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离也蹲下身子，看看杀人者出招时砸破的地面，又回头看看并立的那两棵参天大树，心下了然。
“从死者的位置来看，凶手当时应该是站在树冠之上，落下时发招，这个小道当场被重伤，而孔陌道人躲过后想要还击，却还是被一招毙命。”
“凶手速度很快，水系功法，光球砸中孔陌道人的同时一剑穿胸，随之发现小道没死，又上前补了一剑。凶手剑上用了寰宇寂灭，孔陌道人和小道的魂魄当场被灭，再不得超生。”
“对了，重伤小道的那一招，应该是圣火圣隐。”修离说完，看向月汐，眉梢一挑，语音带着几分不确定，“难道，又是她？”
月汐默不作声，凝着地上一滩血渍，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鬼刺暗暗肝颤。
修离顺着月汐的视线看过去，眸子一亮，转向那群小道士，“还有幸存者？”
第321章 这不是当初你送萱儿的定情之物吗？（）
“上仙英明，暮鸠师弟他还活着。”有个小道当即回答，“不过奇怪的是，秋子和君颜师兄，突然自爆了。”
“马上带本仙和月汐仙君去看看！”修离沉眸。
很快，一行人来到小道们的禅房。
禅房外，一地尸块，据说秋子和君颜正站在一处说话，突然自爆。
月汐和修离查看一番，进到禅房内。
一排通铺上，躺着暮鸠。
修离上前为他把脉，喂食一粒丹药，又用灵力和仙术为他疗伤，昏迷的暮鸠醒了过来。
“杀你师父和师兄的人，你可认识？”修离问暮鸠。
暮鸠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那个可怕的女子是苏师兄的恩公。那日，她来找师父，对弈、抚琴，师父命弟子和苏师兄退下，单独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从后山离开，苏师兄还去送她。可没想到，昨夜她又回来，杀了师父，还杀了苏师兄。听师父和她的对话，似乎是她想打听什么，师父没告诉她，她一怒之下，杀了师父。”
“要不是弟子装死昏了过去，她一定也会杀了弟子。”暮鸠说着眼眶红了，“她杀死苏师兄之后，将苏师兄的玉佩捏碎扔掉。弟子曾听苏师兄说过，那玉佩当初是恩公送给他的盘缠。”
月汐凝着他，眸中一片暗涌。
“可怕？”修离蹙眉，“你是说凶手是个女子，还长得可怕？”
“她的右脸全是疤痕”
修离猛地抬头，看向月汐。
月汐眸子无波，眸光有些冷，随即一抬手，暮鸠再次晕过去。
月汐将手放在暮鸠头顶，读取他的记忆，看到有痕杀人的场面，他瞳仁紧缩，背绷得笔直。
片刻之后，月汐松开手，修离看向他，“真的是有痕？”
话音未落，月汐不见了。
修离一愣，和鬼刺一起追上去。
孔陌道人的禅房前，月汐手一招，散在地上的碎玉慢慢聚集在他手心，他用修复术将其复原。
白光闪过，看着手中羊脂玉的玉佩，月汐一怔，眸底涌上冰寒。
“这个玉佩怎么会在这里？”修离刚好抵达，看清月汐手中玉佩，脸色大变，“这不是当初你送萱儿的定情之物吗？”
月汐没有说话，指腹在玉佩上轻轻摩挲。
面具下，他双瞳深敛，点点幽蓝在墨色中翻滚。
“当年，萱儿为救你身受重伤，醒来后发现玉佩不见了，伤心了好一阵，没想到这玉佩居然在这里。”修离很是奇怪。
“这是有痕数月前送给那个小道士的。”月汐的声音无波无澜。
修离凝着玉佩，“可萱儿称玉佩是打斗时落下的，本仙和鬼刺等人当时将方诸山找了个遍都没寻着，为何落到了有痕手中，难道”
修离蹙紧眉头，“暮鸠的记忆显示，有痕应该是冲着孔陌而来，她说自己琴棋书画都不会，为何摆出了棋谱，还抚了琴？这棋，这琴，到底有何玄妙？孔陌支开两位小道，又和她说了什么？”
“难道，有痕就是当年偷袭你的人？”修离说到这里停下来，兀自摇头，“不应该啊，这丫头本事虽强，却不是你的对手。她虽说桀骜不驯，但浑身上下并无半点妖邪之气，再说了，镇妖塔她都能平安无事地闯出来。”
第322章 难道，有痕在这里也与人动了手？（）
“难道她真的是天魔？！镇妖塔只能收妖，却对魔无可奈何。”忽又想到什么，修离一惊，眼角的红色泪痣似要滴出血来，“可她魂体破损，丹田逼仄，灵根枯萎，怎么看也跟魔扯不上关系啊。”
月汐不语，鬼刺的眉心跳了跳。
“魔最擅长隐藏，天魔更善于伪装自己。难道，面对本仙和你，她素来避之不及，就是担心稍有不慎，会在我等面前露了马脚？”修离眸子一沉，眸色愈加凝重，“若真是这样，她的心思实在太深，本仙怕是真的看错了人。”
月汐抿了抿唇，唇线如刀锋，浑身气息愈加冰寒。
鬼刺只觉得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士从后山方向跑来，惊魂未定地跪倒在两人面前，“月汐仙君，修离上仙，大事不好，华白师兄他，他也死了！”
