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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下了课,走进她所谓的办公室。
韩青书笑着迎上前去,递给她一杯茶,“渴了吧?赶紧喝点茶水,正好温了。”
他接过桃花手中的书本,好笑的说道:“你这个样子,很像我当年第一次做先生的时候,充满了热情,每回课都讲得口干舌燥,生怕孩子们没听懂。却哪里知道,跟他们熟络了之后,孩子们告诉我,其实他们心中都在期盼着,先生,怎么还不下课啊?怎么还不下课啊?哈哈哈哈……”
桃花也笑,“我现在确实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过,我那班上的孩子们可并不像你当年,我说下课了,他们还不愿意呢,尽数喊着先生,再讲讲吧,再讲讲吧。”
“骗人!啊,我知道了,你那班里的男孩子多,见你是个女先生,还长这么漂亮,所以他们才这么样子。”
“切,哪个班上不是男孩子多?”
“对啊,男孩子看见我这先生长这么俊美,他们心生嫉妒,自然不太感兴趣。”
“啧啧,你的脸皮是有多厚?是你自己讲得枯燥乏味,孩子们才不喜欢的。”
“哦?你是怎么讲的?”韩青书颇感兴趣的问道。
“教学最忌照本宣科了。我每天晚上都会备课,将第二天所需知识点尽量编成一个个的小故事讲出来,有时候我还模仿,再有的时候我就像戏楼里那样,将要讲的内容编成小戏剧,让孩子们扮演各种角色,让他们自己表演出来。”
“比如说一个成语,愚公移山,有的孩子扮演愚公,有的孩子扮演大山,……如此,孩子们上课就相当于在看戏,看戏有意思吧?就这样子,他们不仅觉得有趣儿,还深深的记住了。”
“授课还能这样?”韩青书越听越是稀奇。
“没见识过吧?瞧,现在我这班上的孩子们越来越多,可见我这么子教学真的很有效哦。”
“你这是什么?礼义廉耻?这画的什么?好可爱!”
桃花正在整理书桌,韩青书看见几张白纸上每张纸上都写了一个字,背面则画了一个小人。
“礼”字背面画的小人脸上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义”字后面的小人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的正气凛然;“廉”字背后则是一副官老爷的形象,站在江边,衣袂飘飘……
韩青书指着那张纸,“你想画他两袖清风?”
“对啊,怎样?这四个字的画像有没有让你觉得很形象生动?是不是令你印象深刻?”
“确实,只怕以后我此生只要看到这四个字,都会想起你这几幅画了,呵呵呵呵……”韩青书由衷的说道:“桃花,接触越久,你……真是越令人刮目相看啊。”
桃花顿时很开心:“这么说,韩校长,我这个女先生是过关了么?你说了要是得了你的赞,你就聘请我做先生的。”
“自然。需要我给你张烫金的聘书么?”
“那是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
“天色已经暗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一起走吧。”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往陶府而去。
“浩然知道你在这里授课吗?”
“关他什么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小心他气得跳脚。”
桃花不甚在意的哼了声,“青书,问你个问题。你会经常去勾栏吗?”
“呃?”韩青书脚步一滞,脸也红了。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话题内容也来得有点猛。
韩青书看了看桃花阴沉的脸色,顿时明了,“像浩然这种,呃,怕是在所难免吧。”
“你觉得男人进出那种地方很正常?你也是这么想的?”
韩青书赶紧又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浩然是身在官场,男人们要应酬,多半都会选择那种地方。他倒不一定会真正要干点什么,不过就是听听小曲儿,享受一下软香在怀就是了。”
桃花沉默不语。
“桃花,你……”
“青书,我现在是在问你,你会不会经常去勾栏?”
“我不需要去。我长这模样,不需要去勾栏那地方找姑娘。”
“正经说话!”
“不会。”
“那三妻四妾呢?你会三妻四妾的娶吗?”
“……不会。”
“可见,这个世界男人并非都要三妻四妾的,单看男人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喽。”
“嗯,似乎确实如此。”
“哼!”
“……我这样回答你还不满意?……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在考察孟浩然,还是在考察我韩青书啊?”
