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早嫁人,与夫君互成怨偶地过一辈子,只会痛苦一辈子。”
“相比之下,自己孤身一人过完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可怕的,甚至,还可以舒心一些。”
“可是,你与赵徽聿不是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结合的夫妻不是理应更加的合拍吗?
矣姀摇摇头,继续解释,“这世间,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少,但是能一起偕老的青梅竹马却并不多。奴婢与赵大人,虽然一起长大,但是却对彼此并无男女之情。”
“赵家之所以会上奴婢家提亲,大概也是因为看在奴婢与赵大人青梅竹马的份上”
“这么多年来,赵大人对奴婢也不错。奴婢会认字,也是赵大人手把手教的。于奴婢而言,赵大人其实就像是哥哥一般的存在。”
“当有一天,赵大人有了他真正喜欢的人,如果那时,他无法给她正妻之位,让她委屈奴婢心里会过意不去一辈子的。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奴婢才选择了逃婚。”
常乐公主轻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多谢公主。”
因为跪了太久,双腿已经完全麻掉了。
矣姀才动了动,便感觉一阵酸疼从自己的脚上传上来。
她一时没支撑住,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常乐公主朝一旁的笙月使了个眼色。
笙月走过去扶起了矣姀。
矣姀勉强站稳,“多谢公主。”
常乐公主点点头。
“既然说了赵家,那便再来说说魏家吧。”
“本宫的表哥魏知隶魏大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年纪轻轻便官拜当朝的中书侍郎,前途无可限量。你又为何拒了他?”
“公主殿下”顾不上膝盖上的钝痛,矣姀再次跪下,“奴婢家境普通,实在是攀不起魏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再有,奴婢,真的,真的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下半生交到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手中。”
常乐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笙月再次过去扶起了矣姀。
她清咳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本宫很欣赏你。”
“但是既然进了宫,有些事情,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为上。”
“既为后宫里的女官,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后宫里比较好。”
常乐公主的言外之意是什么,矣姀自然是明白的。
别无他言,矣姀只能低头应是。
“本宫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奴婢先行告退了。”
从常乐宫里出来,矣姀走了好一段路,环顾四周再无他人时,她才放松地长舒出一口气来。
常乐公主这里,应该算是成功应付过去了。
有惊无险。
因为天全黑了,宫道两旁设有的橘色宫灯早已被宫人们点亮。
宫灯把宫道照亮,映出了道路两旁长条形状的石凳,
单脚抬起,绷直脚尖。
待小腿上的酸痛稍微缓解了些许,矣姀走到了路旁的石凳上坐下。
低头看看手背上的红肿,又伸手轻轻地捶了捶小腿,矣姀轻轻地吸气。
被蚊虫追着咬的滋味和跪久了的滋味确实难熬。
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在石凳上坐了一小会儿,禁不住神出鬼没的蚊虫,矣姀站起来想要回到司制房去。
没想到一抬眸,却看到一方绯色身影安静地站在她右手侧十步远的地方。
她心中一惊。
咋一看到那一抹身影,矣姀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原来是魏知隶魏大人。
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前途无量。
这些词语,大概是认识魏知隶的人在看到他时,都会在第一个瞬间里不由自主地想到的吧。
矣姀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看着宫灯把他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又看着宫灯把他的模样映照得面如冠玉,俊美无双
心里有某种奇怪的感觉一掠而过。
这世间,怎么有那么好看的人
她从石凳上站起来。
同一时刻,魏知隶也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心情,矣姀看着他逐渐接近,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想要转身跑开的想法
矣姀也大概知道,魏知隶在常乐宫正殿里,递到公主手上的那一封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应该是有关于她的。
否则,常乐公主不可能会在看了信之后,才与她提起赵家与魏家。
事到如今,不管是她,还是魏知隶,他们都清楚地知道。
如果她当初没有逃婚,他们如今会有着怎样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的见面,纵然只是碰巧地遇上,但是彼此目光相接,还是觉得很尴尬。
矣姀刚转过身子,便听到了来人清淡的两个字,“矣掌制。”
她迈出去的脚步停滞一瞬,有些无可奈何地收了回来。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矣姀转身行礼,“奴婢见过魏大人。”
“不必多礼。”
魏知隶朝她伸出手,“这个给你。”
矣姀看过去,看到他干净的手心上,静躺着一个藏青色的香袋。
“我看到你的手”
矣姀神色不自在的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魏知隶停顿了下,继续说道,“香袋里装着一些草药,用来驱蚊虫的。”
“常乐宫距离司制房距离稍远。天黑了以后,蚊虫会变多,你带着这个走路,情况会好一些。”
矣姀有些意外,“多谢魏大人,但是此物,奴婢不能收。”
她低下头,“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奴婢没有为大人做过些什么,收此香袋实在不妥。再有”
“再有什么?”
