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指了指漆墨雕窗下书案上摆着的琉璃蛊,“我今夜住那儿”
所以尔等众鬼须得停止哭嚎,莫打扰他睡觉。
老鬼纠结,它们鬼平常除了哭哭笑笑吓吓人也就没别的事了,这、一时不让它们哭,怕是有些强鬼所难。
云隙朝书案边走,慢悠悠威胁,“喜欢千面王佛罗鬼的下场吗”
那老鬼顿时不敢开口了,小心翼翼道,“不敢不敢,您老睡好,今夜我哥几个负责哭嚎的绝对不打扰您。”
云隙眼风扫了扫床榻上的男人,那老鬼不情不愿道,“皇帝也暂且放过吧。不过,上仙打算住几日?明儿个就换另一批冤鬼怨鬼哭嚎了。”
那明天再哭打扰了上仙睡觉,可就和它们没干系了。
云隙淡淡瞧他,口中不紧不慢打算捏个诀,老鬼连忙大骇,着急说,“哎呀,上仙别恼!千万别恼!我明儿一定告诫后几日当差哭嚎的鬼兄弟,坚决让它们不要打扰上仙的清净睡觉!”
窗外落了潇潇风雨声,为炙夏送来了凉爽,云隙这才还算满意,点了头,透过风雨给阿团神识中送了信,让它莫要担心他,便化成小蜗牛窝进琉璃蛊中,缩到壳中舒舒服服睡了,临睡前还设了个浅淡的屏障,挡去风雨,掩了一屋的宁静,安稳入梦。
墨色纱帐招摇处,偌大床榻上,云隙看不见的地方,冷峻的男人舒了眉宇,缓了唇角,无意间竟得到了二十多年来难遇的平静一夜。
屏障外,几只冤魂小鬼坐在地上无聊的鬼眼瞪鬼眼,不让鬼哭,简直残忍。
有鬼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这是什么来头?千面王佛罗鬼的下场是什么?我是新当的鬼,还请各位老鬼告知。”
不耻下问,才能当好鬼,这位鬼兄深知此道。
老鬼沉沉叹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
新鬼道,“反正我鬼几个无趣,还请老鬼讲一讲,给我们小鬼长长见识。”
老鬼被哄得高兴,这才眯了眯腐烂的眼珠子,阴测测讲起了一百多年前的事。
千面王佛罗鬼修炼成鬼大约已有五百多年,属于比较勤奋的那种鬼,鬼中俊杰,很快修成鬼王之后到处找妖界闹事,非要和妖神录中有名的妖比武。
人家不允吧,就召集大鬼小鬼趴在人家妖洞门口凄凄惨惨哭的没完没了,一直哭到对方答应和它比武。
这一比下来竟然让它真的打到了妖神录前十的位置。
正当它无比得意,给鬼界长了脸时,妖界纷纷出来指责它,说什么,就算你能打到排名第一,也打不过云隙。
云隙是谁?
那时候鬼界还真没几个鬼知道云隙。
佛罗鬼一怒之下将战书下到了云隙门下,鬼气缭绕画着骷髅头的战书立在土地上,只有你往细里瞧,才能瞧到在那鬼战书跟前紧贴着的一只上好白玉小螺壳。
哦,还真下到了云隙小蜗牛的门前。
佛罗鬼等啊等啊等啊,没事就飘过去看着小蜗牛睡醒了没,一看就过了五十年,等到佛罗鬼快等不急的时候,有一日,天空白云骤聚,惨白的太阳被遮了大半,天地昏暗,佛罗鬼正纳闷时,云隙怒气冲冲飘了过来。
站在流云之间,怒道,“是不是你乱丢东西,挡住了我的壳!”
佛罗鬼觉得尊敬对手,一定要听对方说完话,便持了剑与他对峙,只听云隙慢吞吞,却夹杂怒意往外面吐字,“挡住了我的壳,遮了我的光!”
害得他一直以为天没亮,躲在壳中睡了一年又一年,错过了不知道多少花期!
那时他正卧在一种叫海泽花的丛中,等海泽花盛开,却没想到被佛罗鬼这一挡,给正好错过了。
云隙要气死。
海泽花盛开之处地上泥土潮湿腥恶,一百年盛开一次,花期很短,他用了很多借口说服了自己好多年,才强忍着腥恶在海泽花盛开的半年前来到了这里。
刚进行第一次涂蜜之后,云隙缩回壳里休息一会儿,被这潮湿的泥土熏得有点晕乎乎,哪知这一睡,就出事了。
壳前竖了那么大的战书,遮云闭月,将小蜗牛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害得他天昏地暗的睡,再加上被熏的头有些晕,一睡一晕就错过了海泽花期,一直到他饿的饥肠辘辘,化成人形后,一瞧,满池海泽花早已经败了不知道多少年,连腐烂的花渣渣都看不见了。
云隙顿时就恼了。
提及‘恼’这个问题,青瀛上仙感同身受,非常有发言权,随口一说就是一把辛酸泪。
云隙向来温声细语,举止悠闲,长得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但脾气着实不好。
就像四个月前他亲自下凡来邀,也不敢将云隙强掳上天,使他错过了喜欢的花花草草。
好花好草放在面前,他是温润如玉,要是敢拦了他涂蜜吃花,挡了他等了多年的花期,和风细雨分分钟化成狂风骤雨,刮的你连渣渣都不剩。
但千面王佛罗鬼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见他长得好,听他又怒又慢的生气,心底好笑,便起了几分调戏之意,随口道,“不就几朵破花吗,等你输了,鬼爷爷心情一好,你要多少给你多少,可好啊,美人儿?”