桃花正要回答,有人大喊了她一声。
两人循声看去,孟浩然满脸寒霜的走过来。他将桃花看了半晌,桃花哼了一声,绕开他继续往自家走去。
韩青书立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被孟浩然那目光盯得有点发冷。
“浩,浩然,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韩青书这是明知故问。
“先生,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哦,她现在在我那私塾里做女先生。”
“什么?!你们……”
韩青书打断他:“浩然,你这是怀疑为师的人品,还是怀疑桃花的人品啊?”
“……”
“得,人已经送回来了,我要走了。”韩青书赶紧扬长而去。
孟浩然回头,桃花已经进府去了,陶府大门也已经关上。
他认命的哀叹一声,走上前去,咚咚咚的敲门。
小童打开门,看见孟浩然,赶紧笑道:“大姑爷来了,快请快请,大小姐刚刚回府。”
有了名分就是好,孟浩然再进陶府,陶家上下都是笑脸相迎。
只除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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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赖在陶家吃了晚饭,和着桃花两个站后院里的一处假山下开始谈判。
孟浩然道:“那不是我想去的,是新结识的同僚起哄要去的。我才换了个官职,要与同僚们搞好关系。男人嘛,日常最爱去花红柳绿的地方,我不可能说约着他们去划船爬山,人家不笑死我。你,……要讲点道理。”
桃花:“……”
孟浩然:“……干嘛不说话?”
桃花:“……不知道说点什么。因为你觉得男人应酬就要去勾栏是道理,而我觉得那地方并非是非去不可的也是个道理,你我两人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这道理还怎么讲?所以,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孟浩然:“……”他被桃花饶得有点晕。
桃花:“……”
孟浩然一如既往的转移话题:“明日一起去爬山吧。那龙潭寺所在的九龙山,看着很峻秀,上次去,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那山中景致,一起去么?哦,对了,那次你不是说要去看皇陵,这就去瞧瞧?”
桃花:“不太想出门。”
孟浩然:“……”
桃花:“晚了,你回家去吧。”
孟浩然低吼:“……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别这么对我了好吗?我难受!”
桃花:“孟浩然,我真的没有想好,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接受这种事情。你以后一定不可避免的要时常去应酬,一应酬就挑这种地方。因为就像你说的,男人嘛,大多数都爱去那种地方。我不太确定我接受了这一次,下一次,再下一次,……我能忍受你时时进出那种场所。”
“男人要应酬我同意,为了应酬去勾栏我也没有多少异议。可是,哪个男人不偷腥?你说是不?我只关心这一点。”
“孟浩然,也许你会说你不过就是去应酬,你其实什么都没干,你依然是将我放在心中的。可是,也许你管得了这次不偷嘴,去多了,或者你看我看得厌烦了,想换换口味也说不定。所以,我没有想好怎么接受这种可能。”
孟浩然深吸一口气:“……那你何时能想好?!”
桃花:“不知道。”
孟浩然:“……我以后真的再不去那种地方,任谁撺掇我都不去了,可以了吗?”
桃花:“你的意思是不是承认,男人并非非得要进那种地方?我想也是,天底下那么多人,男人应该不少吧,要是男人们都爱去,那得多少烟花女子才能应付得了?”
孟浩然:“你!……桃花,你不要不可理喻!”
桃花:“……对,我也觉得我这么说,我有这种想法很可笑。所以,你不要理我,让我好好想想。也许我过几天,自己想通了也说不定。”
孟浩然:“……”
孟浩然忍不住拿人来与他做比较:“桃花,想想你父亲,他有了你娘,还不是娶了一个娶二个,他还饱读诗书呢。”
桃花有些失望:“孟浩然,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别人的男人我不管,我只管你。或者,你不喜欢我管你?那好办……”
孟浩然一听,她的话题又有点危险了,便赶紧打断她:“够了,你不要又拿退婚之事来威胁我!我让你想,你想多久都没有问题。我说了,我以后不再去就不去了。你说的那些,我都答应你。我心里会只有你一个,什么妾室外宅都不会有,可以了吗?这一次,我真的说到做到!”
桃花:“……”
孟浩然:“说话啊!桃花,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不愿意跟我说话,我这里就不舒服。”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他这样子正好戳中了桃花的感动点,桃花说:“嗯,那表示你把我放进心里面了的,傻瓜。”
孟浩然:“……”
桃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孟浩然:“……那什么……你,你最近都没有给我写信了……”
桃花:“我没有给你写,你就不会给我写?”
