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故钦循Z!你可知她刚直纯正,并不是同你一般可以游戏人间的人!”
樊昭璟见了李靳就微垂双目,不敢同他直视,此刻也只抿唇低下了头。
在女修中,她相貌只能算普通,更兼眉目英气,殊无妩媚之态。
李靳真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个被很是疯传猜测了一阵的女修,竟然是她。
他气得过头,甚至顾不上怜香惜玉,恨恨望着兰残:“你这竖子,究竟如何欺负我师妹了?”
兰残软软地靠在樊昭璟怀中,还微动了动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虚弱地咳了咳。
李靳看他这样,更加七窍生烟,樊昭璟却低声开口说:“掌门师兄,十七年前,是我取了他半副心肺。”
兰残先前虽爱扮柔弱博取女子欢心,却也只是相貌柔美,身体微有些残缺,什么病弱不过是情趣罢了。
他本人心狠手辣,法力高深,能坐稳魔修七尊之一,又怎会是善于之辈。
也就是从十几年前,传闻他得罪了什么道修,被人下了狠手,虽逃出一条命来,却受了重伤,自此心肺缺了半边,真正成了病弱之人,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拈花惹草。
那时许多人还猜测,说不定就是他招惹的那个辈分不低的女道修,被人家师长亲人找上门,废了身子。
却原来这个女道修就是樊昭璟,她竟也不声不响,连自己师兄都瞒着,亲手收拾了负心汉。
这等行事作风,放在樊昭璟身上,确实相得益彰,并无意外之感。
樊昭璟说着,却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可我取他心肺,却是在他为了助我逃出魔界,法力耗尽之时。”
不管兰残是不是魔修,是否是负心汉,但既然别人拼尽全力助她脱险在先,若要报仇,日后再行约定决战即刻,她却当场翻脸,落井下石,将人重伤。
这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还颇狠毒无情,有点说不过去。
这句话一出,情势义理突然颠倒,李靳也愕然地不知如何接下去。
兰残还坦然地躺在樊昭璟怀里,微勾了唇角,斜睨了李靳一眼。
樊昭璟说着,又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李靳说:“掌门师兄,这次也是我先找上了他,求他帮我,累他法力尽失,重伤若此。”
李靳已听得双目发直,也不知该气该急,还是该就此心平气和,不再计较他们的事。
毕竟樊昭璟短短两三句话,已显得这两人情爱纠缠牵连之深,非同寻常。
樊昭璟望着李靳,沉声说:“掌门师兄,他手中那片天魔残片,是我从青池山带出来,交给他的。”
第九章 顾盼(2)()
虽说李靳早料到青池山有长老参与争夺天魔残片,也大致猜出有那么几个人,但就这么明白地被樊昭璟说出来,也还是让李靳脸色沉了一沉。
樊昭璟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引起震动,顿了顿才说:“掌门师兄不也是认为青池山无一人可全然信赖,才会孤身离开崇光殿,前来寻顾真人的吗?”
李靳看着她,带些好气:“我记得我离开时,你还在玉瑶峰上。”
樊昭璟点了点头,十分理直气壮:“我是在掌门师兄离开后,才觉出掌门师兄可信,可以托付,再加上他这边情势危急,我就也下山了。”
李靳头疼地扶额:“原本我在山上时,你认为我也不可信?”
樊昭璟看着他:“难道掌门师兄那时认为我可信?”
李靳顿时语塞,他从未怀疑过樊昭璟,但也不敢冒险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信赖依靠她,事实上那时他谁都不敢信,要不然也不会借失踪脱身。
樊昭璟说着,沉了声:“掌门师兄,你不觉得如今的道修,已然走到了这步田地?同门师兄妹尚且不敢相互取信;三山道尊,身旁竟无一人可信可用。”
她说的这些,李靳又岂会不知,他默然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声:“罢了,总算今日我们之间坦诚相见,再无疑云了。”
樊昭璟神色也松动下来,点了头说:“我知道顾真人复生,又知道掌门师兄失踪,就知掌门师兄定是那个救了顾真人的人,也定是为天下苍生筹谋,而非私权大握、利欲熏心。”
李靳听她这么说,沉默了片刻才接道:“你知道了顾师弟的身份?”
