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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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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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翎背过脸小声嘀咕:“妇人妇人的,你与嫂嫂说去。”

    沈拓笑道:“你有不满;只管大声说来,背后叽歪不算好汉。”

    施翎讨饶,行动上却是一步三停。沈拓道:“你爽快与明府道个罪;他并非计较小人,再不会拿捏点错处;日后翻起旧账。”

    施翎忙道:“哥哥误会;明府大度;我却拿他与狗官鼠辈并提这个嘿嘿嘿”

    沈拓笑:“你羞惭知错,要学钻沙的王八?”

    施翎涨红了脸,终道:“缩头伸脖都是一刀,罢罢罢。”

    沈拓道:“明府爱惜你,必舍不得训斥责罚。”

    施翎收起犯憷之心,跟着沈拓见了季蔚琇,季蔚琇坐那似笑非笑,也不见生气模样,还道:“施都头许见未见。”

    施翎把心一横,揖礼道:“施翎知错,论打论杀,决无半个不字。”

    季蔚琇笑道:“你怠职,倒也值得几棍”

    施翎暗舒一口气,想着挨上几棍,心里舒坦,因此眼巴巴看了季蔚琇盼他打自己一顿将前尘往事揭过。

    结果,季蔚琇又问:“听闻你将所得的赏银,都交与都头娘子充当家用?”

    施翎答道:“我是个手缝漏银的,吃住都在哥哥家,哥哥嫂嫂不计较,我自家面上也过意不去。”

    季蔚琇道:“你无故怠职在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此节不好揭过。我也不打你,你的脑袋我又不是山匪贼寇,要你的头颅何用?我只将你的赏银割了。年内尚有半月封印,街集多宵小,你抓捕贼人,只无半分的嘉赏。”

    施翎如遭雷击,急道:“有个几文也好,也好年节买壶荤酒解馋。”

    季蔚琇不理,道:“你哥哥嫂嫂这般小气,大节连口酒都不让你吃?”

    沈拓瞪他:“你休在这里啰嗦,既是罚领了便是,倒讨价还价当是街头买卖。”

    施翎悻悻住了嘴,领了罚,如丧考妣,走到门口又回头细声问道:“明府,多抓几个贼偷,可能减免一二?”

    季蔚琇笑问:“都头以为呢?”

    施翎更加郁闷了,脚步凝滞,一脸的痛不欲生,连背影都透着凄凉。

    季蔚琇和沈拓二人一同笑出声。

    季蔚琇道:“立谈之中,死生相同,能得几人?施翎算得一个。”

    沈拓边笑边道:“阿翎再是简单不过。”又恍惚忆起施翎论游侠义士之语,心底总有一丝不安。

    二十四,始除尘,年味也愈浓。

    何栖除了首饰,换了旧衣,又拿布包了头发,让阿娣洞开各屋门窗,准备打扫除尘。

    私塾已经休学,沈计在家中除开读书写字,便跟在何栖后面转悠,提水、扫地。

    阿娣看得心惊肉跳,不敢言语,只包了一包眼泪立在一边,疑心使主嫌弃自己,来岁要卖她到别家去。

    何栖招手让沈计帮自己扎长掸子,阿娣忙道:“娘子,我能干,我在家中干惯的,我与娘子扎。”

    沈计扎手避到一边,此非自己所长,到底意不足,好奇看阿娣快手快脚拿稻草麻绳在长竿上扎了一个掸子。

    阿娣扎好,拍拍身上碎屑,又急慌慌道:“娘子,我来掸尘,娘子与小郎君立远些,仔细灰飞下来迷眼睛。”

    何栖笑:“你岁小,哪来得力掸这么多间屋宅的蛛网浮尘的?胳膊受不住。我们轮着来。”

    阿娣不肯,道:“娘子,我干得了,在家时活计还要繁琐呢。”

