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停下。
此时黎明快要到来,但黎明前的这段时间,夜色反而更加的黑暗了几分。
西凉大军前方乃是一段两旁山势更为陡峭的山路。山道两旁几乎没有攀爬的可能。
就在马老将军挥手让武者去前方道路以及两旁陡峭山坡上探查之时,突然连成一片的巨大树木倾倒,滚滚而下之声响起。
大地微微震颤,陡峭山坡之上不知多少树木,带着磅礴不可阻挡之势翻滚了下来,一片尘土飞扬,惊起飞鸟无数。
半响之后,当震颤停歇,尘埃落定之后,前方本就狭窄的山路被无数巨木堵死。让当头的西凉骑兵心中一阵后怕,座下马儿嘶鸣不止,半响这才安抚下来。
马老将军来到前方,看着依然被堵死的山路,脸色极其难看。
突然一声朗笑声自陡峭山坡上传出,在密林中回荡。
“马老匹夫!”
“你可真是谨慎,本想着吃掉你这万人骑兵,可惜未能如愿,真是可惜!”
“不过此地被我屠夫封死,你大军想要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
“屠夫我先行一步,在江州城下等你!”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便再无动静。
马老将军坐在马上,半天没有动静,等到天色微亮。这才冷着一张脸,默然无声示意大军返回。
而回到南楚大军之中的周屠夫继续带领大军前行,等到太阳升起,赶了半天一夜的士卒们疲惫不堪,这才停下,整顿恢复体力。脸上一抹深深的遗憾,消之不去。
放才无数巨木落下,堵死山道,可不是周屠夫临时起意为之。他虽然武功境界极高,但也不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做出这般工程量巨大之事。
在年关前,周屠夫便已经开始为大军寻找退路,这便是布置之一。让龙山城内的杨潇、花怜瑶等武林人士趁夜出城,来此将树木伐倒,堆积在陡峭山坡之上,半月时间,一众知晓身负重任的南楚武林人士,日夜不停,累了便睡在雪地里,饿了吃些已经风干的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吃雪解渴,不知伐倒了多少树木,这才能造成之前那般景象。
虽然没有如周屠夫之愿,利用此处布置,切断西凉大军,趁机吞下部分,但阻隔了西凉大军的追击,也算完成了最重要的目标。
在大冬天雪地里风餐露宿半月之久的杨潇等一众武林人士,也不算白忙活。
第188章 江州城下()
时间回溯,当三骑入龙山之时,江州城下的战斗愈发惨烈起来,双方死伤不知多少。时间流逝,江上、城下,杀声震天。
江州城外,千五西凉铁骑与七千南楚士卒混战在一起,纠缠在一起。骑兵冲击步卒方阵,最忌讳的便是深陷敌阵,未能割裂阵型,反而失去了骑兵的机动力与冲击力。但为了不让这七千士卒接近江州城门,若是仅仅在步卒方阵外围骚扰是远远不够的。
对此,长斧将军心知肚明,但为了更大的目标,有时候便需要部分将士做不可为而为之之事。只不过终于轮到他罢了。
座下的骏马早已被周围的南楚士卒杀死,将军双手紧握长斧,身上手臂上不知多少伤口,皆在不停流血,但他脸上身上盔甲上却早已沾满了敌人士兵的鲜血。战至此时,即使是他天生神力,也有些力竭目眩。
恍惚之间,他突然想起那名才跟着自己一年多,话多的有时候让他心烦的年轻亲卫,在跟着自己身侧冲入方阵之时,便倒霉的被架起的长枪,一枪穿透了身子,死的突然,却也不突然。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突然,他觉得身前的压力猛然一松,眯眼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杀穿了敌方方阵。连忙回神一望,身后却没有自己的兵。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一时间有些茫然。