月汐气息一变，周边温度再次下降，两侧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华白？！”修离微怔，“就是当年舌头被割那个道士？”
“对，就是他。”小道士结结巴巴的，“刚才弟子前往后山去请华白师兄回来为师父守灵，没想到师兄不在，弟子推门进屋，才发现师兄已经遇害了。”
“怎么死的？”修离问。
“华白师兄他，他和秋子、君颜师兄一样，也变成了一地碎片”
小道士话音落地，众人脸色一白。
月汐和修离原地消失，鬼刺跳起来就往后山飞。
竹屋，月汐看着一地尸块，敏锐地从满屋的血腥味中捕捉到一丝淡淡的白海棠香气。
床榻上的被子拉开一半，桌上的火烛燃尽，看样子华白是死在夜里。
“华白临死前，正准备歇息。”修离纳闷，“可本仙记得，他当年不但变成了哑巴，还有些痴傻，除了孔陌道人，他谁也认不得。谁会杀他？”
月汐没有说话，走出竹屋，眸光落在一丛竹子前。
那里有两团污渍，是呕吐的痕迹。
他走上前，在看上去不显眼的那一团面前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拈了一点凑近鼻端。
“这是？”修离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看着另外一团污渍，应该是来找华白的那个小道士吐的，一看就是道观中最常见的膳食。
月汐一个清洁术，手指恢复洁净，“那人似乎连续几日不曾进食，吐出来的不过是胃里残液。”
“你可知道是谁？”修离素来洁癖，自然不愿亲自动手查看这些污秽之物。
“不知。”月汐摇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会不会是有痕？”修离盯着他，奈何看不穿白玉面具下的表情。
“有可能。”月汐说着向前走去，四处查看。
“君上，您看这里！”鬼刺指着某处，显然被人清理过，但还是留下了细微的打斗痕迹，还有一些乌鸦血的气息。
“难道，有痕在这里也与人动了手？”修离很是疑惑，“如此说来，华白很可能不是她杀的。”
月汐没说话，一直走到山崖前。
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找到了乌苏与有痕打斗的地方。
三人细细查看，现场的情况与乌苏魂魄的记忆完全一致。
第323章 我等岂不是全都被她骗了？（）
一番查看之后，修离纵身一跃，飞下山崖。
月汐和鬼刺也跟着飞了下去。
奇怪的是，从乌苏的记忆来看，当日有痕中招便坠落山崖，可此刻，三人将崖下找了个遍，却找不到有痕坠落的点。
修离索性沿着崖壁一寸一寸搜索，也没发现半点端倪。
他们倒是在崖顶的瀑布和崖下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但无一例外，都被人清理过，可用的线索几乎为零。
重回崖顶，修离眉宇深锁，“乌苏在这后山，追一颗蛋追了数月，结果被有痕抢走，还被重伤。华白这些年一直住在后山，莫名被人残忍杀害。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那波来历不明的人，他们又是谁，为何追杀有痕？”
修离看向月汐，“当年你在方诸山遇袭，东岳教被血洗，唯孔陌道人和华白幸存，如今双双死在有痕手下，有痕杀孔陌时说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她这是在杀人灭口？”
“还有那块玉佩，当年怎么都找不到，为何到了小道士手中？有痕杀他之后，又为何要毁掉玉佩？”
“这一连串事情，真是扑朔迷离。”修离捏捏下巴，眸里带着一抹深思，“若有痕真的是天魔，我等岂不是全都被她骗了？”
月汐突然抬眸，神色凝重，“若有痕真的是天魔，芸萱可能会有危险。”
“萱儿？”修离一惊，“对啊，萱儿早就觉察出她不对劲，几次三番想要查验她的身份，她很可能早就对萱儿怀恨在心。”
“有痕的本事，修离兄也是见识过的。若她想对芸萱不利，恐怕”
月汐话没说完，修离已经拿出了传音符。
“哥哥。”那一边，传来芸萱娇软的声音。
“萱儿，你在何处？”
“紫雪仙子邀我去赏花，我正要去她的灵犀宫。”
“哪里都别去，就在望月宫等我，我即刻回来。”
“可是，哥哥”
“乖，听话，我很快就到。”修离掐断传音符，向月汐告辞，“月汐，这里交给你。本仙这就回灵山，在萱儿身边做些安排。”
“也好，有修离兄在，芸萱定不会有事。”月汐也不挽留，“本座留下来，彻查此事！”
