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那个老道到底是谁?”
白泽背对着妙歌,闭着眼睛,鼻尖轻声一哼,似是叹息“都说鬼神无影,他却是扶桑大帝东王公的影子,落西齐。”
妙歌已经穿着妥当,给白泽也拿出了一件厚厚狐裘,“这个名号听起来很大啊,可是他为什么要追杀梁儿呢?上一世是他。。。杀了清儿吗?”妙歌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上次我们去见翊圣真君,你说护住我坠下堕仙台的,是他?”
白泽点点头“有一天,也许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不过他的影子已经死了。”白泽看了看渐渐隐去的巨日。接过妙歌递过来的狐裘,“我们该走了。”
第92章 忘川河()
山洞外面惨白色的太阳,已经隐去身影,天空中是黑白交界之色,快速的变幻着。
裹着冬衣的妙歌依旧觉得大汗淋漓。抬头看着师傅的脸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
可是,冬夜很快就来临了。大地的温度急转直下。一丝风也没有,却干冷的令人窒息。没有擦去的汗,瞬间凝成了冰晶,挂在脸上,又疼又痒。
白泽一手牵着妙歌,一手拿着缩在盒子里的奇门遁甲,辨别着方向。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张开嘴,就要连舌头也被冻住。
白泽不敢远离山石,提防着随时会升起了的烈日。
果然,这次只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白天又来临了。妙歌几乎冻僵的手指,慢慢变得温暖,可是温暖很快就会变成炙烤,妙歌不得不跟着师傅快速的向高耸的山石跑去。
没有山洞,两个人只得撑起披风,躲在山石的巨大阴影里。
妙歌趁这个温暖的空档,快速的从定乾坤中取出水来,作为补给。却看到师傅没有遮挡的脸上,已经冻伤,通红一片。连忙用刀割下一圈袍摆,给白泽当做围巾。
“师傅,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忘川河到底在哪里呢?”
白泽摇了摇头“我们只能顺着山石,一直向西。”说着转过身,将拳头卷在披风里,将披风举过头顶,用后背帮妙歌挡住了轮转的阳光,坚定的看着妙歌“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这次的白天很长,长到白泽的汗像雨水一样,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来。妙歌缩在山石和师傅撑起的阴影里,不停的给白泽递着水,擦着汗,生怕师傅会因为脱水而倒下去。
两个人像干涸河塘中的两条鱼,相濡以沫,靠着对方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日落了,白泽这次快速的擦干了皮肤表面的汗水。收起滚烫的披风,带着妙歌趁着气温最温和的时候,快速的向前。
就这样,黑夜轮替,有时候夜长一些,有时候昼长一些,师徒二人走走停停。没有多久,就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但是忘川河依旧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幸而,这次,终于又有一个山洞可以做依附。
可是当看到山洞中的那滩浓水,妙歌的心忽然从高处跌入了深谷,莫名的寒意,悄无声息的游走于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紧紧拉住的白泽的手臂。
“师傅。。。”
白泽的脸上没有表情,虽然看不出惶恐,但是眼神却变得犹如千年的古井一般深邃。妙歌知道这也出乎了师傅的意料。
“活人在这里找不到路。”白泽合上了奇门遁甲,将它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师傅的这句话,比这里寒冷的黑夜还有效果,顿时让妙歌从头凉到了脚底。
“那怎么办。”
“我们需要跟着死灵。”
“可是。。。”妙歌指着地上的那滩浓水“除了他和一些影子,我一个死灵都没有看到。”
“魔灵既然说死灵在这里无处不在,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变成了素身,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到。”说着白泽接过了定乾坤,从里面掏出了一面古色古香的小镜子,镜子边上竟然还铭刻着一行经文,黄铜的镜面,在幽深的洞中,闪着古怪的光泽。
“这是什么?”
“陪葬的冥器。”
妙歌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师傅,怎么这个你也有。”
“来这种地方,有备无患。”白泽说着,把镜子举到了两个人面前。
妙歌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突然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匮乏了。
镜子里不远处,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倒挂着的暗红色人影,和刚才围着白泽假身的那些不同,这些人的人影都是能看清楚相貌的。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的看起来很干净,有的看起不仅血迹斑斑还残破不全。他们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一个接着一个,大头朝下的向前走着,不带丝毫的情绪,全部都是相同的表情,木讷呆滞。鱼贯而行,隐没在山石之中。
“原来。。。这就是忘川河。”
“什么?”