千五西凉铁骑与江州城门外三里处,江边不远,冲击南楚七千步卒方阵,战一个时辰有余,杀敌两千余人,但却因深陷敌阵只故,最终能幸运杀出重围的不过一百余人,且皆失坐骑。
南楚将军为了早一些驰援江州城门处,不做纠缠,带领剩余的不足五千士卒直奔城门处。一时间城门处的西凉铁骑,腹背受敌,压力倍增。
位于城内的南楚叛乱士卒,被程蒙趁着这段时间剔除、杀绝,而后跟城外支援而来的近五千水师士卒,堵在城门两头,全力清剿西凉铁骑。
但即使是陷入如此不力的位置,西凉铁骑士卒依然坚守,气势丝毫不落。自从西凉与南楚开战以来,发生的战斗,不是水战,便是攻城战。而这两种战场根本没有西凉铁骑的发挥空间。西凉骑兵的待遇向来是西凉士卒中最好的,也是西凉最强的兵种,但半年来却一直坐冷板凳,好容易可以上战场杀敌,获取军功,即使是处境危险些,又有什么关系。
城门处,双方的士卒数量在不断的减少,由于西凉一方骑兵,需要守住城门,且两面受敌,地形狭小。因此战损比接近一比一。
若是以往能南楚士卒能跟西凉铁骑做到一比一的战损比,简直是十分值得庆祝的好事,但此时的程蒙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意,有着深深的自责与懊悔。
若不是自己识人不明,偏偏让贺功名这个叛徒守在了城门处,西凉铁骑除非长出翅膀才能飞进城内。也不至于死这么多士卒,还让水师兄弟们损失惨重。连带着江州城今日能否守住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此处,程蒙握着长剑的双手愈发用力的劈砍起来,身先士卒,顶在战线的最前方,一双如狼般凶狠的眸子,时不时用余光寻找着什么。他在寻找贺功名那个杂碎,只有杀退敌人,并手刃贺功名,才能让程蒙心中好受一些。
而那前去阻止西凉战船的近三十艘南楚战船,早已经接近了西凉战船。三千南楚水师男儿,最后回望了一眼江州城,而后毅然转身,战鼓声震天,三十艘南楚战船,猛然将风帆鼓足,船桨翻飞,顺流而下,直接冲进了西凉战船群之中。。。。
战船倾覆,士兵落水,没有热场,没有试探,直接便是白热化的战斗。
时间流逝,战斗不止。南楚三十艘战船虽然数量少,但还是击沉近西三十艘西凉水师战船,甚至还包括有三艘位于西凉船队中间位置,保卫森严的运兵船,让不知多少西凉士兵落入水中,葬身大江。
但经过这一番以寡敌众的苦战,这三十艘南楚战船,也仅剩下了十余艘,还都是满身疮痍,摇摇欲坠,再无力阻止西凉战船接近江州。
没有过多的犹豫,或许是在这三十艘战船沿江而下,决定如同‘螳臂当车’一般阻止西水师的第一时间,便有了这样的决定。这十余艘南楚战船,悄然间同时燃起大火,火势蔓延极其迅速,迅速的有些异常,紧挨着南楚战船没有过多的反应,便被引火烧身。残余不多的南楚水师士卒,无声狞笑,不顾身边的大火,扑向西凉战船,与其上的南楚西凉士卒,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西凉水师战船,阵型大乱,停滞不前。
三十艘战船,三千南楚男儿,用生命为江州城下的同泽拖延了数个时辰。
当江州城奋战杀敌的南楚男儿看到远处江面之上,数十艘战船连成一片,火光冲天之时。心中的悲壮怒意直冲脑海,双目赤红,吼叫着,悍不畏死般,狠狠的撞入了西凉铁骑在城门两端布置的防线之内。
鲜血四溅,却无人哀嚎,仿若癫狂。终于维持了许久的防线终于被打破了几个口子,混战愈发混乱了起来。
程蒙带着数百人,直插腹地,想着城门杀去,其余士卒皆发挥自己最大的努力,死死缠住眼前身边的敌手。当付出百余人的代价之后,程蒙满身鲜血,终于杀到了城门处。
在早已恭候多时的贺功名,看着程蒙满脸血污,身上的伤口密布,冷笑一声。也不做辩解,带着手下士兵,举刀杀了上去。这乱世之中,两人的选择不同,理念不同,他程蒙愿意与南楚共存亡。但他贺功名不愿!
