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海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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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海道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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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久前才在书店前见过的少年站在那里。相比藤川凉的一脸惊愕,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向她打招呼,“看吧,藤川小姐,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不过一面之交,但他竟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对方名字,这让藤川凉不禁有些窘迫——因为当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数次后,却发现那个夜晚少年轻吐而出的几个音节,于她依然只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她只好尴尬的笑笑,说:“呵,真巧。”刻意避过称呼环节。而少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只见他扬起嘴角小声道,“果然,藤川小姐你,其实根本没有记住我的名字吧。”

    一语中的。藤川凉摊开手掌,像是默认,但也没打算再问一遍。

    而忍足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后来藤川曾问过忍足侑士为何当初会如此肯定他们将『后会有期』,起初忍足只是耸肩,简单解释说事先曾看过外县考生的录取名单,因此留了印象,态度敷衍。藤川凉自然不信,几度追问后忍足才终于叹了口气坦白道,当初他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毕竟那之后无论两人见或不见,这两者间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而这个世界总是这样黑白两清,泾渭分明。藤川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时却又想不出实例,只好作罢。

    忍足告诉藤川凉说明信片上的短句是德文,含义是『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在心中』,算是迹部景吾一直以来的座右铭。藤川凉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十五岁的毛头小鬼么,装什么深沉。”忍足笑出声来,“你也不一样是这个年纪么。”他说,“比起这个,你还是快把这东西收起来吧,如果被别的女孩看到,可是会遭人嫉妒的哦。”藤川凉叹了口气,看看面前带着微笑的英俊少年又环视四周已经面露狐疑打量自己的女孩,心想不必了,光你一个就够了。

    所幸入学式很快结束。列队回教室的途中身后的今井由嘉利试探着问:“藤川同学是神奈川人,但以前认识忍足君么?”o*ari,关西腔少年的姓氏。听后藤川凉终于反应过来。她随口说了几句敷衍过去,见今井无意追问便又顺口问说:“怎么,难道忍足同学很受欢迎?”今井一听便笑了,说:“如果没记错,藤川同学毕业于立海大附属不是么,这样的话,多少也该了解些冰帝网球部吧。”经这样一提藤川凉才隐约回想起来,她想果然,在她当初那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混沌年岁,只有招摇如迹部才有可能给她留下较为清晰的印象。

    藤川凉的班级是一年b组,班级导师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姓蛯原。而b组并没有任何国中网球部的风云人物,相反隔壁的a组与c组却分别拥有迹部忍足等一众人。藤川凉倒也并不介意,那种想要去关注或在意一个人的能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而班里由外县考来的学生共有两个——算全年级比例最少的班级,除藤川凉外还有一个来自北海道的女孩,矮个子白皮肤,姓山本,单名一个皋字——那是五月的意思,算是个很精致的名字。听说山本的本家是北面望族,典型的名门闺秀,看上也透着疏离和冷淡。今井说起这些的时候正是午休,她正尽委员长职责带着藤川凉参观整座校园,而原本同样该参与其中的山本皋下课后便没了踪迹。

    去了许多地方:包括本部栋,教学楼,实验楼在内的教学行政区域;包括武/弓道馆,篮球馆,野球场,网球场之类的运动场馆。还有餐厅,讲堂,图书馆,游泳池,甚至介绍历任理事长或校友的纪念堂。值得一提的是冰帝的本部栋坐落于一座矮坡上,站在楼顶向下便能俯瞰整座校园。尤其在春天,樱花像云般笼罩整座校园,就连碧色的游泳池水都掺着大片粉红。

    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今井笑着说。

    她们在餐厅吃过午饭,然后便动身回教室。路过实验楼的时候藤川凉打算去卫生间,今井提出为她带路。午后的实验楼少有人来,两人一起攀上侧面的楼梯,走至二楼便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女生的喧哗,粗略判断少说也有四五人。走近才发现是由女卫生间传出,尽管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显然语气不善。这算什么,入学第一天就要目睹校园暴力?而且是在所谓的名门冰帝?藤川凉不禁皱起眉头。一旁的今井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拍着她的肩说:“别在意,从去年起就这样了,没想到进了高中还在继续。劝也劝不住,会习惯的。”

    临进门时今井犹豫片刻,然后好心提议还是去三楼卫生间避嫌,藤川凉却执意进门看看,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拧开门把果然看见六七个女生围在墙角,后排的人抱手看着,一脸冷漠鄙夷。前排为首的两个女生则分别手拿拖把和水桶。藤川凉拉着今井快步走近的时候正看见女生将半桶水泼在瘫坐在墙角的女生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

