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与殷家同是看相算卦的修真望族,同行相忌,彼此之前有些争斗是常有的事。后来因为殷家家主的一次陷害,令江家家主命丧黄泉,江家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压,江家夫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说是因此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江家唯一的血脉江少爷为替家人报仇,改头换面,勾搭上了殷家受宠的小姐,又因为在玄学上极有天赋,受到殷家家主的爱重。江少爷终于寻到了机会,杀了殷家家主,而殷小姐却因为一次意外,怀上了江少爷的孩子。然而江少爷从一开始就不曾喜欢过殷小姐,他与青梅竹马的恋人早就互许终生,在殷家家主死后,便带着恋人远离了是非之地。
“这位被牵连的殷小姐就是殷泽云的母亲,江少爷是我爹爹,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就是我娘亲。”江洛云说道,“据说父亲离去之前留下了堕胎的药,但殷小姐却选择生下殷泽云。她恨我爹,也很爱我爹,所以知道我出生之后被取名江洛云,就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泽云。然而她不爱这个孩子,她经常毒打殷泽云,告诉他我娘是毁了他们一家的凶手,告诉他,他的亲爹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一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有许多年,我爹娘并不知道殷泽云的存在。后来,差不多在你去崇明宗的三年之后,殷小姐病死了,而殷泽云来了。”
江洛云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神里还依旧有着恐惧。那时他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夕之间,却成了失怙的孤儿。
夜玄凌握着他的手,无声的安抚着。
“你看,这是一个很不美好的故事。”江洛云扯了扯唇角,企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却失败了,“殷泽云杀死了我的爹娘,但同时,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爹娘。我还记得他最后在放了一把火,烧了我家,然后在大火中和我细数过往。最后,他给我的一把刀。他说,我杀了你的爹娘,因为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现在,你可以杀了我!这也是我应有的报应!”
“这么长的一把刀。”江洛云比划给夜玄凌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我心中过于恐惧,我觉得爹娘的双眼在火海中血淋淋地盯着我,那边刀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只要我动了手,那怪兽不仅会杀了殷泽云,也会杀了我。我觉得害怕,殷泽云当时看起来也很吓人,他刚杀完人,死的却好像是自己一样。他当时所用的功法十分诡异,连我爹都没能打得过他,而且当时他的头发已经灰了,就好像透支了生命力一样。”
“你没动手。”夜玄凌猜测着道。
“嗯,是啊。”江洛云无奈地道,“我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懦弱,然而我最后也没能捅下刀子。”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当时殷泽云的痛苦未必会比自己少。毕竟,他刚失去了母亲,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你不懦弱。”夜玄凌摸了摸江洛云的头,“你只是分得清是非黑白。”在整件事情中,除了江洛云,谁都不是无辜的。江父曾经无辜,却在为父母报仇之时,扯上了无辜的殷小姐,殷小姐原本是无辜的,却毒害了殷泽云,殷泽云或许曾经是无辜的,但是却杀了江家父母,而江母,在一开始江父复仇之时,未必没有从旁协助。
夜玄凌觉得庆幸的是,在这样复杂的恩怨纠葛之中,江洛云却被养得十分通透。好像不管经历多少风雨,他也依旧是个明媚少年。
还以为会被夜玄凌嫌弃,结果却被表扬了。江洛云扬起唇角,露出了笑来,随即想到了要事,忙跳了起来:“对了,掌门师尊的那丝神念。”
见江洛云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身上翻找东西。夜玄凌无奈地道:“在找那两块令牌?”