孟浩然:“……爬山还去吗?哦,还有,我打听到临安县过几天会有个庙会,要不要去玩玩?”
桃花:“最近到青书那里做了女先生,才教了那些孩子们几天时间,贸然走开不太好。我还想表现好点,让孩子们多喜欢我,觉得我这女先生也很厉害的。”
孟浩然:“……你不是才认识韩先生吗?怎么跟他这么熟了?不仅一起逛灯会,你竟然还去他那里授课。”
桃花:“孟浩然,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你看,我和莫修文青梅竹马,人人都以为我和他该在一起,我不是看中了你?虽然认识青书没多久,可是两人却像是多年的老友。很多时候,我心里想什么,他心里想什么,我们都互相知道,这个称之为默契,或者说,知己。”
孟浩然:“……我心里想的什么,你知道吗?”
桃花:“……那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又知道吗?”
那就是,你不知道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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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最近很烦,这种烦说都没法说出口。
烦什么?
烦他跟桃花的相处模式变了味儿。
他一如既往的时常去陶府报气的,客气得令他直跳脚。他好想回到从前,他好希望她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折磨他,折腾他,可是没有,好久都没有了!
她对他客气,令他心中憋着一股子邪火,这火越烧越旺,眼看就要**了。他逮着她问了几次,可她的回答只会让他更加冒火。
她说:“你一向不耐烦这些,我现在想想也觉得这些挺幼稚的,所以就不做了。”她说得一本正经,令他无法反驳。
她说:“以前我也确实有些无理取闹,所以,我想改改我那些坏毛病。我想,你应该很喜欢我这种改变才是呀。”
喜欢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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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书歪着头将桃花打量,桃花嗔怪道:“你这什么表情?”
“我瞧着你近段时间精神都不大好,是教孩子们太累了,还是浩然那事影响了?你的下巴更尖了。”
桃花叹一口气,“晚上睡不太着。”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很……嗯,很会自己找乐子的吗?还会有失眠一说。”
“睡着睡着的时候就有人在我耳边哭泣,似梦非梦。这情形自上次九龙山回来就更严重了。好几次我从梦中惊醒,一看周围,又哪里有人在我耳边哭泣?好奇怪。”
“听得出那声音是谁的吗?”
“有点熟悉,可我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那声音。”
“那那次我建议你去九龙山龙潭寺看看,有收获吗?龙潭寺是出名的灵验,而且九龙山是皇陵所在。当初祖辈们选那里安置身后之事,一则那山乃上佳的风水宝地;二则有龙潭寺坐镇。龙潭寺乃千年宝刹,经年累月的享受香火供奉,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得身。再何况,修建皇陵时,整座九龙山都请了大师设置了禁制加持。”
“所以说,无论是九龙山,还是龙潭寺,就像观世音菩萨的羊脂玉净瓶,善者,能令其如枯木逢春;恶者,收入其中,瞬间化为乌有。无论影响你的那东西,是善是恶,去得那里,都能令它超生,有个极好的去处。”
桃花无奈的叹口气,“这话你当初建议我去那里进香礼佛的时候就说过了,可是我除了回来后听到那哭泣的声音更频繁了些,没撒其他收获。”桃花又叹口气,焦躁的说道:“到底是谁?是不是有未了的心愿?不要光哭嘛,直接托梦给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啊,我一定为你办到!”
“……要不,我找位大师给你瞧瞧?”
桃花觉得好笑,“大师?是半仙么?”
“有一点通灵本事。”
“真有这样的人才?”
“你说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韩青书摸着下巴,促狭的笑道:“你这个脑袋里总是有各种奇思妙想,怕是把浩然哄得团团转吧。”
“切,哄得团团转的意思就是他很听话,可你也瞧见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
“呵呵,慢慢来。想当年,我让他学着握支毛笔,那握笔姿势都令我头疼的教了他一个月。”
“一个月?!”桃花惊呼,继而摇头,“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
桃花和韩青书有说有笑的从私塾出来,院门外却有人可怜的靠在墙边,幽怨的看着桃花。
韩青书摸了摸鼻子,笑道:“哎呀,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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