“先前无论是在东宫外,还是在麟德殿中,都多亏了魏大人的帮忙。奴婢无以报答,心里已是难安,所以”
她不想再接受他的帮助了。
也许对他而言,有些行为,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于她而言,却不啻于救命之举。
他每帮她一次,她便欠他一分。
这样的帮助,也不知道她现在或者以后是否会有机会偿还
因为前途未知。
她不能,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
后面的话,矣姀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是,魏大人那么聪明通透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魏知隶在下一刻便动作自然地收回了手。
矣姀在心底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魏知隶问她,“在宫里,你是打算独善其身?”
矣姀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
“在宫里,没有人能够做到独善其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已经死去。”
“”
第19章()
看着矣姀有些发懵的表情,魏知隶的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一点点弧度。
“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选择站在对于自己有利的立场。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便要擦亮眼睛,站对立场才是。”
魏知隶说的那几句话,表面上的意思矣姀不是不懂,只是,直觉上,她觉得,魏知隶说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微微凝眉,犹豫一瞬后,矣姀弯腰低声说道,“奴婢愚笨,还请魏大人明示。”
“别人给予你的帮助,不能一味的接受,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拒绝。善于甄别其好坏,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好则受之利之,坏则晓之用之。”
“在宫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已为平常之事。”
“若你想要保护好你自己的性命,或者是往更高的地位攀爬,你首先需要学会观察你身边的人事,同时,利用好你所知道的一切,在恰当的时机里推自己一把,在危难的时机里则救自己一把。”
他这是在教她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矣姀张张嘴,眸光几分颤动,最终只低头朝魏知隶慎重地行了一个礼,“多谢魏大人不吝赐教。”
魏知隶轻笑一声,“所以,这香袋你是能够接受了?”
矣姀:“”
难道他刚刚说那么多话,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赠与的香袋吗?
“这个奴婢还是,还是”矣姀有点慌。
魏知隶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轻叹了一声,“罢了。”
“你身上可有带锦帕?”
矣姀一愣,眨了眨眼睛后点头,“带了。”
“能否借来一用?”
“是。”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矣姀还是依言把自己的锦帕递了过去。
魏知隶却是不接,反而是对她说,“把锦帕摊开。”
“哦。”
矣姀好奇魏知隶想要拿她的手帕作何用处的时候,便看到魏知隶修长的手指轻挑几下,三两下便把藏青色香袋的袋口打开了,然后他把香袋里的草药全部倾倒在摊开的锦帕上。
矣姀:“”
他这是打算让她一路上抱着这些草药回去尚功局?