    沈计见她虽瘦小,拿了掸子够屋顶檐灰尘竟也不似十分吃力,颇为懊恼,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半点忙也帮不上。

    他原本起个大早,兴兴头头,眼下无处伸手不免郁郁。何栖便吩咐道:“小郎将旧败的贴画剥除下来,粘着浆糊,不好清理,新画复贴上去不平整。”又笑,“再将桃板写了字,除夕挂到院门外去。”

    沈计道:“嫂嫂,我字写得难看,不便示众,还是请阿公写了吉语插挂门前。”

    何栖笑道:“阿爹夸小郎大有进益呢,再者,亲朋上门拜年见了桃符难免一问谁家手笔,得知是沈家小郎君,不知怎么夸赞,也与嫂嫂哥哥面上光亮。”

    沈计听得高兴,又道:“我先剥了旧画,再多练几遍再行下笔。”

    何栖点头:“小郎胸有成竹再写。”

    沈计另有事做,不再与阿娣争活计,阿娣暗自偷乐:小郎君不与我争抢,便不显我无事可做,娘子见我勤快,再不会卖我的。

    何栖与何秀才欲要和阿娣轮换,阿娣气喘吁吁,两颊绯红仍不肯放手。何栖仰着头,拿手挡了双眼,道:“阿娣,你力尽,当心长竿掉下打了头。”

    阿娣道:“我还吃得住,并不如何累。”又道,“秀才公与娘子远了一些,落一头的灰。”

    何栖无奈,只得由她尽力。又对何秀才道:“不用阿爹帮忙,阿爹自在在草亭看书吃茶。”

    何秀才道:“不与先前家中相似,只几步庭院,几间屋,几扇窗。你一人清扫繁重得很,阿爹与你搭把手。”

    何栖推他道:“婚时才新刷的墙院窗台,哪得许多灰?不过装了样子图个意思。”

    何秀才知道何栖心性喜洁,不动便罢,一动少不得边边角角她也要打扫干净叹道:“阿圆嫌弃阿爹岁老,胳膊沉重帮不上忙。”

    何栖埋怨道:“阿爹真个是不会偷闲。”想了想才笑道,“正好托阿爹去药铺买些屠苏,前几日与大郎去集市,零碎都没落下,只将它给忘了。”

    何秀才笑道:“原先家中,岁酒都是讨得隔壁许大娘,你不惯记,这才忘了。”又道,“大郎家中无井,在哪浸得药包?”

    何栖道:“旧月一直下雨,接了好些雨水,到时澄出一瓮,煮开再放凉,比井水还洁净。”

    何秀才问道:“你再想想可还有遗漏的,我一并买了回来。”

    何栖便细数了一遍,道:“一时倒想不起来必买的,阿爹买了屠苏便回转,这几日街市人多,拥簇挨挤。”

    何秀才笑道:“廉颇尚饭,我虽老却硬朗,去个集市倒得你一顿嘱托。”

    何栖抿嘴笑道:“多嘴一说,阿爹快去快回。”目送何秀才出门又后悔起来,年底街上易生事,吵嘴打架耍无赖的,城门失火,殃及的都是池鱼。

    自己拿鸡毛掸子掸了落灰,打水拧了抹布擦了桌椅,院中花木枯枝隐透新绿,带出细细的春意来,剪了花枝插了花瓶,竟也有几分意味。

    沈拓与施翎散衙,家中焕然一新,阶前廊下俱洒扫了一遍,何秀才还从街市带了一盆海棠,何栖又翻箱笼找花瓶陶罐。

    沈拓伸手为何栖捻去发间一丝蛛网,道:“也不必非在今日除尘,不过几日我与阿翎都得了假,只将事与我们。”

    何栖笑道:“今岁屋新,并不劳累,来年再交给你和阿翎。不过眼下倒真有事交与你们,我家”见沈拓微撇着嘴角,歪斜着眼看着自己,失笑,“旧宅种了一排的金腰,你和阿翎折了几枝回来,一来添些春意,二来也解阿爹的念想。”

    施翎抢道:“我去剪来,哥哥只在家中陪嫂嫂。”他也不等何栖沈拓反应过来,飞也似得闪身出了院门。

    何栖道:“阿翎这急性子。”

    沈拓笑道:“我看阿翎知趣得很,剪个花枝也用不上两个人。”挽了袖子道,“家中还有什么归置的?”