    藤川凉厉声道。尽管在这个时空中她依旧是十五岁的模样,但在心理上她无疑还是长辈。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来,女生们一惊,然后全都意识地回过头来愣在那里;藤川凉却没有理会她们,只是拨开女生们走上前去。眼前坐在墙角的女孩正低头喘着粗气,长发遮在脸前,制服与头发上都滴着污水,很是狼狈。听见动静后她缓缓抬起头,而在那一秒,藤川凉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她忽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对着这张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脸孔,究竟该哭还是笑。

    因为同时她也听见身边手握拖把的女生问:“你是谁?和麻生香织是什么关系?”

Chapter 4。逢魔時刻() 
在日本自古便有一种说法:黄昏前的一段时间通常被称作『逢魔时刻』。

    因为日本人笃信这是一个被诅咒的时间,所有魍魉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空中,它们会迷惑意志不坚的人,使他们失去魂魄,最终做出游离于意识之外的事。而在看见麻生香织的瞬间藤川凉便真切地感到心魔忽然侵蚀了她的内心。尽管现在是中午不是傍晚,尽管她的周围还有今井与几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可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刚才思维近乎空白的几秒她竟一把夺过了身旁女生手里的拖把,走上前居高临下俯视依旧缩在墙角的麻生。

    所谓怀念,所谓怨恨,所谓那实际上永远无法释怀的一切。

    这些心情就好像内心深处那只在惊蛰里破土而出的野兽,挥舞前爪,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今井等人愣在一旁没有吭声,就连麻生也停下了喘息,抬头紧盯住眼前勾起唇角的藤川,显然都没有明白此刻的状况。接着她们竟看见藤川凉抬手向麻生高高举起拖把,显然是带有恶意的举动,但那时的藤川凉笑得轻巧,笑得云淡风轻,以至于后来每当麻生回想起那个片断时总感到一阵凉意侵入骨髓——那样的笑容意味不明,看似简单,实则最是复杂得让人害怕,让人心慌,让她无法揣测之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她所能做的只有用背脊紧紧抵住墙角,扭过头去闭上眼,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谁料藤川凉却只是轻哼一声,然后用力将拖把丢向了一旁的水槽。顷刻污水四溅,刚才还愣在一旁的女生们回过神来惊呼躲闪,麻生则直起身子张大了嘴,脸上的惊恐被不可置信所取代。而一旁手提水桶的女生犹豫再三,这才再次壮着胆子问:“你是谁?是麻生香织的什么人?快回答!”藤川凉循声回过头去,“哦,你说我么,”她轻笑,“我是一年b组的藤川凉。”

    似乎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坦然,女生们面面相觑,麻生紧咬嘴唇,今井由嘉利却在心中暗自替藤川凉捏了把汗。她知道那几个女生的头目——从头至尾抱手站在一旁,身为某大公司社长千金的笠原加奈并不是简单的角色,因此尽管不知道藤川凉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此刻的行为在那些女生们眼中无疑会被认为是对麻生的袒护,这对她之后的高中生活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今井想着,不由回过头观察笠原的脸色,却发现笠原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另几个女孩也下意识地看向笠原,同样意外地发现她正死死盯住藤川凉的脸,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什么,许久笠原才小声试探道:“藤川……你是……那个藤川建设的藤川?”藤川凉猛得一惊,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然后她再次笑了,她想果然,这个在生活中已经与自己脱离许多年,以至于再难有交集的名号,当在这片陌生的土地由陌生人念出时,便注定了会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自己未来三年的庇护。因此藤川凉当即凉爽快地点了头,“是的,藤川建设。”

    笠原不信,“胡说,如果真的是藤川建设的人,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

    藤川耸肩,“那是你的问题了,藤川堪九郎,我的爷爷,信不信随你。”

    事情的结果以笠原加奈等人丢下麻生与藤川等三人扭头离开告终,临走前笠原加奈反复打量藤川凉,像是要用肉眼看清藤川凉的真实。之后麻生也挣扎着站起身,她有些慌乱地向藤川鞠躬说,“谢谢你!”说完便低下头带着满身狼藉跑出门去。藤川凉刚想阻拦却被今井按住。

    “藤川同学,已经够了。”今井摇头。

    “那她的衣服……?”