佛罗鬼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锐利之气冲天盖地从荒芜鬼境四面八方袭来,云隙站在刺眼白光中冷冷瞧着它,一手起,三界沧海怒吼吞没鬼王宫殿,一手落,世间千千万万怨鬼冤鬼魂识支离破碎,修罗道刮出无数裂痕,浮生世生鬼无门可入,搅得鬼界十年不得安宁。
而云隙便在这混乱锐气之中与佛罗鬼打了近三千场,一直打到神兵神将接了旨意,停止这场决斗,让鬼王管理鬼界,肃整鬼界安宁。
云隙在锐气中暴怒大喊一声,“谁!敢!拦!我!”
以后别想让他再提供一瓶小青瓶!!
他说到做到!!!
神兵神将和云隙不熟,但和天上那些好看的上仙仙娥很熟,小青瓶对那些仙而言可是宝贝儿,日夜都要涂在脸上用的东西。
于是神兵派一人上天问了问那些男仙女仙,到底以后还要不要小青瓶了。
这一问,跟下来了不少好看的上仙,纷纷出面劝说,甚至还有的要帮忙揍佛罗鬼,青瀛护着自己闯入阵地中,一眼瞧见云隙,还没开口,顿时也怒了。
他家小蜗牛眼睛红红的,噘着嘴,恼的厉害了。
白白在那腥恶的地方睡了五十年。
可气了。
云隙说话慢,怒气也来的慢,一点一点边打边怒,打到最后怒意比海涛还盛。
一直到他亲自将佛罗鬼压在沼泽境中,一张一张毁掉千面王的脸,打的他亲鬼都不认识了,才总算消了气,哼哼哧哧扔了兵器,消了鬼界锐气屏障,退了三界沧海浪,化成铜钱大小的蜗牛,被青瀛揣回了天宫。
自此以后,云隙的名声算是彻底在鬼界如雷贯耳,也让众仙众妖众鬼知道了慢吞吞小蜗牛的心眼很小,脾气很不好。
新鬼听完,战战兢兢问,“怪不得我当鬼的时候,一次也没见到鬼王,说是病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鬼王以后就没有想过报仇吗?”
太凄惨了吧。
老鬼摸着不存在的下巴,“想过,但鬼后不允许,敢伤云隙,就不过了。”
新鬼的嘴张成o形,“为嘛子?”
吓得它家乡话都飘出来了。
“唉。”老鬼飘在半空中,听着窗外风雨声小了,露水滴答落在飞檐上,阑珊树影映在雕花窗上,它老神在在道,“那这就要从云隙上仙的小青瓶说起了。”
第9章 美颜上品()
三千世界,但凡爱美之人之妖之神都喜慕被夸一句肤白貌美。
这四个字颇有讲究,肤白在前,貌美在后,肤白指的不仅是肤色白皙,更要面若桃花白,肤似烟霞绯,才能将将算的上‘肤白’之列。
见过桃花盛开的模样吗,花蕊中将开未开的一抹粉中带着浅浅的白,恰似阑珊晨光落在小河上泛着的潋滟,集天地最纯净灵气养成的凝脂才能被人称作一句真正的‘肤白’。
而貌美便浅显了,含水眸子,樱粉唇瓣,鼻腻鹅脂等等,只要长得顺眼,便都是美了。
但凡算美,必将先看美人的肌肤,可否能凝了月霜,细了白雪,可否能吹弹可破,犹如奶白,可否能让人摸之爱不释手,之后才往那眼睛鼻子嘴上瞅。
生在浊世,谁由不是带着浊气尘粉而降,难免会沾上外面的俗物,为了这区区俗物,让多少爱美之人熬碎了剔透心。
于是妖界人界仙界鬼界的美人儿大抵在历史的同一时刻纷纷似有感悟的寻找能养肤存貌之物。
妖界向来污浊,不知是哪一族妖便发现了凡人之躯能抵一时的衰老,于是妖界大族狐狸精一氏喜慕剜人心让自己能再美点,其余小妖小卒就有过之而无不及,生吞凡人肉,热喝凡人血等等皆是妖族才能干的出来的事儿。
人界便素的多了,扶风若柳的姑娘家顶多用那鲜花调水制成胭脂水粉涂在脸上挡风尘,白肤貌,效果好,成本廉价,非常值得提倡。
三千凡世中与人界关系最亲近的则是鬼界了,鬼界中的鬼大抵是凡人作古后飘出来的几缕魄,本就没了皮囊,白不白,美不美其实说起来也跟它们没关系,但做鬼时间一长,女鬼照河自怜自哀时就少了几分乐趣,于是鬼界也拿软柿子的人界捏,妖界剜了心,喝了血,吃了肉,还剩下一具死皮囊,被鬼界的美人收拾收拾覆在身上,也能成一时的俊俏模样。
但奈何,死人的皮囊终究不鲜活,味道也不好,更重要的是保质期不长,总是需要换来换去,甚是麻烦,还劳鬼伤财,得了不好的名声,最典型的就属画皮那一氏的鬼。
但其实要说苦,最苦的是那上天从妖界人界鬼界飞升的仙、神了,大抵修得了仙的,模样在后期也就定了,不会有大的改变。
模样定了是定了,但完全不妨碍你吃了辣椒冒出几个白脓泡,招了爬虫叮咬咬出几个青黄痘,看起来甚是难受。
而最难受的,要属管理三界渊源的渊源宫主子,青瀛。
那真是一个偷嘴,就能长满了红疙瘩。
