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王福带着苏殷走进前厅。
谢丁身旁大汉顿时低头耳语一番,随后谢丁面带笑容站起身来,“就是这位小哥儿日前临危不惧斩杀马贼?可真真是少年英雄!”
苏殷挑眉,“你是?”
“我乃青州城谢府管事谢丁,日前马贼围城,我家老爷身陷囹圄,多亏小哥儿以身犯险引开马贼才令我家老爷得救,回城后老爷对小哥儿的大恩大德念念不忘,特派谢丁带着谢礼前来探望。”
谢丁说话间,苏殷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大汉,颇觉眼熟,细一想,猛然记起那日在城中被围困时盘膝坐在宋兰对面的锦衣老者。
当时那老者与张来顺对过两句话,估计这才知道他们是青北城苏府的人。
大汉已经带着门外几名管事扛着两只箱子进门,王素梅和苏秉承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去瞧。
第一只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华贵崭新的绸缎布料。
第二只箱子打开,里面竟是只放了一柄长剑。这剑身凌厉非常,褐红的剑柄镶嵌着一枚蓝光宝石,看起来颇为不菲。
“这是……”苏殷一愣。
随即那谢丁便笑着走到箱子前,从大汉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笑眯眯地递到苏殷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锭锭沉甸甸的金子。
苏殷皱眉,这谢家老爷子分明知道自己那日只为救母,他们不过是顺道揽了个便宜,若说感谢绝不会平白无故送上这份大礼。
只见盒子底部露出一张白条边角,苏殷眉梢挑起。
“我家老爷心念少爷大恩,小小薄礼还望笑纳。”谢丁将盒子塞入苏殷手中,一边朝着她递了个眼色。
苏殷眯了眯眼,在王素梅等人惊讶的神色中缓缓收下盒子盖上盖子,口中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她倒要看看着谢家老爷子玩的什么猫腻。
第70章 践行宴(1)()
“关于废城一役,谢某有要事叨扰,还请小哥儿过府一叙。”条子上只写了这么几句话。
但这几句话,却令苏殷心下一顿。
这老头是如何知道废城一役跟她有关系的?竟然派人上门来送条子。
只怕道谢是假,暗示是真。
只是他在暗示些什么?暗示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这谢员外是方圆数百里的大粮商,苏殷也打听到他家中兄长都有官位在身,即便在京城,谢家也颇有些根基。
只是这谢员外再如何说跟自己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此刻苏殷坐在房间圆桌旁,盯着桌上的条子皱眉不解。
而那名谢丁管事,早已在送礼过后告辞离去,并未应苏建业之邀留在府上用膳。而苏殷也早早回到房间,盯着条子发呆到现在。
难道要自己去青州城问明真相?苏殷眯了眯眼睛。
忽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张来顺虎虎生风大跨步走踏进门来,“阿傻!听说有人来给你送银子了?”
“金子。”苏殷冲着桌面上的盒子努了努嘴。
张来顺张大嘴巴,“对对对,金子!这事儿府里都传来了!”说着就打开盒子,登时,金灿灿地黄金闪瞎了张来顺的狗眼。
“这、这都够娶多少娘们儿了……”张来顺舔了舔干涩地唇瓣。
苏殷就笑着啪地一声扣上盖子,“瞅你那点出息。”
张来顺咽了口吐沫,“殷子,你就给我一块!外院孙秀娘家的丫头嫌俺爹娘拿不出彩礼,他娘的!老子将一锭金子扔她家门口,看她还嫌不嫌弃!”
苏殷撇嘴,“瞧你那点眼界,孙秀娘的胖丫头臀肥圆脸,满鼻子雀斑,你也瞧得上?”
张来顺瞪眼,“大/屁/股能生养!”说罢就把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再说了,我一个家生奴能在大院里找着年龄合适的媳妇儿都得偷笑了,还敢嫌人家?”
苏殷知道张来顺说的是实话,这年头,家生奴的地位却是连种地的农户都赶不上,属于贱籍。
这样的身份在外不可能找到媳妇儿,也唯有在同样府里当差的下人们家里找个媳妇儿,若是同府没有合适的,便要托关系花银子到其他府的家生子中去找。
苏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以后要是发达了,非得让你小子三妻四妾荣华富贵。”
张来顺就赌气地甩开她手臂,“俺不要三妻四妾,就要孙秀娘家的丫头!”
