冲天！

　　　　拉姆死死抓住栏杆，竭力不让自己跌倒。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膛。他恍若回到了战场，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

　　　　效果不错。拉姆微笑起来。他足足准备了一整天，搬空了某个黑帮的库存。在纽约，拉姆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

　　　　遥控器上还有一个蓝色按钮，拉姆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并没有按下去。他点燃了一支雪茄，贪婪地吸了一口。

　　　　平台上到处都是汽油，只要把雪茄扔下去拉姆抬起头，他知道，该来了。

　　　　住手。

　　　　一个声音直接传到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