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凡尘宿敌被灭，对他而言，心愿也是了了。
他的目光空灵，亦是有着别样的深邃。抬眸观天，一站过后的狼烟已散。大日阳光从千层云端上洒落照着他的脸。是那样暖和。
“云开雾散。万里无云，大秦江山万里，必是一个好兆头！”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文臣发出朗笑。
“战休也，云开也，光亦落。万物苏生，终焉禁止，一切皆是新的开始……”卓一凡看着老文臣，这般道。
老文臣思量半晌。最终摇头，道：“陛下……恕臣愚昧，不知此言何意……”
“我不是你们的陛下。虽然皇道大统在我之手，但我自认不是这块料。大秦之皇，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卓一凡看向他，含蓄的表露自己的意思。
毕竟他来这里最初的目的仅是了却尘世家族仇恨，而非为成一朝之皇而来。他很清楚，倘使自己承了这一千年道统，对自己未来的修道之路将产生何等禁锢。
对许多人而言，千年皇统。这是大道。然对他而言，却并非如此。大道小道。如何取舍，经过这几年修行他要比许多人理解的更深。尤其对修道人，更需懂得取舍的道理。
“大秦重建之事，便交给你们了。新皇不日之后就会过来，带着大秦的千年皇统，也带着当世唯一净土的希望……”卓一凡道。
这次洞天福宫大败，而所谓的福宫大宫主也终究没有现身。他很明晰，这并非对方惧怕了自己，而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强到已经威胁福宫本身。
当然，这次虽保住大统，但并不意味着对方会就此善罢甘休。洞天福宫，这个古太古延续至今的顶尖，将是他下一个巨大的敌人。
“你想于神乱中保一方净土……”石神暗中传音道。
“我知道很难。”
卓一凡苦笑：“但守护这里，是我一生的宿命。乱世浮华，诸神角逐，至少还留有这片让我安息的净土……”
“唯一安宁的地方吗……”石神自语，心中似有所往。
“道有所起，亦有所终。我虽不知我何时终焉，又何时休止，但至少我永远看的到，道的起点……这片净地，便是我的凡道，便是开始的地方……”卓一凡道。
而后，他抬手，指向虚空。只见那里符光闪烁，一座古老的门户，伴随血红色的神柱从天而降……
周围众人悚然，无不惊骇，这竟是血狱之门？对方竟可任意呼之唤之？
“卓兄，你……”金乌也变色。
“我已受法旨，成为血狱之主。”卓一凡淡淡笑道。
他探出手，抚上门户，依然是这熟悉的触感……说来，这也是他第二次碰触血狱之门，第一次还是少年懵懂，而这一次却已是修为老成。
一个触碰，短短瞬间，回忆如千丝万缕般涌来，感慨万分。
“陛下……你要去哪儿？”老文臣惊得说不出话。觉得这个少年人太强大了。如果由他继承大秦皇统，复苏大秦指日可待。
然而他虽一心挽留，卓一凡依然对皇位保持距离：“我去找我的徒弟，大秦的新皇……”而后，便随金乌一同踏进血狱。
凡尘的心愿得以了结以后，他的思绪平静了许多。仿佛回到了重生之后，修为尽失的那段日子。
……
人域，血楼。
这原是血狱之门信徒，最初的修炼之地。而今成了人域的紫禁城，由修罗门执掌。
血楼旁，一块二十余米的金色巨碑，散播神能。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几个金色大字——域皇，卓一凡之墓！
“当年域皇与龙战神体者大战！可谓杀出一代巨凶之风采！”
“域皇不朽！先诛杀神体，又力敌九龙山，何等风采，凶威无疆！”
几个修者毕恭毕敬站在墓前献礼，对当年一役津津乐道。
他们曾在当年见证，而今岁月流逝，匆匆十数年。但当年的观战者，从未忘却那一战带来的冲击与震撼。
他们相谈甚欢，完全没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两人。
“当年卓兄凶残真是深入骨髓……”金乌在背后默默倾听，暗暗发笑，回忆到许多。
“彼此彼此……”卓一凡摇头苦笑，没想到自己当年在这些人眼里竟是这种印象。
“你们是谁？！”
这时，那几名修士回神，注意到背后多了两道人影。猛然一惊。
“这是禁地，外人不得入内。”另一人旋即附和道。
他们惊异，因为皇墓四周都有把手甚至机关禁制。这两人是如何做到不动声色潜入这里的？
卓一凡笑笑：“我与李兄是旧友，算不得外人。只是这次造访未先言明，他若见到我，一定知道我是谁。”
“李兄？”
这守墓的修士将卓一凡上下打量个透，明显不信：“你可知，擅自与域皇称兄道弟是何罪过？至少牢狱之灾不可免。”（……）
第四九八章 了结心愿 下（）
他们明显不信，因为眼前的修者太年轻了，看上去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和当今域皇称兄道弟？
“如是不能见李兄，不知可否劳烦二位将李威兄弟寻来与我一见？”卓一凡摆摆手，淡淡笑道。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与威严。他毫意这些目光，反是觉得这几个修士谨慎的模样有些可爱。