苏殷瞪眼,“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其他适龄的女娃,赶脚的老李家不是有个府里一枝花?叫什么来着……”
“李秀娥?人家哪能看上我?再说我告诉你啊。”张来顺压低声音,凑到苏殷耳旁,“二少爷最近盯着秀娥,说不准……”
说完就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
二少爷苏秉承?苏殷挑了挑眉。
李秀娥今年十四岁,正是刚刚及笄的好年华,一张小脸长得端庄贤淑,秀里秀气的,还会一手好秀活儿,经常帮衬外院的刘秀娘做些衣裳,很得府里夫人们赏识。
因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漂亮,院里院外适龄的家仆们都盯得紧。
第71章 践行宴(2)()
盯得紧是盯得紧,可惜李秀娥生性内向,鲜少与人搭话,家仆们一个个也是看得见摸不着。
此刻,外院一间小房子里,赶脚的老李刚一进门,就瞧见女儿坐在炕头绣着针线。
“秀娥,今天二少爷没来见你?”老李放下栓绳,抖了抖粗布短衣上的灰土。
李秀娥小脸微红,嗔怒道,“爹爹莫要胡说,二少爷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李就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能这样想就好,二少爷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莫要因此坏了名节。”
秀娥点了点头。
这时,刚从后厨领了馍馍的秀娥娘走进屋里,一听就变了脸色,“你又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少爷能看上秀娥是她的福气,你还想她一辈子当个家生奴不成?”
老李就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二少爷平日里花天酒地,看似体面实则下流,你不懂得就不要胡说配事!”
秀娥娘也急了,“再如何说都是府里的少爷,秀娥即便能当个妾也总好过嫁给你们这些拉车赶脚的一辈子穷受苦!”
老李怒道,“贱籍哪能被纳为妾?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只要少爷看好了秀娥,到府衙里为她消了贱籍不就行了!你难道想闺女跟我似的受苦受穷?”
见说不通,老李就拂袖出了家门。
床上的李秀娥脸色惨白,眼角挂泪。
秀娥娘又没好气地道,“秀娥,前两日少爷让你绣的帕子可绣好了?来路上碰见内院的李壮,叫你今儿个晚饭过后亲自给少爷送过去。”
“娘……”李秀娥白了白脸。
今日的晚饭,苏殷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而是被‘请’到了正厅。
明日元翊便班师回朝,苏世宗自然也要随军离去,现下稳定了青北城内患,而且也确定了辽国大军彻底地全速撤离,外忧内患都没有了,二人自不可能过多停留。
下午时候,苏殷就见院子里开始掸拂蛛网,扫尘净器,后厨内外更是鸡鸭鱼肉搬运来回,本还寻思是到了什么节日,原来是为了给苏世宗和元翊二人践行。
因为母亲宋兰卧病在床,所以未能到正厅用膳,晚饭苏殷是自己来的。
与料想的一般,即便宋兰没来,苏相也未问及一句。
他坐在主位,看着满桌子菜肴琳琅满目露出笑容,待妻妾儿女们纷纷落座,才讲了两句场面话。
苏殷坐在末尾靠门的位置,但又不是正在对着苏世宗,这位置颇为角落,但也正合她意。
元翊是在所有人坐定后赶来的,事实上他并未想参加这场所谓的家宴,不过是苏相以明日离城,家中为二人践行为由不好推卸才过了来。
他坐在苏世宗右手方向,剩下的一众夫人孩子由高到低依次做好,苏殷眼尖地发现今日众人都穿了崭新的衣裳,色彩明艳满堂喜庆。
开饭前,苏世宗似是随口一问地道了一句,“先前王爷驳了蛮族要求,将神女遗体留下,可这六月天气炎热不宜存放,王爷是放在了哪里?”
此言一出,苏殷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第72章 践行宴(3)()
“本王已命人将神女尸身先行运送京城。”元翊神色微敛,淡淡地道。
苏世宗微微蹙眉,“王爷打算将这尸身怎么办?难道要带回京城填埋?圣上若知王爷并未遵旨行事恐生不悦啊。”
元翊冷峻的面容更似冷上三分,声音亦是蒙上一层寒霜,“相爷多虑了。”
满桌子上的人都静静地听着二人谈话,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地菜肴,耳朵里听的却尽是些关于死人尸体的话,二人夫人都略微有些不适。
一旁的二少爷苏秉承便微微一笑,“王爷应按圣上所言将神女首级交付蛮族才是,反正人已经死了,为我元国百姓谋得平安,神女在天之灵也应死而无憾。”
他装得彬彬有礼,语速铿锵有力,极力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
他自认为说得没错,也应合了父亲的意,却不想当即收到定北王元翊一记冰冷的眼神。
坐在一旁的苏殷,也缓缓将手中筷子握紧了些,仔细瞧去,手背青筋隐现。
那是她活了二十几年的身体,是她苏殷的本尊……
什么时候起都轮得到这群土鳖谈论她的尸身如何处置了?