“本仙这就命人去找，若是发现那有痕的踪迹，第一时间通知你！”修离驾云而去。
月汐转身走回华白房里，视线慢慢扫过屋里的人肉碎块。
过了一会儿，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凝着上面的一个黑点，手指轻轻沾了沾，指腹碾磨了一下。
月汐眉心一拢，扔开那尸块，走出房门，身后，鬼刺一把三味真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
月汐和鬼刺再次来到山崖边。
这一次，月汐驾云缓缓下降，山风吹拂，他站在云头，宛如神抵，鹰隼般锐利的眼光投向两侧崖壁。
有一瞬，鬼刺觉得脚下的云似乎停了一下，但不过一秒，云朵继续往下降落，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鬼刺不敢多言，只扫射着两侧，希望能有所发现。
两人到了崖底，月汐在那小树林里转了一阵，又飞回崖顶，去那瀑布旁转了一圈，这才走回有痕和乌苏打斗后坠崖的地方。
第324章 本座要她，切不可伤她（）
与此同时，某处，身穿披风、戴着假面的神秘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干人等，不怒反笑。
他这一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脸色更加惨白，一个个筛糠一样发抖，“主上息怒，请主上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机会？”神秘人冷笑，“你们是嫌本座苦心经营的这盘棋毁得还不够惨，想彻底替本座毁了？本座这些年一直在找那块玉佩，你们发现那小道手中有玉佩，问都不问，就将那小道给杀了，还将那玉佩给毁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几个人一听，吓得连连磕头，“主上饶命，属下等一定将那妖女抓回”
“这么多人围追她，都没把她拿下，本座要你们何用？”神秘人衣袖拂出一道黑光，那几个人当即倒地，魂魄飞出来，傻乎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猛地醒悟过来，转身想要开溜。
神秘人嗤笑一声，手一抬，一道黑光将他们罩在其中，只听几声惨叫，魂魄在黑光中散开。
黑光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粒丹药大小，飞回神秘人手中。
神秘人将那魂魄收好，随手打开一个传音符，那边当即传来马沙图毕恭毕敬的声音，“主上！”
“乌苏那废物，早就发现了魔神兽，却一直不报，分明是想瞒着本座擅自和魔神兽契约。到最后他自己没得到，让人捡了便宜，还丢了命，也坏了本座全盘计划。”神秘人的声音很冷。
马沙图一惊，“主上，魔神兽落入了那妖女之手？”
“未见异象，想必尚未契约。”
“她怕是压根不懂如何与魔神兽契约吧。”
“那魔神兽还未成年，不足为惧，倒是她，整个东岳教都会与她为敌！孔陌那老杂毛知情不报，死有余辜，也省得担心他日后会说出不该说的！”神秘人笑得妖邪，“即刻通知各位堂主，方诸山，弃。一切与方诸山有关的联系，全部切断，过去种种，全部销毁。”
“妖女该死，毁了属下多年心血！”马沙图的怒意径直穿透传音符。
“本座要她，切不可伤她。孔陌已死，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还需查证。从即日起，让各堂主派人去好好调查，本座要知道她过去的一切。”神秘人声线一冷，语气带着警告，“她多半和那两个石头精在一起，查到她下落，立即通知本座。”
“属下遵命！”马沙图猜不透神秘人的心思，却不敢违抗。
“事成之后，本座会为你炼制丹药，助你飞升。”神秘人说完，掐断了传音符，眸中闪过一丝算计。
方诸山，月汐站在孔陌道长禅房外，看着对面两处院落，眸色阴晴不定。
月光下，他负手而立。
月色清冷，月汐更为清冷。
鬼刺站在他身后，皱着眉头，也在深思。
不知站了多久，月汐身子一跃，飞上那两棵树。
巨大的树冠相互依偎，人在其中，夜色下，一般人很难分清哪里是古柏，哪里是龙爪槐。
但月汐的目力自然可以清楚分辨。
他顺着此前暮鸠记忆中那一幕，来到有痕飞身下树杀人前所站的位置，居高临下地往下看。过了片刻，月汐刚要下树，倏地想起什么。
第325章 就算你以死谢罪，也于事无补（）
月汐垂眸看向下方的两个院落，竭力想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