“咦?”江洛云倒是很意外,竟然被夜玄凌猜中了。
他们离开玄云宫时,江洛云对崇元那丝被封起来的神念不放心,就找夜玄凌要了两块令牌,附上了监听的法术,将其中一块放在了花容的身上,而另一块自己随身携带。然而这一路上,江洛云一直陪在夜玄凌身边,没有空使用令牌。偶尔得了闲,也都没听出什么不对来。他只知道花容近来在三殿七阁之间游走,收拢人心,而且似乎做的很成功。
这其实很好猜的,江洛云在离开玄云宫时,做的唯一一件让自己十分不解的事情,就是送了花容一块令牌。如果联想起崇元的神念,加上他说还有一丝神念在玄云宫,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清楚了。
“在花容身上?”夜玄凌挑了挑眉。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前师父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在飞升之后,要想方设法将自己的一丝神念留在一名女子身上。
“是被困在花容身上了。”江洛云有些忐忑地说,“花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封住了掌门师尊的一丝神念。”
有什么方法,可以封住一名上仙的神念?以花容的境界,就算有天级的法器在身,也很难做到。更甚者,就算是当时玄灵期的自己,也很难困住崇元的神念,神念可以被削减甚至打散,却很难被困住。就像崇元凝聚起来的神念,在与殷泽云一战之后,法力削减,最后仅仅是保护江洛云就被打散了一样。
“有意思。”夜玄凌勾了勾唇角。
江洛云更忐忑了,总觉得夜玄凌在往下深究,又要问到自己不能说的问题。
然而夜玄凌却好像知道江洛云的心思一般,话题到了此处,便止住了。
他轻笑地看着江洛云,说道:“那就等回了玄云宫,再找个机会同崇元聊聊天吧。”却是轻轻放过了江洛云。
夜玄凌今天好像笑的次数特别多。江洛云觉得。之前夜玄凌偶尔也会笑,但以冷笑和嘲讽居多,很少像今天这样,轻轻的笑得有些温柔。江洛云想起镜阵中分裂的两个夜玄凌,想着不会真的有一个被另一个吞噬了吧?
这个玩笑一般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夜玄凌的灵魂是不是完整的,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分得清楚。
“今日若是无事,你同我去个地方吧。”夜玄凌转过头来,对江洛云道。
“去哪?”江洛云好奇地问。
之前去哪都是一大群人,夜玄凌的意思,竟然是今天要带着自己,两个人出门。
第84章 有情况()
江洛云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荒芜的院子;和满地的尸首。
事实却并非如此,天鼎夜海家曾经是鼎盛一时的大家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庄园依旧还在;并且保存得很好。这让江洛云心里有点忿忿不平:这样一个看起来颇有实力的大家族,为何在当年要以交换幼子的方式,将夜玄凌送去做药奴?
“崇元告诉过你对吧?”夜玄凌牵着江洛云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关于我的出身,还有一些听起来值一把同情泪的遭遇。”从江洛云之前无意中流露的感慨中可窥见一二,毕竟自己的身世在入魔界之后;已经被修真界那些无聊份子挖出了个大概;唯一没被挖住来的,也只有少年时的那段过往,包括他自己在后来才想明白的对江洛云的情愫。崇元多多少少向他讲述过关于自己的一些经历。自从知道崇元有一丝神念曾在江洛云的脑海中;许多先前觉得疑惑的地方,也就想得通了。唯一还没明白的,也只有崇元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有说过一些;”江洛云一边观察着夜玄凌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你出声在天鼎夜海家,是族长的孩子。后来因为嫡子夜海鸣得罪了一位灵虚期高阶修士;被废去了灵根。你就被送去了一个制药世家当药奴;换回了恢复灵根的药。”说到这个;江洛云又开始不忿了:“哥,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怎么说,你也是族中的一份子,夜海鸣是族长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是吗?凭什么要你替他承担后果。”
“不用这么激动。”夜玄凌轻勾了唇角,大概觉得江洛云的反应十分有趣,“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在修真界,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些被打压进泥土里的人就地被掩埋了,而我却站在这里。”踩着尸骨站在了更高的位置,再俯视之时,不过是看着一群苟且偷生的蝼蚁,对蝼蚁动手只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这才是为什么夜海家的人能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江洛云尚且能放下生杀之仇,自己怎能没有这点肚量。可惜了,就算自己没打算下手,夜海家也没落到一个好下场。
“花裳说,夜海家已经遭受报应了。”江洛云叹息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殷家和我江家当年行为有失,各自领受了因果,我一直有种预感,殷泽云迟早也会领受那份因果。”谁当年提供给了殷泽云杀人的利器,殷泽云现在一定在为谁卖命。
“那么我呢?”那么自己呢?夜玄凌看着江洛云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已经领受过了,所求之事不可成,所爱之人不可得,如今这人终于留在了身侧,自己业已用飞升仙界的机会来换长久陪伴,够不够?