前一日还是同袍兄弟,后一日便拔刀相向,也是造化弄人。
城郊,郑家大宅。
早已收到城门混战消息的郑渊,轻轻一叹,挥手让老周退下。但脸上却并无颓废低沉之色,计谋本就是如此,谁也不能保证便一定没有破绽,一定如自己预料的一般进行。
不多时,老周再次进来,郑渊听完汇报之后,起身走到窗外,看着江州城的方向,微微一笑。
第189章 江州城陷?()
当脸上多了一道深深刀疤的的程蒙将贺功名的首级一剑削断,了结了对方性命的同时,也将对方的荣华富贵梦一并带走。手中长剑之上卷刃密布,几近报废,但却没有时间去顾忌这些。
虽然贺功名被诛杀,但城门的控制权还依旧在西凉骑兵的手中,四周皆是敌人。而且看西凉人不计伤亡,也要拿下城门的样子,若是不杀光他们,这城门的控制权是不会交出去的。
毕竟对于西凉来说,夺取江州,便等于夺取半个川蜀之地。即使是这一万铁骑全部折损在这里,只要江州拿下了,对西凉来说,便是赚了。
城门处的惨烈战斗还在继续,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之后,南楚守城一方逐渐占据优势,城内守军与城外援军终于在城门处合流。
西凉士卒虽然竭力支撑,但还是渐渐被逼到了城内。虽然还在城门附近,但却失去了城门洞的控制权。城外的南楚士卒,正试图通过城门,奋力向着城内冲来。
就在城内西凉士卒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之时,突然远处传来苍凉而厚重的号角声。
身处嘈杂的混战中的南楚守城将领程蒙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刚刚升起的一抹希望的小火苗,仿佛被一阵大风吹过,摇摇欲坠。
悄然间,城门战场为之一寂。双方士卒都知道,这号角声乃是西凉一方发起进攻的声音。这声音在南楚残余不足一万的士卒耳中,无异于催命符一般,士卒们心中逐渐升起一抹绝望的情绪。
而已经不足三千之数的西凉铁骑,气势为之一震,趁势将包围在周围的南楚士卒,砍杀一通,驱逐了出去些许距离,而后聚集在一起,结起严密的保护阵型,向着城洞缓缓接近而去。
不久之前,城外五里,大江之畔,西凉战船终于来到了一处可以勉强靠岸的水域。虽然西凉大军在经受了三千南楚水师拼死抵挡,损失了近四十艘战船,损失不可谓不重。但终于还是抵达了目的地,靠岸了。
众多西凉士卒,纷纷从战船上下来,步入冰冷的江水之中,在岸边集结,然后便向着城门冲锋而来。
程蒙从混战中脱离,来到城头之上,见江边已经有西凉士兵集结完毕,赶往城门战场,脸色一沉,目光寒冷如冰,有着一道刀疤新伤的脸上,异常狰狞。
低头瞧见城外的南楚士卒陷入了慌乱之中,进城的脚步也悄然停住。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声。而后猛然越上女墙,爆喝一声,说道:“城外同泽,速速入城,城外乃死地也!”
“入城,关闭城门,我们凭借城墙固守!”
“西凉的丘八们想要江州,也得问问咱们答应不答应!”
“别给战死的同袍们丢脸!”
城外南楚援军将领也是明白人,若不趁此机会入城,关闭城门固守的话,紧接而来的西凉大军必然势如破竹的攻破江州。连忙紧急传令下去,让士卒加速进城。
听到两位将领的声音、军令,城外陷入慌乱的南楚士卒,冷静了下来,开始向着城内冲去。
当西凉先头士卒,已经来到城下不远,冲入到一弓之地,还有一半南楚士卒还在城外。
“放箭!”
一阵箭雨自城头之上落下,射入直冲城门,狂奔而来的南楚士卒当中,溅起朵朵血花,却并未延缓到狂奔而来的西凉士卒哪怕一丝一毫。
还在城外的南楚水师将领,听到箭雨之声,回头一看,知晓想要让全部士卒进城,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过多的犹豫,挥手下令,让处于后方的千余名南楚士卒列阵,断后。
那千余名接到断后军令的南楚士卒,悄然骚乱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之下断后,生还希望渺茫,即使是早已将脑袋系到裤腰带的老兵,心中也难免会生出异样的心思。
但当自家那位治军严厉,但私底下却几乎没有什么架子的将军领着自己亲兵,站在最前列之时,千余老兵心中异样的心思悄然化为乌有,默然无声,,来到自家将军身前,列阵据敌。
这场城门阻隔战,还需要将军来指挥不是。
那将军看着身前密密麻麻的将士同泽,微微一笑。心中一股自豪之情升起,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江州城,握着长剑的右手攥的极紧。
他要为身后的同袍,为身后的江州城,为江州城内十多万百姓,守住这一线的希望!
在西凉士卒冲到阵前之时,这位身为水师统帅,却被时事所迫,不得不守城门的将军,双目如电,将战场收于眼底,猛然举剑,振臂一呼:“坚!”
在阵列最前方,举盾的南楚士卒,扛过一波西凉士卒的冲击之后,闻声,猛然齐齐举盾,向前重重踏出一步,迎头的西凉士卒猝不及防之间,纷纷向后倒去。
“刺”
举盾的南楚士卒之后乃是长矛兵,听到号令,丈余长的长矛划出一道道笔直的轨迹,如同闪电一般刺了出去。
无数血花悄然绽放,凋零四溅。西凉士卒占据人多势众,没有把城门外这千余南楚士卒放在眼中,简单粗暴的直接冲阵,但却迎来了一记迎头棒喝。一鼓作气的士气悄然凝滞了几分。
千余断后的南楚将士,神色坚毅而平静,并不觉得首次接触便斩杀不少敌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南楚最精锐的水师便该是如此!
乘舟江河之上,便是翻江倒海的过江龙!列阵大地之上,便是百战步卒,敢于与任何兵种敌人对战!只是如今的南楚,这样的水师士卒已经不多了。
当其余南楚士卒进入城门之后,这千余士卒已然抗下了四波,一次比一次强大的攻势。如同海浪之中的礁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