樊昭璟点了点头,看向怀中躺着的兰残:“他十八年前就告诉了我,我那时却并不全然相信。”
兰残靠在她怀里,一脸心满意足到随时可以飞升的神色,微勾了唇说:“我只是告诉她些道门里的龌龊事,好叫她别回青池山,就留在我身边。”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得意洋洋,说完后却咳了声,侧头吐了口血。
樊昭璟抱着他,脸上神色虽还是严肃端正,目光却慌了,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说:“你还是回房歇着吧。”
顾清岚却在这时走上前去,抬手一转,掌心发出清透的绿色光芒,罩在了兰残胸前。
虽早就从云风身上得知,他是冰木两重灵根,但这还是路铭心和莫祁第一次见他在人前施展木系法术。
路铭心看着那道绿光,感受着里面透出来的纯澈无比却又熟悉的灵力,顿时红了眼眶。
她见云风第一次,就觉得他莫名熟悉,也总觉得云风的灵力中,带着让她留恋的感觉,却还是没想到,那就是顾清岚。
唯有顾清岚的法力,无论何时何地,都如此纯粹清澈、通透无垢。
若是冰系灵根,就是天地寒彻,洁白无瑕;若是木系灵根,就是春风化物,清润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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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后,兰残的脸色已好了许多,顾清岚抬手收回灵力,身子却微晃了晃一下。
路铭心眼疾手快地过去抱住他的腰,顾清岚好不容易将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这时当然抬手将她挡开了一些,转头对她微摇了摇头:“我无事。”
路铭心抬头看着他,还是有些喜极而泣,不敢置信:“师尊你的灵力,你真的是云风。”
顾清岚微抿了抿薄唇,对她笑了一笑:“我是。”
他自从幼时就知道自己有双灵根,但他师尊朔元真人却一再对他郑重叮嘱,让他绝不可在人前显露木系灵根。
后来他师尊陨落,改由他师兄向宜真人照顾于他,仍是竭力守护这个秘密。
待到他十六岁那年,金丹将成,若是双系灵根,从金丹色泽就极易看出。
向宜真人用云泽山的秘法傀儡塑体之术,依照他当时容貌塑出*,将他的木系灵根抽出,隐藏在傀儡人中。
他只剩下冰系灵根还在原本的身体内,继续修炼结成金丹,果然是冰霜之色,并未被他人看破。
傀儡塑体之术极为耗费法力,他师兄向宜真人在为他塑体后不久,也法力耗尽陨落。
他虽不明白为何师尊和师兄都在拼死保守这个秘密,却也明白一定事关重大,此后多年一直守口如瓶,连师侄凌虚真人和同历生死劫难的好友李靳都不曾说过。
而那年的独首山试炼大会,他那具一直在冰室中沉睡的傀儡身体却起了异变,数次强行将他的魂魄拽入其中。
木系灵根最能感应万物生灵异变,藏在那具傀儡中的灵根又异常纯粹,更比普通的木灵根敏感千百倍,他用那具身体感应到天地间真气流转生变,核心正在独首山。
他不知该如何说服长老们,停止召开试炼大会,也担忧路铭心,思前想后,只得去找了李靳,假托他记名弟子,前往独首山内照顾路铭心,再设法探出真相。
李靳在他金丹初成时就和他相识,一眼认出云风就是他年少时的容貌,自不生疑,爽快答应。
但那次独首山之行,还是有太多事情脱出了他们的预料,譬如地魔竟说他是青帝,并趁乱将魔气注入那具傀儡身体。
若是他的真身沾染魔气,只需运功驱散即可,但那具傀儡身体却本就是由灵草强塑而成,不是真正血肉之躯,沾染魔气只有溃败一途。
他用魂魄之力强行支撑了那具身体三日,却还是抵不过溃散的结果。
傀儡崩坏后,木系灵根和魂魄一起回到他原本的身体内,却因沾染了魔气,不仅不复昔日纯粹强大,还时时需他用冰系灵力驱散魔气。
一再忆起四十多年前独首山的事,他只觉额间隐隐作痛,脸色也又苍白了几分。
兰残脸上倒是总算有了些生气,不再是先前那般虚弱到随时可以断气的样子,勾了唇角说:“青帝的灵气,果然非同寻常。”
顾清岚弯了弯淡色的薄唇,笑了笑:“我并无身为青帝的记忆。”
兰残诡秘地一笑:“那也无碍于你即是青帝血肉再塑之体。”
路铭心当年就曾听那个地魔念叨过什么青帝,但多年来即使她追查天魔残片的下落,也没听什么人再说起过青帝。
此时听他们都这么说,就问:“这个青帝是谁?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师尊就是他?”