“这山石,就是忘川河。山有多高,水就有多深。我们就在忘川河的河水之中。而他们,在过奈何桥。”
“可是他们穿过了崖壁。。。”
白泽将妙歌棉衣的毛领拉高到口鼻,又用围巾紧紧的系牢,只留下了一双眼睛,自己也用妙歌撕下来的衣摆严密的将自己的脸遮盖了起来,“他们穿过的地方就是奈何桥的入口,跟着他们。尽量不要呼吸。”
妙歌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依附着师傅,向着镜子中的位置走去,第一次无比的希望,定乾坤可以把活物也装进去,这样师傅就可以拎着自己过桥了。
镜子依然被白泽举在自己的眼前,妙歌尽量不去看,但是越是不想去看,余光就越忍不住会撇到。在镜子里,他们已经混入了人流,周围所有的影子都倒立着行走在两个人的周围。
妙歌逼着自己盯紧即将撞上的崖壁,不要去注意镜子里的景象。
正如白泽所料,他们什么都没有撞上。但是眼前的光线却消失了,变得漆黑一片。除了师傅的手臂,妙歌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想感受到。
不知道这个桥到底有多长。妙歌觉得肺中的空气在慢慢的消耗殆尽,渴望呼吸的感受一波强过一波。最后终于忍不住,快速的吸吐了一口,却忽然感受到了无数双冰冷的手,摸在了自己的全身。
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妙歌恨不得掐死自己。妙歌死死的闭住气,发誓自己就是憋死,也不能再呼吸一口。
就在妙歌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憋死的时候,光线又回来了。白泽迅速的把妙歌拉到了一边。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剧烈的喘息着。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格外的粘稠。
白泽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却发现镜子中,无数双无神的眼睛,正盯着两个人,慢慢的靠拢过来。黑压压的看不到头尾。而自己和妙歌也大头朝下的颠倒了过来。
第93章 倒影()
天地颠倒,刚刚还高耸如山的山石,化作了涓涓流水,无根无缘的从远处深不见底的大雾中打着旋的流泻下来,看起来又急又深。
天空像是一幅混沌不清的背景,虚假而诡异。
一座没有任何支撑的残破木桥出现在视野里,横跨在淙淙的流水之上,在浓雾之中时隐时现,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桥上空荡荡的,周围也都空荡荡的。除了格外粘稠的空气,和似乎能侵入骨髓的寒意,什么也没有。
可是透过镜子。
周围却拥挤不堪。成群的死灵,失去秩序,黑压压的慢慢靠拢过来。无数双各种颜色,没有血色的手,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所有死灵都张开空洞的嘴巴,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游走着的什么美妙滋味。
桥上也全是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大雾之中,用慢的不能再慢的步伐,死气沉沉的顺序的向前走着。
对于阳世的眷恋和渴望,让白泽和妙歌的每一个一吸一吐,都成为最强烈的诱惑。白泽和妙歌只得再次闭气,快速的向旁边退去。尽快的远离渐渐靠拢过来的人群。
正在这时,一匹特别高大精瘦的黑马,从远处深不见底的浓雾中跑了出来,四蹄卷起沙砾,扬至半空。几乎只是一眨眼,就冲进了人群,来到进前,马声嘶鸣,却发出了地狱般的声音。马的前蹄在人影之中高高的翘了起来,马背上穿着盔甲的无头将军,高扬着骨头做成的鞭子,狠狠的向失去秩序的人群抽去。驱赶着人群回到应有的位置。
妙歌发现,这是唯一个不需要通过镜子,也能看到的人。
紧接着,无头将军也注意到了白泽和妙歌,他缓缓的调转过马头,极其明显的萧杀之气扑面而来,这位将军在世的时候,必定斩杀过千军万马,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戾气。
穿过雾气,白泽和妙歌渐渐看清,无头将军的头颅就捧在他的一只手臂之中,眼睛被深深的遮挡在了盔甲内。而他骑的那匹高头大马,也许并不是黑颜色的,只是毛皮被战火烧成了黑炭,焦胡的紧贴在身上,才显得格外的乌黑瘦壮。无法想象,这位将军和他的战马是在怎样激烈的战斗中殒命的,那将是多么惨烈的一幕。
将军的骨鞭垂在手中,拖拉在地上,行成了一条浅浅的痕迹,骑在马上,穿过隐约的雾气,直径朝着白泽和妙歌走来。马在离白泽不远的位置被勒停了,将军笔挺的身子似乎停顿了一下,像在确认着什么。
忽然将军将自己的头颅郑重其事的放在了脖颈之上,正了正。翻身下马,两步来到白泽进前,单膝跪地,将骨鞭倒握在手中,竟然向白泽抱拳施了一个军礼。
白泽的眼中一片雾霭,妙歌从来没有见过师傅这样浓重的神情。像是穿过了眼前,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景象。
