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抬头,可以看到府邸上方的牌匾上刻着沉稳庄重的丞相府三字。
大昭不设丞相,北际的丞相府矣姀又极为熟悉,眼前的丞相府只能是燕国的丞相府了。
原来他们已经到达木双城。
从流州到木双城大概需要三天的时候,那么,她已经足足昏迷了三天有余?
怪不得魏知隶说不能如她所愿。
都已经到了木双城,她身上又有伤,她根本就无法独自一人离开。
再有,他,他们或许也不会那么简单地就让她离开。
虽然她的身份未名,但是若是最后确认身份为真,那她的身份对于他而言,或者说对于昭皇而言,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什么用处的吧
魏知隶抱着矣姀径自进了丞相府,在仆人的引领下走了好一会儿才走进一个清幽雅致的院落中。
把矣姀安置在房间里的床榻上后,他顺势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矣姀抬眸看他。
或许是因为抱她抱得太久,累着了,魏知隶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粉色,额头上还冒出了点点细小的汗珠。
矣姀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有那么重吗?
又是尴尬又是窘迫,矣姀纠结再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的额头擦擦,很多汗。”
魏知隶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锦帕正要擦汗,矣姀伸手过去一把把锦帕抢了过来。
“嗯?”魏知隶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惊讶。
矣姀看着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锦帕。”魏知隶好心地提醒她。
矣姀把话听到了耳朵里,但是依旧是拿着锦帕不放手。
这锦帕是魏知隶的不假。
但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他的锦帕也是事出有因。
如果她没看错,这锦帕在前不久被他用来给她擦眼泪用的,但此刻他神情自然地拿着这锦帕要擦汗,这也太太太有失礼数了。
她与他什么关系?
他怎能与她共用一块锦帕?
即便这锦帕是他的,可是她用了以后他怎可再用?
看他神情如斯自然,难不成这锦帕他给她用之前他曾用过?
想到某个最坏的可能,矣姀的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魏知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变换个不停的神色,最后忍不住朗笑出声。
矣姀惊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魏知隶伸出手指在矣姀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看着她惊得不住往后退的反应,他笑着故意继续靠近她道,“你猜,我在笑什么?”
矣姀咬唇,“我我不知道。”
“小骗子”魏知隶的语气忽然变得亲昵起来,“你分明是猜到了什么。”
矣姀愕然。
“你不就是在心里认为我把我用过的锦帕给你用么?”
魏知隶说这句话时的声量很轻,但是这话落入矣姀的耳朵里,矣姀却觉得耳边有惊雷在炸开
他怎知
他怎知她的心中所想!
矣姀惊魂未定地看着魏知隶,谁知,魏知隶也在看她。
只见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清澈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两个小小的人儿,良久,他忽地轻叹了一声,苦笑道,“矣姀,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
“不是”矣姀下意识地否认。
“不是?那是如何?”
“”
矣姀低着头。
魏知隶他对她
好,也不好。
在大昭的皇宫里的时候,他对她,无疑是好的。
当她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要为常乐公主替嫁的时候,他对她,很不好。
不过,这好与不好,都是从她的角度来说的。
或许,这样的问题,若是从他的角度出发来回答,应该又会是另外的一种答案了吧。
因为这个问题并无标准答案,矣姀并不想回答魏知隶的问题。
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矣姀发现他似乎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漆黑的眼眸之中还蕴含着那么点点的期盼时,她别开视线,迟疑一瞬很快便把藏在衣袖里的锦帕拿了出来。
在魏知隶略带着些疑惑的眸光的凝视下,矣姀把锦帕放到他的手上,然后退到了床头处。
魏知隶看了一眼手中的锦帕,又看了一眼窝在床头处的人儿,薄唇微微一抿
清润的笑意敛去无踪,眼底的温柔消失殆尽。
他安静地看着静坐在不远处但与他保持了明确距离的矣姀,一向平和的眼神终于染上了些许别样情绪
将近一年时间没见,她的改变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容貌更美了,性格也比以前多了几分明朗与活泼。
少了几分在他面前时的小心谨慎,如今连拒绝都可以说得理直气壮
外表柔弱,但是内里的性子却倔强要强。
认定的事情,一旦确认便会坚持到底,绝不轻易改变和妥协。