江洛云停下了脚步,夜玄凌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双手握住夜玄凌的手,抬到唇边,虔诚地亲了一下,祈福一般地说:“你会健健康康,平安喜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我一起!”嗯!必须的。
此时此刻,整个夜海家空荡荡一片,乍看之下透着荒凉之气。然而夜玄凌站在此处,在他年少无数个挣扎的午夜梦回之时,宛如梦魇之地,却突然在自己已经冰冷的心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流,甚至能感觉到沉稳而有力的鼓噪之声。
果然谁都不行吧,哪怕是过了上百年的光阴,除了江洛云,谁都不能让他有这样一种属于“活着”的感觉。
“你呀!”夜玄凌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宠溺的叹道。
“哥,”江洛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夜玄凌,带着几分惊喜,又疑惑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两天好像特别的温柔。”不叫他“蠢货”了,也不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唔,有点不习惯呢。
夜玄凌唇边的笑容僵了僵,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对这小子太纵容了,以至于都开始质疑自己了。
“你可以慢慢思考这是为什么。”夜玄凌说着,牵着他往前走,“现在,你先同我去归元楼。”
夜玄凌对夜海家的一切早已毫无兴趣,早在花裳汇报之时,他已经用神念草草将这个地方扫过了一遍,并未发现活口。依花裳所言,夜海家的人不仅被杀光了,连尸首也一并处理干净,唯独只有夜海鸣逃过了一劫,且不知所踪。他大可不必再理会,然而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并不怎么简单的事情,或许与他自己也息息相关。而答案,就在归元阁里。
此刻的归元阁,大门敞开着,锈迹斑驳的门锁被丢弃在一旁。归元阁内,曾经被夜海家奉为神物的归元鼎惨不忍睹地放在中庭之内,已经碎裂千块万块,夜玄凌对此毫不意外,他从此处进的镜阵,而镜阵破碎,归元鼎中的天心石又被自己取走,以天心石为内核的归元鼎必然破裂。
“这楼里有什么?”江洛云不解地问。
“有夜海家的族谱和典籍。”夜玄凌说着,领着江洛云朝楼上走。
归元阁,中庭是归元鼎,二楼是夜海家的族谱和典籍。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大凡夜海家中子弟,随时都可以翻阅,但事实上,即便是家主自己,通常都是不爱去翻这些书的。阁楼里汇集着历代先祖对于后代子孙的谆谆教诲,都是些告诫和训话,大部分都被当成了老和尚念经,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细听。
夜玄凌年幼时受了委屈,有时候就会躲在阁楼里,族中之人通常不会来此处,这也算是他的“秘密基地”了,直到后来有一回,听见了他名义上的父亲,族中的下一任家主,冷淡地谈论起自己,说自己只是个“没有必要存在的麻烦”,并对自己的母亲年老色衰,只是个“下贱东西”之后,他就再也不愿踏入此处。
然而即便那段时间短暂,他也能隐约记得藏在阁里的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宗字辈第六代夜宗日告后人书’,‘戒律’、‘道侣守则’啊啊啾!”江洛云边在积满了灰尘的书柜上翻书,边打了个喷嚏,“哥,夜海家的人都这么无聊吗?”
“这也曾是个有底蕴的世家,没想到到了这代,荒废至此。”夜玄凌边说着,边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走到了其中一个书架前,盯着其中一处,说道,“果然,被拿走了。”
“什么?”江洛云好奇地凑过来,顺着夜玄凌的目光看过去:书架上有一处,放书的位置格外的干净,四周反倒积满了灰尘。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有几本书已经被抽走了。
“这就有意思了。”夜玄凌喃喃自语,语气中一点也没有“有意思”的意味,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森冷。
“哥?”江洛云不安地抓住了夜玄凌的手臂。
“跟我来。”夜玄凌并未回答江洛云的疑惑,似乎来这个阁楼只是为了看一眼适才放书的位置,现在看完了,此处也就没有再留下的价值了。
江洛云随着夜玄凌离开了阁楼,重新往一处院落走去。
那是一个十分宽敞,装点得极尽奢靡的院落,处处透着华丽之感,更有上好的灵石不要钱一样的堆砌在各个角之中。江洛云隐约猜到了此处是谁的住所。
“夜海鸣的屋子?”江洛云问。
夜玄凌并不否认:“这还是这几年被打压后的样子。”即便夜海家落魄至此,也从不肯亏待夜海鸣。有时候夜玄凌这个受害者都不得不感慨,夜海家宠夜海鸣也算是不遗余力了,夜海家所有的人、财都应该为这位大少爷让路,哪怕是随时牺牲。
若说,其他地方还有夜海家族中人被害的痕迹,夜海鸣的屋子只能算是干干净净了。
江洛云一进屋子,就发现了几个涂抹着黑色花苞的丹药瓶子倒在地面上,似乎是匆忙离开时,被随手扔掉的。
夜玄凌并不打算仔细参观夜海鸣的住所,他揽住了江洛云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身侧——而后整个房间以两人为中心,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整个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屋内所有的物品在漩涡中依次掠过,直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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