当年荒漠一战，有幸与李家二兄弟结缘，始终是令他难忘。
“你究竟是谁？”几个修士直立，毕恭毕敬问道。目光中皆是带着敬畏，因为李天人出于对弟弟的保护，在人域中知道李威的人并不多。仅是内圈的几个人知道而已。故此，他们觉得眼前的少年身份，不简单。
“如果可以你转告他，我是悲伤人。若见不到他也无妨，我还知道门中有一名黑龙长老，可以让他来见我。”卓一凡哂笑道。
“悲伤人？”
这守墓人一听，心道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而后咕哝着离开了。
直到此刻，他仍没反应过来，站在眼前的少年究竟为何人。
卓一凡与金乌就在碑前静静候者，这般场面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谁能想到，当初已经被宣告死去的人，如今却重新活了过来站在这里？
“不打算拆了它吗？”金乌盯着石碑，玩笑道。
卓一凡摇头：“无妨。碑中人，早就死了。往事随风，这亦是我对过往的告别。如今正是了结心愿的时候。”
“我真的很好奇。过往的岁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每次见到你。却总追不上你的步伐。”
卓一凡看向他。正色道：“金兄，作为一个修者，你需永远知道，步伐永远是用于超越，而非追逐。不然此生修为难进。”
沉思了会，金乌点头作揖，道：“受教。”
几个守墓者一边消息，一边心中暗暗揣测。猜想这两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看上去是如此平凡，却于内里，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不时，另一头的消息传来了。
修罗门上下震动，这绝对是震撼的一幕。即便是几个内门子弟也从未见过门中竟动了如此大的声势，一辆辆精钢战车从中驶出，整齐的停滞在门前，一字排开。
这些战车是门中高层的之物，如今竟然全部汇集了。不只如此，在那战车后方。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金色道服。后背苦行剑正急驰而来，他身后跟着几个男男女女，亦随着他的步伐走动。
是域皇李天人，和修罗门上下高层长老！
周围众人惊异，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门中发生了叛乱又或说是大敌。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声势人震惊！
“发生了什么？为何域皇发布集合令？”有人问道。
“不知。”另一人摇头，低着声音神秘兮兮道：“据说是有贵客远道而来。”
“什么贵客？”一时间诸方猜忌。他们不记得修罗门有这样一位贵客，竟让全门上下都为之而动。
远处，几个守墓者震惊失色。他们吓坏了，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引发了这样大的声势。域皇亲临，长老齐聚，门中高层无一例外全都到来。
他究竟是谁？
“卓兄……是你吗？”李天人在之前一个守墓者的带领下来到这里，见到少年的面庞，顿时间激动无比。
不只是他，在他身后，两个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泣不成声。
十数年，种种思念，种种回忆，在此刻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一下子冲破了这层飘渺的间隙。
他们无法忘记试练森林共闯难关、患难与共的兄弟情。他们无法忘记，当日兄弟三人相拥；即将离别的悲苦。
无法忘记，那曾经许下共同变强的誓言。
“是你吗？”李家兄弟颤抖着走到近前，仔细端详少年的面容。他完全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李天人暗中收到蓝双儿带来的消息，说卓一凡还活着，借着他人的身躯重修重生。但亲眼见到还是难以置信，一切简直如梦一场。还好，这个曾经解开他修为禁制的大恩人还活着！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事情了！
“李兄……石头、木头，你们还好吗？”卓一凡轻唤，带着喜悦，眼角泛着泪光，但硬是忍住没有留下来。神识扫过，他惊奇发现乐石与周沐秋竟然已经达到了无极天镜，俨然成了半步神者。
“我从未忘记我们的承诺，这些年我们拼了命的修行，就是不想再成为你的累赘。”乐石拭泪，粗气道。而后一拳砸了过来，落在卓一凡胸口，大声发笑：“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
李威上前，反复确认了少年的身份，喜极而泣，忍不住落泪，哭的稀里哗啦。
