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凭着李为止对撄宁那份念念不忘之心和信任,她是瞒不过去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把自己扒开来,坦诚相对。如此,或可换得他些许青眼。
“过去那些事,都是妾始料未及的。”想到太子之死,东宫的覆灭,她前程尽失,气恨的眼泪便顺着双颊流下了,被她装成可怜哀哀的样子。
她就这么一边流着狐狸的眼泪,一边诉说,情真意切,楚楚可怜。
“妾不愿在镇国大将军府独居一辈子,妾想嫁人,嫁一个好人,做一家主母,生儿育女,跟寻常女子一样,是以妾才求得大将军将妾许给了侯爷”说着她指天为誓,诚挚道:“妾发誓,妾对侯爷,绝无半点祸心!妾若有半点不轨之心,妾活着永不得快意,死了,也不能转世为人。”
李为止方才正视了她,一刹沉默之后,终于弯身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道:“我便当你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
卓青瑶抬眸望着她,两眼晶莹,“妾绝无半句假话。”
李为止与之说的话,是没有分毫戾气的。他还道:“既然你说是来与我好好过日子的,那从此以后,便谨守本分。只要你谨守本分,你想要的,我或早或晚,会给你。”
“侯爷”听言,卓青瑶含泪的目光透着几许不可置信,却又挣脱出无尽的企盼和欣喜来。
“从今而后,我武信侯府便是你的家。”李为止一只手在她的臂弯轻拍了拍,话语愈加温和起来,“早些熟悉府中庶务,替我掌持起来。”
这是卓青瑶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来坦诚相待,真的能换得君子的谅解与宽容?李为止,这么快就接纳了她?
她又高兴又怀疑,喜不自胜又忐忑不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往后宁公主那边,能不接触便不接触。”李为止又做嘱咐,“只这一回,我用跟她之间的所有情谊,换得她对你不再追究,下回你若再落到她手上,我就不知要拿什么来与之交换了。”
是吗?原来是拿之前的交情换来了她的周全?
卓青瑶突然就信以为真了,不无感动道:“侯爷竟然为了妾”
“指天为誓,天会记下的。”李为止一本正经告诉她,“昨天我发誓会把你当妻子,敬你爱你,自然也是发自肺腑。只不过有些事”他收回了落在她臂弯上的手,微侧了身,接着道了一句“希望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没关系!”卓青瑶忙道,“侯爷能接纳妾,妾已是喜不自胜。感情的事,妾也知道强求不得,妾只愿日久能生情便是侯爷不能对妾动情,妾也会一心一意只对侯爷您的。”
李为止看着她,破天荒地浅浅地笑了笑。
他的笑,温柔而含蓄,让卓青瑶一下子掉进了蜜罐里,让她以为,她真的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春天。
第309章:痨病()
宁公主府。
撄宁一股脑儿什么都与葛郢说了,包括她和李为止等人,早就想动镇国大将军刘厥这只大蠕虫一事。
而听得这件事,葛郢不由得担忧起来。但他也没有就此说什么,只是神情略显不安。
撄宁看在眼里,忙是宽慰,“你放心,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葛郢轻点了一下头,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一个废人,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帮不了撄宁,又何必多说些担忧的话,反让她花心思来宽慰自己?
“就真的放得下心了?”撄宁嗔怪地看着他,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心里明明担心,就说出来啊!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也该说出来。只要多一句你的关怀,我就能多一分干劲啊。”
自打成婚这两个月来,撄宁都是这样,毫不隐藏自己对葛郢的心意,每每都说得葛郢面红耳赤,不知如何自处。
这下,葛郢的耳根又红了,一个不小心,竟是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连连呛咳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撄宁宠溺地看了他,同时伸出手来,又是轻拍他的后背,又是抚摸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葛郢咳着咳着,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胸口彷如有什么东西……就要涌向自己的咽喉。
嘴里,突然尝到了一股子腥甜,就要喷发出来。
他急忙伸手遮掩。然而,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流了些出来。
撄宁见状,一时慌了神,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大叫一声,“请胡太医!”