    “保健室有备用的制服,其余麻生自己会处理。”

    事实上比起麻生的遭遇,今井似乎对藤川凉刚才与笠原的对话更加感兴趣。以至于在回教室的途中她依旧不断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是藤川建设,我以为藤川这个姓很常见,只是巧合罢了……”藤川凉不置可否,也不打算给今井继续追问的机会。她轻巧地带过话题说,“那今井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位麻生同学是怎么会变成现在样子的?按你的说法已经一年了吧。”

    今井叹气,“说来话长,其实一年前站在笠原位置上的是麻生才对。”

    “哦?”

    “麻生的父亲是厚生省官员,外公是福冈当地的华族,作为独生女的她可以说系出名门。所以即使在冰帝这样的环境里,那时的麻生也是令人头疼的存在呢。”

    “就像刚才的那个……笠……”

    “笠原,笠原加奈。”

    “嗯,像笠原一样,以欺负别人为乐?”

    “可以这么说吧。要知道刚才笠原身旁的那几个人,原来可都是麻生的心腹噢。”

    “那后来呢?家道中落于是被反报复么?”

    “差不多,藤川你有没有听过一年前厚生省爆出的受贿案?”

    说到这里藤川凉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记忆里在十四岁那年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厚生省官员受贿案里,那个被推向风口浪尖的麻生谦吾,竟正是夺走自己未来的麻生香织的父亲,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可怕。今井则继续解释道,因为当时案件牵扯到的金额数目巨大,麻生的父母曾一度打算畏罪潜逃,但在逃离的中途意外发生车祸,两人当场身亡,报应一般。作为遗孤的麻生香织则由外公收留——虽然能够继续呆在冰帝,但在丑闻的影响下,地位已今非昔比。

    今井还说,那件案子的突破点在于,那个最先爆出受贿事件的人,似乎正是麻生家的熟识。

    藤川沉思,今井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起来藤川同学刚才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她说,“你举拖把的时候,我还以为藤川同学与麻生同学也有什么过节,所以要用这样的方式回敬她呢。”藤川凉淡淡一笑没有吭声,今井的话其实与她原先的心情丝毫未差,可当举起拖把的一瞬她便明白,这般单纯的报复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她想着,一面透过走廊旁的窗户向外望去。云朵聚散,天蓝得像是能让人流泪。她在今井看不见的地方握起拳,麻生香织么,她暗暗想,你所亏欠我的一切,我会我的方式,让你在三年时间里慢慢偿还。

    四月中旬的招新大会上,藤川凉递交了学生会的入会申请。

    那以后的许多个午后她坐在学生会室的办公桌前,攥着笔托腮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投下大片光斑。暖风鼓起了窗帘也掀起那文件山的一角,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藤川凉不由记起在曾经的少年时代,内敛的自己从未和学生会等学校事务扯上关系。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她需要权力,哪怕职务只是学生会一个小小的书记。这样想着,她稍稍侧了侧脸,视线落在不远处办公桌后靠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迹部景吾,那个张扬高傲的少年,如预想一样甫一入学便替代了原先的学生会长与网球部长的位置。藤川不由又想起了那张明信片上的花体字:

    『adel eblut——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在心中。』

    意味不明的句子。藤川没来由地觉得,这句话的背后或许才隐藏着真正的迹部景吾。

    她好奇,但也没打算去深究。

    至于社团,藤川凉选择的是低调的电影协会,成立不过两年,二十来人的小规模社团。无关竞赛,也不会受到太多时间上的约束,又刚好与兴趣相符,如此一来电影协会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会长是三年级的间宫莲,黑框眼镜加一头支楞着的短发,爽朗而散发着学生气的男子。他告诉会员社团采取自由活动制,每周一三五在多媒体室放映不同风格的影片,其余时候则可以随时借用社办内的放映设施等资源,定期还会组织讨论或发起讲座。间宫还说,电影协会存在的初衷是为了形成一种半开放式的聚会,无关名利,只是一些爱看电影的人在约定俗成的时间,坐到一块,看看电影,聊聊观看电影的感受。

    而对于藤川凉而言,比起相对来说很是实在的社团计划,更让她介意的则是在递交申请表时无意间在桌上发现的,上书忍足侑士几字的另一份表格。直到看见表格上的照片后她才终于将先前多次遇到的关西腔少年与这个名字真正联系起来——毕竟要凭空由罗马音联想到汉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自入学典礼后藤川凉在学校里与忍足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除了偶尔在遇见时简单问好,藤川凉与他并没有太多交集,纯粹的点头之交。而奇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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