兰残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路剑尊若是没听什么人说起过青帝,也属正常,因为你们道修,都叫他‘罪仙沐青’。”
路铭心这才愕然,“罪仙沐青”她倒还真知道,虽说如今也没什么道修提起,但总归书册上还有几句零星记载。
说此人本是个道修,五百多年前以金丹境界渡劫成功,已成散仙之体,却并不飞升,反留在元齐大陆和魔修勾结,为祸四方,众道修合力,将之斩杀在独首山下。
这人既成仙体,近乎有通天彻地之能,金身不坏之体。
修士若要诛杀一个仙人有多难?怕是比凡人想要杀金丹修士还要难上千倍百倍,听起来近乎荒谬。
路铭心本以为此役必定惊天动地,但无论是哪个门派的记录,都只有寥寥几句,全然不提当年道修们经历了如何厉害的战斗。
兰残说着,又勾唇露出个极为讽刺的笑容:“说起来道修当年围剿青帝时,用的也是下毒暗害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可惜青帝那种心软的性子,竟连那个下毒害他的人都不忍心杀,倒是便宜了你们青池山。”
路铭心听着不甚明白,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抽,竟觉无比心疼,慌着抱住了顾清岚的身子:“师尊!”
顾清岚无奈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微笑了笑:“无事。”
李靳在旁沉声说:“青池山确实正是在围剿青帝一战中位居首功,才能成为道修之首,有这五百年基业。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抛下身家性命,相助顾师弟。”
兰残“呵呵”冷笑了声:“李道尊这是想弥补先辈们犯下的罪业?”
他说着看了看顾清岚:“当年我也不曾出世,未能有缘得见青帝在世时的风采。可千年来修仙第一人,更兼慈悲仁厚,从不妄杀生灵,连魔修都无人不推崇敬仰。如此惊才绝艳,竟被你们那些宵小害得身死名裂。”
他边说边又冷冷一笑:“青帝之后,道修五百年来,再无一人能渡劫飞升,正是你们的报应!”
他一语落地,四周一片宁寂,在场诸人,除却他是魔修之外,其他人都是道修。
若说三山宗门是因青帝之死才能成为如今的道修至尊,那么他们在场的每一人,师长先辈,也都曾手染鲜血、罪孽缠身,身为后人,他们每一人也都不能说问心无愧。
寂静中,还是顾清岚轻声说:“若我真是青帝再世,至少云泽山多年来养育相护之恩,于我已无亏欠。”
他抬头又看了看李靳和莫祁,微弯了唇角:“李师兄自然也是我的挚友恩人,莫道友更是知己相交。”
他说着,却无法再抵挡额间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抬手撑住额头,身子摇摇欲坠。
第九章 顾盼(3)()
顾清岚身侧的路铭心忙紧抱住他,却心惊地看到他唇边滑下一道鲜红血迹。
顾清岚轻闭了闭眼睛,想要再开口说话,却浑浑噩噩再没有力气,只余下身心,皆向着不知何处坠落。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自己双脚站在了实处,抬头看到触目一片冰雪之色。
他环顾了下四周,就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这是他在寒疏峰上的那间用于闭关的冰室。
只是冰床上,却早盘膝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人一身青衣,身形挺拔,犹如青松修竹,一头及地的黑色长发并不束起,蜿蜒铺洒,垂落在他肩上身侧,犹如一道道流淌的黑色河流。
顾清岚猜到这是谁,沉默了片刻,抬步走到他正面。
那人额上印着一朵银色莲花,眉目自然清俊蕴藉之极,却和顾清岚并不相同。
但顾清岚望着他,却觉得他和他的容貌气韵,有种奇异的相似之感。
仿佛是他揽镜自照,看到镜中之人并不是他往日容貌,却又不知为何,知道这就是他自己。
那人睁开双目,微微笑了一笑,这一笑就犹如春雪消融,万物复苏,百鸟啼鸣,绕梁不绝。
若说昔日云风的笑容,仿若吹拂枝头的一缕和暖春风,那么他的笑容,就如同春回大地,照拂万物。
顾清岚望着他,也微勾了唇,轻声说:“青帝陛下。”
那人又笑了一笑:“你即是我,何须这般客气。”
顾清岚摇了摇头:“我生于顾氏,长于云泽,一生碌碌,并无什么值得自满之处,又怎能说自己就是青帝陛下,那也未免太过狂妄。”
那人听着笑了笑:“你若不是我,也就不会这般说。”
那人说着,顾清岚就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熟悉之极的神色,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无奈,还有一丝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怅惘:“我之一生,也碌碌平淡,于人于己,并无什么益处。”
顾清岚沉默了一下,他不知原来他满心落寞消沉之时,脸上的神色竟是这般这般让人望之不甘。
不甘为何自己这一生,竟如此随波逐流,不甘自己为何在尚有余力之时,也如此认命服输,没有搏命相拼,无怨无悔?
那人抬目看到他的神色,也又笑了:“是啊,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可因缘轮转,天道不仁,也不知我们这次是否能脱出轮回。”
那人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