看向元翊,看向苏世宗,看向苏秉承,苏殷闭了闭眼,唇角缓缓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再睁眼,苏殷已经咧嘴轻笑,“听说神女不是斩了蛮族大将阿史那的首级?后来是被蛮子逼死的?”说罢就往嘴里塞了口菜,似是无意间提起。
苏世宗和元翊的面色就变了变,此刻倒是没人多想这苏子殷怎敢在这种场合接话。
苏殷哪里是被蛮族逼死的,显然是被他们给逼死的。
元翊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起来,回忆起那日烈阳墙头,苏殷单刀斩杀数百士兵,浴血奋战,疲惫不堪,而下方观战的人却是蛮族十万大军。
他猜,以她的性情,那时候必然感到无尽的屈辱和愤恨……
元翊此时此刻哪里能够想到,那人此刻就与他同桌而食!
看到元翊的表情,苏殷眸子也微微轻闪,这事不提还好,可一想到那日所受屈辱,身上的一根弦就跟突然绷断了似的。
她在国家去安全局负责特别工作,也就是百姓口中所说的特工,她掌握各种窃听暗杀技能,任务完成率至今无人出其左右,她有先天上的优势,更有后天上的努力。
她在中央军事学院兼任客座教官一职,教授非语言交流学及各种近战本领,用实打实的实力获得学生们的尊敬。
她苏殷是敢跟上级长官拍桌子叫板的脾气。
她虽然表现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是她有她的骄傲。那些骄傲是无需刻意表现所有人都看得到的骄傲!
然,那一日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她所有的骄傲。当时的愤慨绝望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听说……神女可以一敌百?”三小姐苏文婷轻轻开口,眸子看向苏世宗。
后者闻言顿了顿,缓缓颔首,“不错,且一介女子如此擅使刀法还是头次见得。”
以一敌百,说来容易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毕竟当日的那些汉子可都是豁出命的拼杀,可绝不是挥刀斩杀数百纸人。
第73章 践行宴(4)()
更是在毫无准备,伤势未愈的情况之下杀敌数百,战斗力堪称强悍。
只可惜那一日无论烈阳天气还是地形人数对苏殷都没有利,杀得头昏目眩腹背受敌最后被弓箭手层层包围避无可避。
相比冷兵器肉搏,她更擅长的是策划突袭暗杀窃听部署和使用热兵器、重型武器等。
苏文婷闻言就有些目露向往,“区区一介女子之身,如此神勇无畏,文婷实在惭愧得很。”
苏世宗两片嘴唇抿了抿,有些羞恼地冷声道,“女子就该有个女子的样子,知书达礼相夫教子。上阵杀敌是男儿之事,偏以一介女儿身去行男儿事,逆天而行怎会有什么好下场!”
“爹爹教训得是。”苏文婷垂首,翩然微笑。
苏殷耸肩,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菜。
整个桌面上或许也只有她坐在角落里胡吃海喝。
王素梅觉着气氛有些不对,便笑言道,“相爷、王爷,怎地从晚上入席开始就神女神女说个不停,再不用膳菜都要凉了。”
酒过三巡,苏世宗饮茶之际又忽然缓缓开口,声音沉静,“王爷而立之年却依旧未娶正妃,可是有什么挑剔之处?”
定北王元翊闻言撂下筷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本王并无隐疾。”
苏世宗一口茶水险些喷出,苏殷更是乐出声来。
“本相并非此意,王爷……王爷严重了。”苏世宗有些尴尬,遂又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女儿,目露沉吟之色。
苏殷挑眉,苏世宗是有这个打算?
她倒是知道苏世宗在京城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许了人,就嫁给司徒将军长子,小女儿也在前年被皇上赐婚,待三年后出阁嫁给当朝太子。
如此,可见苏相在朝中地位。
现在,苏世宗是打算利用上苏文婷跟定北王元翊来一把政治联姻?这下面当官的都讲究个站队明确,宰相苏世宗可真是撒网捞鱼,东西南北都要扯上些关系。
苏文婷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苏世宗的意图,当即身子微微绷紧了一下,眉眼含羞地扫了元翊一眼,垂下头来。
却不想元翊这时淡淡道,“本王对待女子看法倒是与相爷有几分不同。”
“哦?”苏世宗似是没想到元翊会与他聊这个话题,当即笑道,“烦请王爷明示。”
“本王倒觉得,女子若只懂得知书达礼相夫教子,美则美矣,却无法牵动人心。相反,外柔内刚,看似纤细柔美,实则刚强可破敌数百,这样的女子才叫人过目难忘。”
不知道是不是苏殷多心,总觉得元翊此言出口的瞬间,有意无意地扫了自己两眼。
苏世宗面色微变,苏文婷轻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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