青瀛愁的厉害,有次地上要飞升一批小仙,他是带头老大,替小仙推算渊源,领他们在九十九重天上东边梵佛西边天君的转。
而小仙飞升的前三年,青瀛上仙一时没忍住,啃了几个小童从人界带来的海溪子泡椒辣的鸡爪,第二天果不其然,满脸红疹,无脸见人。
这模样,去见了初来乍到的小仙不是丢天界的脸吗。
青瀛懊恼的在苦境海边溜达,溜达了满一年后,就见一莹白纯透的人蹲在海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近,才瞧清楚眼前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那时,青瀛上仙沉寂了几千年的心突然像那新生的泉子,咕嘟咕嘟往外冒着人世间最清澈的水。
用人间一句诗词来说便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青瀛一直都想不透有什么人的手能好似凝了月霜雪,总觉得是凡人夸词,而眼前的这一只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他陪着那人蹲在苦境海边,捧着那人的一只手,用了毕生能想到的词汇来形容这只细白仿佛落了凝霜雪的皓腕。
赞赏了三天后,那人悠悠转过头,笑呵呵的问,“你是想吃我的手吗?”
青瀛大喜,“可以吗?”
云隙歪了歪脑袋,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瞧着捧着自己另一只手放在眼前把玩赞赏的人,望见他眼里激动的热情,慢慢道,“不行”
“那我舔一下可以吗?”青瀛小心翼翼用手指痴迷的在云隙的手上抚摸,表情猥琐至极。
云隙皱起眉,青瀛见他一副略带嫌弃的模样瞧着自己,朝那汹涌无边的苦境海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岸边泥土上很是萧索颓废,欲言又止。
云隙见他可怜,便抽了指尖,翻了青瀛的手背,用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只见青瀛的手背上一道透亮的肌理好像顿时除了浊气,变得无比白细。
手背上落了透明的黏黏的汁液,青瀛顺势在手背上蹭两下,一双手上仿佛染了花膏,白里透红,细滑湿润。
“这是什么?”
云隙抿着嘴,不大好意思,摇了摇头。
不说。
青瀛惊喜交加,急切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连忙向云隙讨要诀窍,当时他手中刚好有一罐花闺醉,又问云隙在这里作何,是哪里人,可否他需要帮忙。
一仙一蜗牛聊了七天七夜,将一罐花闺醉喝的干净,第八天,云隙等的苦境海边长得无名花盛开,青瀛就又陪着等他吃完了花,清浅的花闺醉配上纯苦的无名花,味道出奇的好,云隙一悦,便在青瀛手心凝了些许透明露,让他涂一涂脸试一试。
这一试,便试出了神界的绝世美颜珍品——云隙上仙的蜗牛原液。
蜗牛原液属于蜗牛自身的粘液中提取出来的精华物,带着世间千万种花朵的馥郁,涂在脸上能治疗脸上的各种痘疾疹子病,让肌肤好似婴孩般光洁,容光焕发,皙白无暇。
这蜗牛原液嘛,要是非往细里说的话,见过蜗牛爬过去之后留下的一道道湿漉漉的印子吗,它的身体软软的,需要这种黏液来保护自己小身子不被地上的小石子弄伤而产出的粘液。
而再问这种黏液又是蜗牛怎么产出来的呢,那简直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了。
没见过这种打破砂锅的,简直很值得揍上一揍。
众位只当心领意会,心照不宣作罢。
青瀛用花闺醉的小罐子变成小瓷瓶,装了满瓷的蜗牛原液,将这瓷瓶取自己名中的青字,简洁就叫小青瓶。
青瀛的小青瓶效果极佳,几乎一夕之间好似脱了两层皮,白嫩的恰如人间刚制成的嫩豆腐,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他一个大男人美成这样,天宫的仙子仙娥立刻坐不住了,偷摸打听,终于在一次青瀛啃鸡爪啃的舒爽的时候说漏了嘴。
仙娥仙子便立刻派仙童天降地精满妖界的打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