葛郢看着手上散开来的血,也很意外。
自开春以来,他就有些咳嗽。但他以为是先前感染风寒,未能好全的缘故,一直给他看诊的胡太医也是这么说的,他自没当回事。可此次竟是咳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撄宁更是急出了眼泪来,不停地问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咳血了”、“怎么会咳血”。只因她分明记得,上一世葛郢虽然双腿残疾,身体比一般人羸弱些,但除了天冷时偶染风寒,天热时会中暑,其他并没什么病痛。
他现在突然咳血,事出寻常,恐有妖佞。
她很快推他回到屋里。
不多时,胡太医便来了。
为葛郢看治过,他紧锁了眉宇,禀知撄宁道:“公主殿下,恕微臣愚昧……驸马之症,微臣一人看过,不敢妄言……”
“你这是何意?!”撄宁因为太过担忧,乍听得医者说出这样的话来,立时按耐不住情绪,激动地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领口,“驸马好好的,怎么会咳血?就在前些天,驸马咳嗽请你来看,你还说无有大碍的!”
她的力气极大,加之胡太医知道她是个习武之人,被她这一揪,整个人都开始抖索起来了,“殿下息怒……微臣这就回宫禀知太后,请魏太医、张太医等人前来会诊……”
“为何要会诊?”撄宁听得这两个字,更急了,“驸马他怎么了需要会诊吗?不过是咳血了……”
她的手开始颤抖,眼泪也落下来了。
“告诉我,是不是中毒?”她笃定地认为,葛郢是被什么人给害了。她甚至想到是刘九阴下的毒手。
“不……不是中毒。”胡太医否定道,“只是看起来,像是痨病……奇怪的是如果是痨病的话,为何此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啊!公主殿下,请容臣回禀太后……”
“滚!”撄宁丢开他,任他去了。
“阿宁……”躺在床上的葛郢轻唤了一声。
撄宁听到他唤自己,草草用衣袖擦净了眼泪,方才回转身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坚定道:“没事的!不管是什么病,都能治好。”
“除了适才咳了那点血,我倒没觉得身体还有哪里不适。”葛郢也回之一笑,“该是胡太医少见多怪了。”
“嗯。”撄宁点头。
事情还没有定论,她也不能就往坏了想。
然而,宫里很快派了魏太医、张太医等人前来会诊,会诊的结果却是正如胡太医所言,是痨病。
魏太医甚至直言告诉撄宁,“既是痨病,便只能好生将养,与天争抢时间了……”
“怎么会是痨病!?”撄宁绝不相信,“不可能是痨病。”
“殿下,确实是痨病。”胡太医早已不敢上前了,面对如此情绪激动的撄宁,也只有一直给太后看诊的魏太医敢上前。
“至于早先为何没有发现……”他回头看了胡太医一眼,“臣就不好说了。许是驸马身体上的不同于常人,抑或是,胡太医大意了……”
“魏太医!”胡太医立即反驳,“我奉太后之命为驸马看诊都有五六年了,何曾怠慢大意过?”
“胡太医,”魏太医作笑道,“我也就这么一猜,你何必如此激愤呢?”
“这事儿是你能胡乱一猜的吗?”胡太医气得青筋暴跳,面对撄宁的沉默,更是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
“不是病,是毒。”撄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思来想去,都觉得事出有因。如此笃定地说罢一句,她陡然看向胡太医,命令道:“自太后为我和驸马赐婚以来,你给驸马看治,开过些什么药,又经过了何人之手,回去,都给我想清楚了,事无巨细,通通给我写下来。”
“殿下……”
“听不懂吗?”撄宁怒喝一声,吓得想说话的魏太医也禁了声。
胡太医更是慌里慌张,急忙应了“是”,这就告退去办了。
待到胡太医离开后,魏太医方才小心翼翼上前,问:“殿下为何执拗地认为,驸马是中毒了?臣敢用项上人头作保,驸马体内,并无任何毒物。”
“是吗?”撄宁突然剜了他一眼,随后更是打量了他,问:“适才魏太医说,胡太医没能早日诊看出驸马得了痨病,是在指胡太医失职吧?”
魏太医愣了愣,很快尴尬是笑,惭愧道:“是臣失言。”
撄宁回过头去,又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都退下吧!”
离开公主府,魏太医心中打鼓,回宫之后,立即跑去见了太后。
第310章:和盘托出()
“臣等断定葛驸马乃是痨病之症,可宁公主一口咬定,非说驸马是中了毒。”魏太医如实禀知太后。
刘姬自是感到惊异,疑惑问:“她为何咬定是中了毒?”