    何栖指挥道:“前几日盖了马棚,散着好些板材,大郎看看有无可用的,边材废料充了柴禾,烧掉便好。”

    沈拓道:“再有什么,你告诉我。阿圆去叫了阿娣,让她拎了水与你洗澡。”

    何栖听他说到洗澡,顿感身上刺刺发痒,一日尘灰四扬,钻了头发脖项间,出了汗黏在一块,忙碌时无所觉,一罢手,只觉浑身不舒畅。

    嗔怪:“你不说倒罢,你一说,头皮都发痒。”

    沈拓点头笑:“怨我多舌。”

    何栖轻横他一眼,扔下他叫了阿娣烧水洗澡。夜间沈拓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道:“早已不是稚童,我倒盼起过节来。”

    何栖笑道:“阿爹以前常怨岁节无事白忙一场,吃得团圆饭不得团圆添段愁,老了一岁又添一段愁。”

    沈拓笑道:“我与小郎倒没这些愁绪,只嫌节中冷清,去姑祖母家中吃年饭,好似打秋风。”

    何栖也是不曾过热闹年,她虽稳重,也不禁心生期盼:“有好些事呢,祭祖守岁饮屠苏酒,穿了新衣,串门拜年,我备了好些零嘴。”

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一边的陈据笑:“唉哟;你这小人家家倒替你阿兄操心起亲事来。大丈夫何患无妻;依我说;此等娘们娶进门;才是败家的根本。”

    沈计抬了下头,茫然:“家中也无什么家产可败的。”

    在座几人笑起来,卢继摸摸自己特特留了的老鼠须;撅着凸嘴啜了口汤;道:“陈大虽是闲汉无赖,这话说得却有几分道理。尚未过门,便拨拉着算珠子计算夫家的仨瓜俩枣;让不过八九岁的小叔子分家别过,这等妇人,眼中心中只有黄白之物,半点廉耻都无。为妻不贤;为嫂不慈;将来为母可能教子?沈小郎,你是读书之人;此间道理难道还想不通吗?”

    何斗金也道:“赖老屠能养出什么好的来?他那婆娘更是石头里也要榨出二两油。大郎便算不得英雄好汉,也是堂堂八尺男儿,受这等娘们要挟;真个把弟弟分出去,在桃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不说别个;小弟第一个便不与往为。”

    边说边唤店小二拿酒来;对身侧沈大郎沈拓道:“大郎;小弟平素就佩服你的为人,这门亲事,退得好。”

    店小二苦着脸送酒上来,耳听小东家在那敲桌拍手叫好,心说:好个屁,老婆都没了,还好呢。

    沈拓与何斗金喝了一杯酒,又为弟弟挟了一筷子小菜,道:“阿弟,你只专心读书,旁的事,不用多加理会。你阿兄难道只配得这样的小娘子?”

    沈计愣了愣,看了自己兄长一眼。沈拓身量极高,精壮干练,样貌周正,虽为衙役却得县令青睐。父亡母嫁后,更是一力担起长兄之责,让他念书识字,在他心中,实没有什么人比及得阿兄半分,阿兄匹配得世间最好的小娘子。

    只是,沈计心知失了这门亲事,阿兄再说一门好亲却是难上加难

    想了想,收起哀容,只道:“阿兄,我明白了。”

    沈拓顿时笑了,又举起酒碗道:“咱们聚在一块,难道就说这扫兴之事?来,喝酒。”

    卢继捏着胡子,嘿嘿一笑,更显贼眉鼠目:“话虽扫兴,只是婚嫁却也是终身大事。大郎,哥哥与你说一门亲事可好?哪怕算不得好亲,与赖老屠家的一比,却不知好上多少!”