魏知隶此刻的样子很认真。
不过是一件小事,他的动作却可以细致优雅得如在水榭间煮酒烹茶一般
苍术,艾叶草,冰片,藿香,沉香,佩兰,丁香,薄荷,降香,檀香
矣姀怔怔地捧着手帕。
抬眸,眼前人笑意温润。
而她的鼻尖,药草的清香萦绕不止
沁人心脾。
矣姀回到尚功局的住处不久,霍司制便过来了。
“你今天去常乐宫去了几乎整整一天。怎么样?常乐公主没有为难你吧?”霍司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矣姀摇摇头,“没有。”
霍司制笑着拍拍矣姀的手,“我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生怕你有什么事情啊,你的手背怎么了?可是公主对你”
矣姀的两个手背都是红红的,还有些肿
“没有没有。”矣姀抿了抿唇,“被蚊虫咬的,过两天就没事了,谢谢霍司制关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霍司制站起来,“我房间里有清凉膏,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这怎么使得”
“怎么不使得了?我们司制房里的人,就靠一双手吃饭了,你不爱好好的爱护自己的手,这可怎么行?”
“可是”
“可是什么呢?若是不用药膏,你两个手背都这样,明天该怎么刺绣?光是挠痒就够你受得了”
“是我考虑欠妥。”
“这就对了。你和我之间,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那便谢谢霍司制了。”
“客气了,我现在过去拿,你等等我。”
“好。”
霍司制去拿清凉膏了,矣姀摸了摸红得隐隐有些发烫的手背,心里想起了先前魏知隶对她说的话。
“别人给予你的帮助,不能一味的接受,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拒绝。善于甄别其好坏,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好则受之利之,坏则晓之用之。”
“在宫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已为平常之事。”
“若你想要保护好你自己的性命,或者是往更高的地位攀爬,你首先需要学会观察你身边的人事,同时,利用好你所知道的一切,在恰当的时机里推自己一把,在危难的时机里则救自己一把。”
自打进宫以来,霍司制真的给予了她很多的帮助。
矣姀分辨不出来,这其中有几分的真情实意,但是
她仍旧感谢霍司制。
因为有霍司制的帮助,她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视线落在桌面上,矣姀看着放置在一旁的被她折叠成小包形状的锦帕,想着里面装着的草药,她从一旁的绣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绣着梨花的浅绿色荷包。
小心地把锦帕上的草药转移到荷包的过程中,矣姀的指尖碰到了一方冰凉坚固的东西。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草药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盒子。
盒子呈墨绿色,混在一众草药中并不明显。
若不是手指碰到,只单就着灯光,或许她是看不出来的。
她动作小心地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面装着一方膏体。
膏体呈现一种美丽的青绿色。
乍一眼看上去,会让人想起夏日树荫下,那浅绿如玉的湖面。
低头轻嗅,矣姀发现那膏体凉凉的,带着薄荷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清凉膏?
霍司制回房间一趟又来了。
刚在矣姀身边坐下,看到矣姀手里的小盒子,霍司制的眼眸中顿时掠过了一丝惊讶。
“你也有清凉膏啊?”
“是”矣姀有些窘迫地点点头,“刚刚在锦帕里找到的。”
霍司制一愣,随即有些奇怪地问道,“锦帕?”
“嗯。”
“清凉膏可是司级以上的女官才有的。这是谁给你的啊?”
霍司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蹙起了额头,“听说司珍房的安司珍丢了一盒清凉膏,你怎么会”
矣姀急急地摇头,“不,霍司制,你误会了。这清凉膏,是,是魏知隶魏大人给我的。”
霍司制很惊讶,“魏知隶魏大人?就是你那个”
矣姀上前作势要捂住霍司制的嘴。
霍司制顿了一下,笑了笑,“好好好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什么?
矣姀着急着解释,“霍司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你们的?”
“我从常乐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挺暗了。魏大人看到我的手背就”
矣姀:“反正,反正,这件事情,无关男女之事就是了。”
霍司制继续笑,“我当然知道。”
矣姀:“”
“魏知隶魏大人,你可知道他什么身份?”
矣姀认真地想了想,“当朝中书侍郎,魏家的大公子。”
她只知道这两个身份,还是霍司制以前告诉她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他还有一个别的身份。”
“什么?”
“当今的皇后娘娘出身魏家,魏知隶魏大人可是管我们皇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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