“微臣问过,可宁公主并未说明因由……”魏太医迟疑了片刻,想了想还是交代道:“微臣本想将此事赖在胡太医头上,趁着宁公主盛怒之下,治胡太医一个玩忽怠慢之罪,以转移宁公主的注意,孰料宁公主不但不怪罪胡太医,还让他回去,将自太后赐婚以来,给葛驸马用过的药,经手之人,都细细地写下来……”
“自作聪明!”刘姬突然怒喝一句。
魏太医一吓,不由得瑟缩了肩膀,急道:“微臣知错!”
刘姬气归气,却知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想想便冷静下来,严肃问:“你嫁祸胡太医,宁公主可说了什么?”
魏太医没有办法,只得将当时的原话,战战兢兢地学给了刘姬听。
刘姬听罢,更是气得闭了闭目。
“太后放心。”魏太医见状,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知情人早已处理干净了,宁公主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更何况,给葛驸马用的药,乃是微臣亲自研制?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便是任何医术高明之人,也断不出葛驸马这痨病,乃是中毒所致。”
刘姬睨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怕只怕你在宁公主府的自作聪明,已经让宁公主对你起疑!宁公主一旦对你起疑,势必是要怀疑到哀家头上的……还有我那侄儿。”
“微臣惶恐!”魏太医知自己闯了大祸了,也是懊悔不已。“那……那眼下,当如何是好……还请太后明示。”
“还能怎么办?”刘姬没好气道,“抵死不认罢!除此之外,莫再轻举妄动。退下!”
“是……微臣告退。”
刘姬一只手扶在额侧,重又闭起了眼目。她觉得头疼不已。这个时候,要是楚大监在就好了,给她揉揉肩,按按太阳穴,她会缓解很多
想到楚大监的死,她不由得又恨起尔朱皇后来。若不是她,便不会有假太子……不会有很多令她烦闷痛苦的事。
尔朱氏,虽然现在被幽闭于凤藻宫,也还是那么碍眼啊。若是葛驸马之事能嫁祸到她的头上,她抛弃过永远也不会原谅她的她的女儿,会不会要她的命?
这个念头乍然在脑中闪现,刘姬弹开眼目,陡然打起了精神。
宁公主府,葛郡侯和葛郡侯夫人钱氏已被撄宁请入府中。
得知儿子的病情,二人皆不相信这一事实。
撄宁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们,只是将钱氏带到外边,借一步说话。
“大家。”她以媳妇的身份唤了钱氏,神情严肃道,“我一直没有问过您,当初,是如何劝服太后答应您的赐婚请求的?”
“我……”钱氏拭了拭眼里的余泪,迟疑着忽而转了话头,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不是江尚?”撄宁不答她的话,紧跟着问她,“是不是知道江尚的事,拿这件事要挟过太后?”
钱氏听言,脸立时白了白,却是摇头,“不是……我没有。我哪里敢拿这种事要挟太后?”
“告诉我实情!”撄宁愈加严肃了,眼底甚至透着一丝着急的冷厉,“驸马病得蹊跷,说不定就是她害的。”
钱氏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一时失了心魂。她半张着嘴,眼睛也瞪大了些,半晌才喃喃道:“这不可能!我都已经……”
她陡然看向撄宁,话语戛然而止,随即走向撄宁,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神情可怖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只是你的猜测,对吧?”
“您适才说,您都已经怎么了?”撄宁反握住她的手,直看着她的眼睛,不让她逃避。
“那天当着太后的面,我服下了金刚石的粉末……”钱氏的眼泪顿时如雨而下,声音也哽咽了,“已经时日无多了。”
撄宁大为所惊,只听得钱氏稳定了情绪,接着道:“我跟太后说,只要她肯为郢儿赐婚,我便将我知道的,都带进土里,并在死前,愿挨数月腹痛之苦,以承己之大逆不道之罪……她为何还要害我的郢儿?就为了满足她自己儿子的私欲吗?!”
“您说什么?”钱氏脱口而出的话,再一次震惊了撄宁。
钱氏方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再与撄宁隐瞒什么,于是便将自己知道的事,索性和盘托出,都告诉了撄宁。
江尚的确是太后的情夫。刘九阴,也的确是太后和江尚的私生子。
“江尚之死,也并非患病不治。当年,他与太后之间不轨的关系被人撞见,太后恐东窗事发对自己不利,便将他毒害了。且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其中一个叫怜儿的,恰是早年在我身边伺候过的宋嬷嬷的女儿。”
“宋嬷嬷就怜儿这一个女儿,当初送进宫得了个安逸的差事,还是托了我的关系。怜儿没了,宋嬷嬷才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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