她或许不知道。
他喜欢她的素手,喜欢她的墨发,但是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清澈而漂亮的眼眸,其熠熠生辉的光芒,初初落入他的眼中时便也落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也无意之中频频忆起,时时回味。
魏知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笃定矣姀无法自己凭个人之力换好衣裙时,她却坚持她能够把衣裙换好。
他给了她半盏茶的时间。
在他个估算里,从她的伤势程度出发,半盏茶的时间,她最多只能把衣裙换下
半盏茶时间过后,他站在屏风后询问她是否已经把衣裙都换好时,屏风后久久没有传来她的回答声音。
他按捺不住绕到屏风后,发现她已经把干净的新衣裳全部换好了,只是
她也脸色煞白地晕了过去。
他走上前去,发现她把衣裙穿得很好,但是绑着她伤口的纱布却再次被染得通红了。
她流了不少血。
那血沿着纱布往四周蔓延,把她身前裹着的纱布都染红了。
红红的纱布条映入他眼中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触目惊心。
因为身前受伤,她左手抬不起来。
他本以为她会求助于他,但是没想到她宁愿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苦也而不愿意对他发出一声求助。
男女固然有别,但是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她何至于此。
矣姀没有看到魏知隶异常的神色。
她倚在床架子上,眼眸半阖,心乱如麻。
没有掌握住足够的信息,对眼前所在处境的一知半解使得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焦虑和浮躁起来。
赵徽聿受了重伤,她目前无法去看望他。
穆长豊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被魏知隶带到北际的丞相府来,不知道他是否另有打算。
她受了箭伤,身无长物,眼下也无法离开,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她只能是暂且待在这丞相府里
似乎都是些没有用处的消息,但是这已经是她目前所知道的全部事情了。
赵徽聿受伤会有人照顾她不必担心。
魏知隶心中另有计算她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穆长豊
她最担心的便是他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只希望,他能够和祖母她们一起逢凶化吉渡过此次难关吧。
忽然甚是懊恼此刻自己是如此的弱小
矣姀的眼眸里泛起点点泪光。
她很想救穆长豊,很想很想
可是,她目前还找不到法子。
若是她可以更加聪明,更加强大一些就好了如此也不用只能干坐着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矣姀越想越懊恼,心情过于激动伤口也跟着疼起来。
她立即放轻呼吸,小心地让自己缓过来的时候,缓着缓着,她忽然发现,魏知隶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回过头来看他,矣姀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发呆?
“魏大人”
矣姀正要说话,房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扣响,“大人。”
魏知隶回神,“何事?”
“刚收到北际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凌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魏知隶没有错过矣姀脸色突然泛起的急切,他揉了揉眉心,平声道,“拿进来吧。”
“是!”;精彩!=
第163章()
。。;
凌胥目不斜视地把装载着消息的信封呈送到了魏知隶的面前。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察觉魏知隶在看完消息后并无吩咐下来;他转身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矣姀好奇地看着魏知隶手里的信纸;想着上面会有怎样的内容。
凌胥说这信上的消息来自于北际;不知道是否会与她的哥哥穆长豊有关。
如果可以,她想要看一看。
只是不知道;魏知隶是否愿意把信给她看。
魏知隶把信看完后;静思了须臾时间,站起来要把信拿去焚毁的时候;一只纤弱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袂。
“魏大人,信上的消息与我哥哥有关吗?”矣姀的眼眸中透着轻度的期盼与兴奋。
魏知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我能看看信上的内容吗?”
“不能。”
“”
“那你可以告知我有关于我哥哥的消息吗?”
“不可以。”
矣姀正失望的时候,魏知隶却拉起她纤瘦的手腕;嘴角微扬;慢悠悠地道,“你若真的很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要如何才能看?”
“你亲我一口。”
“”
矣姀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很不确定的神情,“你说什么?”