    “你能说得什么亲事?”何斗金斜睨着卢继,“好你个卢老驴,平日在那扯卦旗行骗就算了,连兄弟都不放过?不厚道不厚道啊。”

    “胡说,测字看相算命自有玄妙,怎说是行骗?”卢继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你去打听打听,桃溪相师!中,我算不得第一,也论得到第二。”

    陈据听了,用袖子掩着嘴咕咕笑:“卢天师知天知地知桃溪。”

    卢继拾起筷子兜得兜脑得便敲向陈据:“陈大狗,你还要不要与我讨酒水喝?要不要闲钱的?再多言,撵你街上晒你的狗尾巴去。”

    陈据忙拱手讨饶:“好哥哥,我再也不敢。等下我与你说羊李村苏富户老爹快死之事,现下你快说说你那门好亲。”

    沈二郎离座冲卢继揖了一礼:“小子在这烦劳卢大哥了。”

    卢继老脸一红,忙扶起沈计,清清嗓子,道:“我要说的也不是旁人,是二横街何老秀才家的小娘子。”

    几人都愣了愣,何斗金半晌道:“是听闻何老秀才有一个收养的小娘子,真是奇也怪哉,这么多年,竟好似没这个人般。”

    陈据平日走街蹿巷,消息再灵通不过,也摸摸脑袋道:“模糊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长得见不得人。”

    沈拓退亲之事不过几日,一时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沉默不语。

    “你们急什么,听我细细说。”卢继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扒拉着盐水豆子,道,“说起来,何家祖上真正是个大户人家,还出过大官,住得五进大院,穿得金披得银,呼奴唤婢好一场富贵。奈何,子孙不肖,竟无一出息子弟,到得何秀才这一辈,家业早已败落了下来。好在何老秀才幼时还读得起书入得起学,原还想着做做天子门生,振兴家业,谁知连考个举人都是屡试不中,生生得抛费了仅有的家底,至此,何家也歇了心思,只期后来子孙有上进者。

    何秀才原也有生子,二子一女,俱没有养下来,生三子时何家娘子年龄也大了,身体又不好,孩子没生下来,自己也撒手西去。何秀才心灰意懒,只道命中如此,葬了妻儿后也不续娶,待得老娘归了天,真是天高地阔仅此一身,只浑浑噩噩渡日。

    十多年前遽州大涝,沃野成海,屋倒树倾,一夜之间不知毁了多少良田,死了多少人。有不少流民流入桃溪,其中一户人家,全家九口,灾中去其五,途中去其二,到得桃溪只剩一个三四岁的毛孩子和一个不良于行奄奄一息的老父,没得几日,老父也去了。

    这女娃竟也懵懵学了人家插草,跪在一领破席边,卖身葬父。

    何秀才看得心酸,摸出几两银子,买了副薄棺,几吊纸钱几副香烛,叫了几个闲汉,帮女娃葬了父亲。也是二人的缘分,一个无父母家人,一个无妻儿老小,原该这二人做一对父女。

    何秀才一念起,将女娃领回家中,又去官府备了案,记了名,自个拿笔将女娃记入族谱,买了三牲祭品,告天告地告先祖,望天地先人知何家有此一女。

    何秀才不事生产,何家娘子撒手西归前嘱咐丈夫,道:郎君是个读书人,操心不来柴米油盐酱醋茶诸事,家中恒产皆已变卖,妾去后,郎君何以为继?妾擅自作主典卖家中传给长媳的首饰钗环,买了二横街的一处商铺,郎君也不必费心经营,只租赁出去,得的银钱俭省些应足以应付一年花用。郎君切记,哪怕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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