“今日修罗门上下共饮美酒，庆祝友人远道而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乐石、周沐秋等人都红着眼吼道，一群人驾着卓一凡就走。顿时间严肃的宗门变得热闹而沸腾起来，几天几夜全门同欢，兄弟交杯庆祝，皆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没想到你真的没死，真的太开心了！“乐石从未这样放纵过自己，抱着酒坛子猛地往下灌。
“大哥他是妖孽，怎么会死？我们还等着他带我们飞呢！“周沐秋也哈哈大笑。周围许多弟子已经看傻了。这两个平日里矜持万分的长老，竟然围在这看上去比他们还小上十几岁的少年身旁，像孩子般喊着大哥撒着娇。
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不知道修罗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内门弟子也不明真相。
从头到尾，卓一凡始终没有袒露自己的身份，因为往事已去，他想和过去的那段经历彻底告别。重新开始。
眼下，有兄弟，有美酒，有友人。而他，也还活着，一切已经足矣。
血楼之中，众人举杯交欢，楼外碑旁几个守墓人百思不得其解，反复念叨那个少年说的名字：“悲伤人……悲伤人……“
而后，他们猛然间清醒，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那少年，竟是这传说中的碑上之人……（。。）
第四九九章 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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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歌舞升平，一众人在此刻全然忘却了烦恼，抛下了一切。欢哥笑舞，不知逝者如斯。
夜晚，一处高坡上，星辉聚现，光芒皎洁。
修罗门上下皆醉，只有为数不多几个高层来到这崖巅赏月谈心。
“再来一壶！”
李威砸了砸嘴，迷迷糊糊，枕在李天人的腿上不省人事。令人颇感无奈。
“在想什么。”
卓一凡倒了一口酒在嘴中，望着天边血月，问道。他看得出，李天人有心事。
“有时候我总想，如果这一刻禁止。不再走下去，也许也是一种圆满。”他叹息，摇头苦笑说：“何等迷惘，何等彷徨，我害怕在道中迷失。从此找不到自己，丧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然而，我却始终未能停下脚步，因为害怕后退。后退，必然失足。失足，成了千古之恨……是不是很可笑？”
李天人言罢，一众人沉思。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个道修，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自身的目标，与道的价值。这并非李天人一人的顾虑，但凡在道修之路上走过的人，都有。
“曾几何时，我何曾不想过就这样停步，安然接受一切，多好？自我重新苏生，得到新的宿命，我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然这一路，终究没被我接纳。”
卓一凡微笑着，解释道：“不止因为我始终记得自己最初血狱之门的目的。我还要完成兄弟间彼此的承诺，我只知不可颓废，不可迷惘。我只看到树。却不见森林。我只见河。却不见江海。坐观世界何其之广袤，仰观宇宙品类之繁盛，我却弱小的如同蝼蚁……”
他深吸一口气，道：“修道之路何其繁琐，但每一个道修何不是摆脱蝼蚁的宿命而来。成就一片天地而战、而厮杀。这亦是我等踏入血狱之门，最终的目的！”
“卓兄……”
李天人动容，眼里的畏惧竟在这番说辞后退却的许许多多，道：“卓兄。你若要走下去，我陪你一起走！大不了便是一死而已！”
“对，一起走！大不了一死！”
乐石、周沐秋也激愤道。
“现在上界不平，我料定世间很快再难安宁。彼时，我们需要更大的力量。”魔瞳张开，无数意念扩散，卓一凡将最近接触到的势力传递给众人。
这诸多的太古族落，庞大的底蕴构架，还有种种让人仰止的神灵……他们震惊：“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从古太古传下的族落洞天福宫居然也安奈不住……”黑龙皱眉，这还不是最让他觉得不安的。说到底。九龙王才是他心中一根大刺，因为以对方的实力。也许很快将成为龙界下一任继承者。到那时，一旦秉承龙界意志呼风唤雨，便是洞天福宫也奈何不了他。
“这更远的路，难走啊……”
虽然觉得未来的路很艰辛，但看得出黑龙似乎无畏，他双眸开合，九轮勾玉如花般绽放。瞳力居然已经成魔！
“你的魔瞳居然进化了？融合了六道之力……”他原想看看卓一凡的魔瞳这几年究竟成长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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