白泽喉头滚动,上前一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将军。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似乎又说了千言万语。良久,将军再次单膝跪在地上,将骨鞭双手奉在白泽面前。
白泽双手接过,缓缓的点了点头。沉重的拍了拍将军沾满血污肩甲。
将军起身回到战马旁边,翻身上马。
白泽跟了上去,白色的身影,久久的站在马边,手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在火中碳化的骏马的鼻梁。
马竟然也有几分依恋的将头靠近了白泽的耳边,轻柔的蹭了蹭。
终于,白泽点了点头,退后了一步,将军调转马头,扬长而去,重新隐没在了浓雾之中,从头到尾,妙歌没有听到师傅和将军有过任何一个字的交流,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的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壮和悲伤。
白泽伫立着,看着骏马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久久没有转回身。
妙歌在白泽身后两步的位置,看着这短暂的相聚和别离。默而不语,心中竟似乎能感受到白泽起伏的心境。
直到白泽拎着骨鞭转过身,脸上已经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师傅。。。”
白泽摇摇头“长安能有今日的繁华和稳定,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走吧。。。”
白泽牵着妙歌穿过人流。镜子中的人影似乎都十分忌惮白泽手中的骨鞭,所到之处,皆都缓慢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里没有日,也没有月,没有酷热也没有严寒。如果没有镜子里的所昭示的一切,妙歌甚至觉得,这里的幽冥界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剩下的路似乎十分好走。再没出现过什么阻拦。
只是三生石旁的一处处无字碑旁边,有几具看不出男女的骷髅,在不停的折断自己胸前的肋骨,握在手中,用碎石块不停的敲击着,铭刻着什么。肋骨一点点的磨损,化成粉末,而那些用骨头镌刻的字迹却永远的留在了碑上。
不知道为什么,妙歌想到了香橼,也想到了秋澈。竟忍不住轻声叹息,情就是这样吧,不知因何而起,却一往而深。
妙歌加快了步伐,不想在这里做任何的停留。
穿过三生石一直向上,是一片凸起的高地,前方依然荒凉而广袤无边,只是在天空的尽头,一颗枯槁的参天大树出现了。
那棵树,像极了浮生树。
可是浮生树永远是葱翠繁茂生机勃勃的样子,然而这颗树,却是枯死的,苍凉灰暗的枝丫挣扎着伸向混沌死寂的天空,像在声诉着什么。成为一望无际中,视线唯一的焦点,却显得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土地更加的孤寂无比。
镜子中再空无一物。白泽将它收了起来,快速的带着妙歌直奔枯木而去。耳边却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是瀑布。
“这里难道是忘川河的源头吗?”妙歌不解的问。
白泽摇了摇头。
妙歌仰头看着这颗粗壮的枯树,眉头皱了起来,它的树干上有很多拳头般粗细,一尺长的木刺。像被用了钉刑的人。
木刺深深插在在树干中。每一个木刺身上都刻着一个名字,而木刺下都钉着一个名字。
一个个名字像是一片片树叶,成为光秃秃的树干上唯一诡异的点缀。
“南望!”
妙歌兴奋的指着面前的一跟木刺,那个木刺下的名字正是南望,而那颗木刺上镌刻的名字,是泯香。
第94章 除了我,你谁也不欠()
“南望再也不用每逢十五就被烧死,再也不会受制于泯香了。”妙歌兴奋的刚想伸手去拔,却发现脚边的一颗石子,突然间快速的在自己的脚边长出了绿色的枝蔓,纤细的身子扭动着,扶着树干腾腾而上,眨眼间,就已经长大到与妙歌视线平齐的位置。
这怪异的景象,让妙歌立刻停了下来。
绿色的生命。。。无疑是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像一副灰暗而毫无生机的画卷里唯一的颜色,默然突兀,冲击着视线。
绿色枝丫的顶端长出了一颗小小的头颅,闭着眼睛,犹如初生的婴儿,紧接着,越长越快,不一会就长成了一个杏核眼圆脸的成年女子的样子,并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在这里等了好多好多年了。终于有人来了。”
“你是谁?”
“哎”人头轻轻叹息,“我是这里某一个再也不重要的人。身体已经化作了沙砾。成了这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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