魏知隶揉捏着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没听错”。
指尖滑过她细腻的手背肌肤时,魏知隶想,女子的手实在是太细太柔了;似乎是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够把她漂亮的指骨给折断。
“还有别的选择吗?”矣姀试图寻找别的代价。
魏知隶看着她似是窘迫又似是害羞的脸;微微一笑;“给你三个选择如何?”
矣姀眼睛发亮,“你说。”
“第一,亲我一口。”
“”
“第二,亲我两口。”
“”
“第三,亲我三口。”
“”
几乎是不假思索,矣姀愤愤然地脱口而出,“流氓!”
魏知隶一愣,随即轻轻一哂,“你说是便是吧。”
矣姀:“”
“选择就这三个,你自己考量。”魏知隶看着一脸纠结的矣姀,眼眸里的笑意罕见地直达到眼底,“穆姑娘,虽然我很想你选择第三个选择,不过你若是选择第一个我也可以勉强接受的。”
矣姀:“”
流氓!
无耻!
不要脸!
矣姀在心里暗搓搓地用她能够想到的用于骂人的词语把魏知隶骂了一遍后,这才看向魏知隶,既不甘又无奈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第一个。”
魏知隶笑得春暖花开,“可以。”
“我能先看信吗?”
问题很快便被对方抛了回来,“你说呢?”
矣姀心怀侥幸,“能?”
“当然不能。”魏知隶眉目柔和,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小心思,他似笑非笑地道,“穆姑娘,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
她倒是想耍赖,可是,他不是没给她机会吗?
把她防得那么严,可见他也没有完全信任她。
矣姀不情不愿地朝魏知隶凑过去,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她似是害羞地垂下眉睫。
魏知隶静待着美人芳泽的靠近,眼见那浅粉色的唇与他越来越近,他嘴角微微扬起些许弧度,正要主动地亲上去的时候,指尖忽然一松
手上的信纸被人夺了去,眼前的美人也在迅速地往床头处撤去。
魏知隶好笑地看着矣姀背对着他在紧张地阅读信上内容的身影,眉宇之间染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和温柔。
就知道她会耍赖。
不过,还是让她得逞了。
魏知隶从矣姀的背后贴近她,搂住她的纤腰,感觉到她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时,他似叹非叹地道,“前人说女子的话信不得,尤其是从貌美女子檀口里说出来的话。”
“我初始时不信,但是今日一观,前人不欺,果真如此。”
魏知隶在打趣她,矣姀知道,但是她没有回应他。
此刻她正在仔仔细细地阅读着信纸上的内容。
一字一顿,一字不落。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有十二个字,但是矣姀还是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
常乐公主暴毙,北丞出使大昭。
且不论常乐公主为何突然暴毙,这北际丞相是她的哥哥穆长豊吗?
她先前问魏知隶,这信上的内容是否有关于她的哥哥,魏知隶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如此可说明,她的哥哥已经被北皇从天牢了放了出来,且官复原职,又因为常乐公主忽然暴毙一事过于蹊跷和突然,他此刻正在赶往大昭的路上
等等,或许正是因为常乐公主忽然暴毙,北皇害怕大昭起兵攻伐,才急忙忙地把穆长豊从天牢里放了出来,让他出使大昭吧
不过,魏知隶已经来了北际,昭皇,大抵也是在北际的吧。
所以,穆长豊明面上是出使大昭,但是他此行最终的目的地应该会是燕国?
北际派穆长豊面见昭皇,想必是想他就常乐公主暴毙一事,给大昭一个合适的以避免两国纷争的说法。
可是什么是合适的说法?
远嫁北际的常乐公主只是一个替身,即便身死也无人哀怜,可是她一旦死去,便等于“常乐公主”死去。
“常乐公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号的背后是大昭。
一旦大昭灭了燕国,大昭距离天下一统只剩下最后一步步骤——只要灭亡北际,三国便会归一,而昭皇亦可坐拥天下。
这样的诱/惑,任何一个君主都很难拒绝。
眼下正是如此。
常乐公主的暴毙,给了大昭一个很好的举兵攻伐北际的理由。
大昭灭亡北际,或许伤亡不少,但是对于一个一向在大昭与燕国之间夹缝生存的小国来说,灭了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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